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jié)
皇后的家世不算多高貴,又被太后壓制十數(shù)年,根本還來不及構(gòu)建自己的班底和渠道,看她跟前常走動的幾乎都是當年她跟前伺候過,后來放出去做了五六品官太太的人,就知道了,她無非就是仗著一個陰私算計,躲在人背后暗算的本事,以前還夠謹慎。 如今連個謹慎都沒有了。 安郡王道:“再審兩日,口供核實清楚了,我就去奏請皇上圣裁?!?/br> 趙如意卻道:“我覺得她既然已經(jīng)知道那些人被你抓了,必定不會坐以待斃?!?/br> “她能做什么?”安郡王冷笑道:“做得到什么?” “這我當然不知道。”趙如意道:“只是我覺得她慣會從背后陰人,而且是意想不到的角度,還是要小心才好。你想想,當年大公主之事,先帝親自下旨調(diào)查,三司俱出動了人馬,查了那么久,查了那么多人,卻沒查到她,可不是因為沒人想到她這算計的角度嗎?” “你說的對?!卑部ね趼犣w如意這樣一說,便點頭稱是:“那我再加強宮里的警戒,叫人多盯著她?!?/br> “其實我也很想看看她這一次又有什么手段?!壁w如意說。 每一日趙如意都進宮去,很快便見皇后已經(jīng)若無其事的出現(xiàn)在了含德殿,率嬪妃等侍疾,趙如意觀察了一陣,見皇后心平氣和,嘴角含笑,顯然已經(jīng)鎮(zhèn)定下來,甚至見趙如意進來,還如同往常一般恰到好處的親熱說話,跟昨日的毫無血色判若兩人,似乎完全不知道安郡王在外頭抓了她的人,目的要致她于死地。 趙如意暗忖,要不是昨日自己親自看到她變臉,根本看不出她知道那消息,那么,這樣看起來這位永遠躲在陰影里籌劃的皇后娘娘,不止是有了對策,甚至是連布置都做好了的樣子了。 趙如意進去看皇帝的傷勢,皇帝見她又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還頗覺得失望:“安安呢?” 趙如意道:“您先安心養(yǎng)傷,這會兒我抱她來了,您也不能抱她,過陣子吧?!?/br> “她可以坐在旁邊陪我?!被实壅f。 “她還坐不住呢!”趙如意有點沒好氣:“您消停一會兒,養(yǎng)好了傷看誰不能看?” 可是皇帝很有興致,笑道:“你去拿那邊格子上那個杏色邊的畫軸看?!?/br> 趙如意狐疑的過去,拿起那畫軸打開來,有一點泛黃的泥金紋紙上,一個胖乎乎的穿著大紅衣服的小姑娘正對著她笑。 筆法看起來不算很好,但卻很傳神,尤其是那笑看起來十分可愛,左邊臉頰上一個rou窩窩,楚安安就跟她一模一樣。 不過這畫上的小姑娘看起來是兩三歲的大小,趙如意細細的看,這個小姑娘眉眼間與楚安安確實極其相似,不過嘴和下巴有點不像,楚安安的嘴有點像趙如意,要薄一點兒,下巴也略尖,不過這個時候的小姑娘,大都胖乎乎的,眉眼相似起來,多半就忽略了下巴了。 再加上臉上那個一笑起來就特別可愛的rou窩窩,小小的楚安安簡直就是畫上的小姑娘的翻版。 趙如意自然很快就意會到皇帝讓她看的,必然不會是別人,當然就是當年那個夭折的小姑娘,她有點怔怔的看著這顯然被常常打開,摩挲的畫軸,以前的那個當年雖然依然模糊,她卻從里面感覺到了真切的疼愛。 那種被寵愛的感覺,或許一直就留在她的身上,就算沒有明確感知,卻有下意識的反應,所以她第一回見面就能對著皇上笑,所以她第一回與皇帝說話就沒有面見天子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那種自然,那種好像不管說什么都不要緊,都會被包容的意識,那幾乎就是這個夭折的小姑娘留下的烙印了。 趙如意回頭對皇帝笑道:“這畫的哪位公主?安安倒是與她像呢?!?/br> 這皇上的病榻前還有別人,比不得御書房,趙如意就是知道這是大公主,也不好說。 可皇帝知道趙如意有多冰雪聰明,見她這樣說,便格外歡喜:“那多好,所以快些帶安安來給朕看看。” 趙如意笑瞇瞇的點頭。 從這里的窗格看出去,趙如意看到德妃娘娘扶著兩個丫頭的手,后頭跟著大群太監(jiān)宮女的走進來,趙如意隔的不算遠,倒是看得出德妃一臉喜色。 因皇后坐在前殿的,是以德妃先給皇后請安,然后笑道:“給娘娘道喜,誠郡王府打發(fā)人進來回娘娘,誠郡王侍妾蔣氏昨夜臨盆了,養(yǎng)下來一個哥兒!” 誠郡王雖然是德妃生的,卻是皇后的兒子,德妃當然就要給皇后道喜,不過兩人相視一笑,這道喜里頭,反是有別的許多東西。 蔣姨娘與楚姨娘同日進府,蔣姨娘如今算是搶先生下了兒子,當初太后賞人的時候,是當著人說的,誰生了兒子就封誰做側(cè)妃,這會兒太后雖然沒有了,但這話是許多人都聽到過的,便在兩可之間了,若是皇后娘娘或者德妃要以孝道為名,吩咐照著太后這話行事,自是誰也說不出她一個不字來。 當然,皇后和德妃都當不記得這事,那也完全可以。 這樣一來,楚荃的壓力就大了,皇后與德妃眼神交換,都眼含笑意,覺得真是天助我也。 誠郡王一系經(jīng)過兩天的反復推演和補遺,終于認定這是一個出手的好時機,對于皇后娘娘的這個計劃,細細推敲了細節(jié),只需要略微補充少量細節(jié),那可行性就非常高了,出錯的可能性很小。就是萬一天意弄人,真的出了錯兒,只要殺了那個藏在趙如意身邊的暗子,就牽連不到自己身上來。 就如同當初南鄭侯強奪趙如意的時候,雖然被發(fā)現(xiàn)了,但誠郡王及時斬斷線索,他知道安郡王有懷疑,但無憑無據(jù),也拿自己毫無辦法。 既然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德妃就上皇后這里討藥了,下一步當然就是想辦法讓楚荃去換藥。 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蔣姨娘居然就瓜熟蒂落,一舉得男,皇后和德妃自然都是滿臉喜色,兩人不由的都想,難道真是老天爺也覺得此事可為,這也實在太巧了些,昨日晚間才剛剛議定,今日蔣氏就生下兒子了。 楚荃當然不覺得這是好事,昨日晚間蔣姨娘發(fā)動了,楚荃整晚幾乎都沒有合眼,心里頭求神拜佛希望蔣姨娘難產(chǎn)生不下來,便是生下來,那也要是一個姑娘才好,偏偏天不遂人愿,蔣姨娘生的頗為順利,天蒙蒙亮的時候,便生下來了,而且還是個哥兒。 楚荃本來就沒有睡著,在繡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猛然間便聽到隔壁歡喜的聲音:“是個哥兒,是個哥兒!” 這聲音刺的她心疼,她現(xiàn)在也有了近四個月身孕,肚子剛剛有了凸起的輪廓,可是卻晚了,比不過蔣姨娘的兒子,只差六個月,那卻是皇長孫! 想起太后娘娘遺下的懿旨,那不僅是皇長孫,還是一個側(cè)妃之位。 楚荃簡直恨不得大哭一場,可是在如今這樣的境況之下,滿府里都披紅掛彩,慶祝當今天子的長孫,誠郡王長子的出世,她哪里敢哭,她還得笑,還得吩咐開了箱子取些東西送去蔣姨娘處恭賀。 真是一絲兒不滿也不敢?guī)С鰜怼?/br> 她跟前的丫鬟深知她的心思,當然不敢露出喜色來,便是進出都輕手輕腳,小心翼翼,有小丫頭不懂事,歡歡喜喜的跑來說:“琥珀jiejie,郡王妃吩咐府里發(fā)喜錢了,jiejie不得閑兒,我去替jiejie領一份兒吧?” 話還沒說完,那小丫頭就叫琥珀一巴掌打的往旁邊一栽,捂著臉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琥珀豎著眉毛小聲罵道:“幾百錢就浪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姨娘還沒起呢,吵著姨娘,打不死你!” 其實楚荃早醒了,琥珀心中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敢明著攔小丫頭的歡喜,這是整個府里都應該歡喜的事,楚荃這里,自然也不能例外。 琥珀剛打了小丫鬟一巴掌,卻見頎長俊秀的誠郡王穿著一身家常常服,只帶了兩個小廝走進院子里,那兩個小廝留在了門外,琥珀怔了一下,連忙迎上去,心中卻在想,蔣姨娘剛養(yǎng)了哥兒,郡王爺不去那邊看蔣姨娘,怎么到這邊來了? 琥珀當然不敢問,只殷殷勤勤的迎了誠郡王請了安,把誠郡王引到里頭去,楚荃當然已經(jīng)聽到了動靜,忙起身來,因匆忙,連頭也沒來得及梳,只攏在身后,匆匆的披了件淺藍金線繡海棠花的袍子,帶著一點兒初起的慵懶,偏又說不出的歡喜的神情。 蔣氏生了兒子又怎么樣,郡王爺也不是一早就來了自己這里,當然是來安慰自己的,楚荃想,只要郡王爺?shù)男脑谧约哼@里,蔣氏就是生了兒子,也壓不了自己一頭。 楚荃打點起精神,就要放出手段來收攏誠郡王的心,琥珀極有眼色的出去端茶,她怕打擾到主子,端了茶來便先掀了簾子一角悄悄的看,見誠郡王把楚荃抱在膝上說話,她連忙放下簾子,不敢進去,只那一瞬間,她隱約聽到幾個字:“……就封你做側(cè)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