秦翔這樣給臉，并沒有讓簡浩有一絲一毫的感動，他反而覺得是對方占了個(gè)大便宜。

    事實(shí)很快證明，簡浩的想法一點(diǎn)錯(cuò)都沒有。

    ***

    太子私自出宮，而且是去了平王府的事，早就有人報(bào)到了皇帝耳朵里。

    他前腳剛一回宮，后腳就被太極宮的小太監(jiān)叫到了承元殿，劈頭蓋臉地挨了一通訓(xùn)。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看笑話。

    秦翔心里窩火，剛好聽到手下回報(bào)說荒山買了下來——京兆衙門一聽買山的是太子殿下，片刻都不敢耽擱，屁顛屁顛地給辦了。

    秦翔心里正窩著火，不知道哪根筋搭錯(cuò)了，一氣之下竟然讓心腹帶了兩包黑火藥前去炸山。

    且不說他是如何弄到的黑火藥，只說心腹之一出去了沒多久，他心里的火氣便慢慢消下去，然后就開始后悔，又連忙派人去追。

    結(jié)果，前面那個(gè)辦事效率實(shí)在太高，后面這個(gè)又有些磨蹭，最后兩個(gè)人是一起回來的，回來之后便雙雙趴到了地上，嘴唇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

    秦翔心下一驚，連忙問道：“可是傷到了人？”

    心腹甲瞪大眼睛，連連搖頭，“不、不是，主子，金子！亮閃閃的金子！”

    秦翔皺了皺眉，正要呵斥，卻聽心腹乙快速說道：“主子英明，您讓屬下們?nèi)フǖ氖亲鹕剑ǔ鰜淼氖^上明晃晃地裹著金粒，地下必有金礦！”

    秦翔豁地站起來，“此話當(dāng)真？”

    二人忙不迭地點(diǎn)頭，神情十分亢奮。

    秦翔拼命壓抑著內(nèi)心的激動，強(qiáng)迫自己坐下，故作平靜地說：“不過一座金山而已。飛鷹，金烏，速速派人把妖山圍起來，明日一早本宮便去稟告父皇?！?/br>
    二人齊聲應(yīng)道：“是！”

    與此同時(shí)，太子炸山的事又被人告到了皇帝面前，這次連帶著簡浩也被人告了黑狀。

    第16章 二月二·嘉獎(jiǎng)

    【傻人總是有傻福】

    景辰宮。

    辰妃身著水粉色的輕衫，畫著艷麗的妝容，一邊給皇帝捏著肩膀，一邊滿含憂慮地輕聲嘆氣。

    皇帝扭頭看了她一眼，不由問道：“愛妃這是怎么了？難道是不歡迎朕來這景辰宮么？”

    辰妃身體一顫，慌慌張張地伏地請罪，“臣妾該死！”

    皇帝眼中帶著笑，威嚴(yán)的聲音中摻著幾分溫情，“什么該死不該死的，朕就是隨口一問，看把你嚇的，快起來。”

    辰妃舒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湊到皇帝身邊，軟軟地趴在他膝上，柔聲道：“臣妾心里藏不住事兒，倒叫陛下誤會了?！?/br>
    皇帝愛來景辰宮，就是因?yàn)橄矚g辰妃小意溫柔的性子。如今辰妃這番作態(tài)，更叫他心生憐惜。

    “說說看，有什么事兒你非要藏在心里?！?/br>
    “這……”辰妃抬起一雙水樣的明眸，悄悄地看向今上，似乎十分猶豫。

    “還有什么不能同朕說的嗎？”皇帝耐心地問道。

    辰妃咬了咬下唇，仿佛下定了決心般，這才開口道：“臣妾方才從皇后jiejie那里回來，經(jīng)過南園時(shí)，恰好聽到兩個(gè)小宮女在墻根底下說悄悄話?！?/br>
    “她們說什么了？”

    “她們說……太子殿下受了簡家小世子的慫恿，花大價(jià)錢買了座草都不長的荒山，還、還……”

    “還怎么樣？”

    “還叫人調(diào)了武器庫的火藥，把剛買到手的山給炸了……”辰妃悄悄觀察著皇帝的臉色，語氣中滿含憂慮，“臣妾叫人呵斥了那兩個(gè)不懂規(guī)矩的小奴才，心里卻一直不安?！?/br>
    辰妃抓揉著胸前的烏絲，義憤道：“倘若這個(gè)傳言是真的，簡家那個(gè)小世子也太可惡了！”

    皇帝聽著這些話，渾濁的眼睛里閃著意味不明的光，他微笑著拍了拍辰妃的肩膀，溫聲道：“愛妃且歇著吧！”

    說著，便起身向殿外走去。

    辰妃慌慌張張地追了兩步，驚訝地問道：“陛下今日不留下嗎？”

    “不留了?！被实垲^也不回地說道。

    “恭送陛下。”辰妃柔情似水的聲音中帶著nongnong的不舍。

    然而，當(dāng)她抬起頭來，眼睛里分明滿是笑意。

    身后的女官揮退眾人，湊到她跟前，小聲問道：“娘娘，奴婢不明白，為何要把事情推到簡小世子身上？”

    辰妃心情好，不介意為她解惑，“一來，可以剪掉簡家這個(gè)助力；二來，作為宮妃，我怎能妄議太子？我所做的，只是‘關(guān)心’而已。更何況，就算我一句不說，陛下難道就不會想么？堂堂太子，竟被區(qū)區(qū)一個(gè)學(xué)徒蠱惑，這與他自己去做，哪一個(gè)更讓陛下更生氣呢？”

    女官露出一副受教的模樣，恭維道：“二皇子殿下有娘娘為其籌謀，前途當(dāng)真是不可限量?！?/br>
    辰妃聞言，臉上閃過不易覺察的得意之色。

    *

    皇帝并不去想為何如此重要的事會出自兩個(gè)小宮女之口，也不去想為何偏巧讓辰妃聽到，更不去想辰妃口中特意提到的皇后的宮墻。

    他回到承宣殿的時(shí)候，臉上的表情還是平靜的。

    然而，當(dāng)秦翔邁進(jìn)殿門的那一刻，他又很快做出一副憤怒的樣子，甚至氣惱地扔掉了手邊的鎮(zhèn)紙，“你個(gè)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朕只知道你膽大包天地跑去平王府送死，卻不知道你還私調(diào)火藥炸了山，真是好大的本事！”

    秦翔撲通一聲跪到地上，不閃不避，任由沉重的鎮(zhèn)紙生生地砸在背上。

    “父皇息怒，兒臣那樣做，事出有因啊！”

    “哦？什么因？朕今日倒想聽你說上一說?！被实勰樕想m然是笑著的，眼中卻氤氳著怒氣。

    秦翔抬頭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頭，語氣中難掩興奮，“父皇，那座山下很有可能埋藏著金礦！”

    皇帝下意識地坐直身體，泛黃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秦翔，“你說什么？”

    “兒臣還沒親自去看，可以肯定的是，下面的人送上來的碎石中摻著金粉，那里很有可能有一條金脈！”

    皇帝蹭地一下站起來，揚(yáng)聲道：“來人——”

    ***

    事情的結(jié)果出乎所有人的預(yù)料。

    景辰宮的辰妃倚在貴妃榻上，滿臉喜氣地等著太子殿下受到呵斥甚至禁足，沒成想等來的卻是皇帝撥了三千禁衛(wèi)軍，命太子奔向西山的消息。

    景仁宮的皇后逗著貓兒，不慌不忙地等著看兩邊的笑話，結(jié)果，還真讓她看著了。

    ——景辰宮那個(gè)賤人估計(jì)要?dú)獐偭税?？老二的日子想必也不好過吧！

    ——你們不舒坦，本宮就舒坦。

    西山北邊挖出了金礦！

    至少足夠國境四部守軍十年的開銷！

    即使皇帝嚴(yán)防死守，這一消息還是像長了翅膀似的傳播開來。

    皇帝干脆大大方方地在朝堂上公開，論功行賞。

    秦翔自不必說，各種實(shí)的虛的獎(jiǎng)賞給他掛了一腦袋，整整一個(gè)月太子殿下的嘴都沒合上。

    也有人納悶，西山馬場建了上百年，為何偏生在那日發(fā)現(xiàn)了礦脈？

    欽天監(jiān)見風(fēng)使舵，說是太子的伴讀選得好，五行相生，命相三合，是富國之兆——那日三位伴讀陪著太子跑馬，當(dāng)晚就炸出了金礦，足以證明這一點(diǎn)。

    反正是好話，不論是皇帝還是太子都一并收著。于是，簡浩、黎書、安慕西也跟著受到了嘉獎(jiǎng)。

    皇帝大概有些摳門，賜的都是些不能買賣的內(nèi)造之物，對于官宦人家來說哪怕得到一樣都是莫大的殊榮，甚至得用香案供著，世世代代當(dāng)作傳家寶流傳下去。

    然而，對于腦子里沒多少“忠君”思想的簡小世子來說，這些個(gè)文房四寶、古玩字畫之類的……是真沒用??！

    秦翔見他不高興，專門給他加了一箱金元寶。

    簡浩看著那箱亮閃閃的大元寶，果斷把皇帝的賞賜轉(zhuǎn)贈給了黎書——不然還得搬回家去，怪沉的。

    可把黎書高興壞了，一個(gè)勁地抱著簡浩說：“簡兄簡兄，你對我可真好！”

    簡浩手里捧著金元寶，身上掛著一只大梨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安慕西把自個(gè)兒的寶劍兵書收起來，離這倆神經(jīng)病遠(yuǎn)遠(yuǎn)的，生怕被傳染。

    *

    與此同時(shí)，平王府的氣氛卻不大好。

    秦老九氣呼呼地把長劍拍在桌面上，悶聲道：“怎么就讓他找到了金礦？真是老天無眼！”

    林明知臉上也失去了慣有的微笑，沉吟道：“我更好奇的是，這些金子那位打算怎么用?！?/br>
    顧飛白露出一個(gè)諷刺的笑，“別管怎么用，都輪不到咱們嶺南軍頭上?！?/br>
    三個(gè)人你來我往說了好幾句，才發(fā)現(xiàn)秦淵似乎在……走神兒。

    此時(shí)，秦淵不由地想起了那天的事。

    小世子突然昏迷，又莫名其妙地清醒。

    他清楚地記得，那個(gè)小家伙對他說“你要不要把它買下來”“你可別后悔”……

    莫非……他早就知道些什么？

    如果消息無誤的話，那無疑是他第一次到西山馬場。

    就在三人連呼吸都特意放緩，生怕打擾到他思考的時(shí)候，平王殿下突然問道：“有沒有人當(dāng)真能看到鬼神？”

    秦老九和顧飛白冷不丁聽到這么一句，不由地面面相覷。

    林明知卻頗為認(rèn)真地答道：“佛語有云：大千世界，九山八海，皆可有之——私以為，四海之大，或許真有這樣的能人異士也未可知。”

    秦老九抓抓腦袋，沒聽懂。

    顧飛白卻饒有興趣地問道：“先生，您什么時(shí)候開始修習(xí)佛法了？”

    “談不上修習(xí)，略知一二?！绷置髦灾t道。

    顧飛白由此聯(lián)想到什么，不屑地撇了撇嘴，“近來玄道頗盛，說到底還是上行下效?！?/br>
    秦老九終于能插上話了，“你說長生不老有什么好的？整天煉丹煉丹，為了煉丹還要專門修個(gè)宮殿，真是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