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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將軍不好撩在線閱讀 - 第20節(jié)

第20節(jié)

    侯苒閉了閉眼,終于從長久的沉思中回過神,心頭的激蕩勉強被壓了下來,顧不上看一眼景王妃懇切又焦急的眼神,微微抬起目光道:“娘……”

    這一聲輕而又輕,但她立馬意識到不妥,深吸了口氣,才接上前話:“娘娘怎么了?是不是苒苒捏得疼了?”

    “不是,苒苒很乖,來坐下歇歇吧?!?/br>
    小姑娘端著小心翼翼的模樣,叫人不忍心冷落她,賢妃無聲嘆氣,將心中那些紛亂的愁緒全數收回原處藏好,如同從前的無數次一般,然后輕搖了搖頭,把小姑娘放在她肩上的手拉下來,讓她來榻邊坐。

    “是該歇會兒了,不然跪得腿發(fā)麻。”見氣氛緩和,景王妃松了口氣,又開始扯話題聊起來了,“以前我讓瑜兒給她父王捶捶肩,這丫頭可不愿意了,誰是跪著太累……”

    侯苒心頭有事,只佯裝細聽,伸手去取那桌沿的茶杯要喝水,賢妃見她夠不著,便傾身將茶杯端了過來,不料小姑娘沒接穩(wěn),茶杯往身上“嘩啦”一灑,好端端的衣裳頓時濕漉漉一片,唯獨空掉的被子還被她抱在懷里,生怕它摔破在地。

    “天,這么不小心……可有燙著了?”

    賢妃忙將她的杯子拿開,語氣難得緊張,景王妃母女也一同看過來,所幸茶水本就放涼了,侯苒搖頭說無事,只不過,這衣裳濕成這樣怕是不換不行了,賢妃喚了宮女來帶她去后殿更衣,小姑娘卻攥著她的手沒放,不肯自己走。

    ……也是,小姑娘才來過兩回,對陌生的地方自然多幾分膽怯,賢妃便從善如流陪著她去了,伺候的活兒是宮女在做,她就在旁看著,待小姑娘脫到最下面的中衣時,某一塊紅紅的什么忽然晃眼而過。

    “等等?!辟t妃皺了眉,想著小姑娘不會是藏了傷口吧,站起身。

    宮女們不明所以地停下手,看自家主子快步走了過來,拈著剛解開衣帶的中衣襟邊,往外微微掀開——

    一塊淡褐紅的缺月形胎記,靜靜地出現在小姑娘的腰間。

    形狀也好,位置也好……竟都與記憶中無一分一毫的差別。

    “你……”賢妃緊緊盯著那塊胎記,向來淡然的神色已潰不成軍,滿臉掩不住的震驚,甚至有些話不成聲了,“你是……”

    “娘娘?”侯苒一看賢妃的表情便明白心中猜測是真的,好不容易壓下的情緒再次翻騰而起,鋪天蓋地襲來,險些淹沒了她的理智。

    但她到底是早有心理準備,維持住表面的平靜,低聲提醒道:“娘娘,苒苒的衣裳濕了,要換的……”

    雖不曉得當年因何事將她送出宮,但若連景王妃都不知情的話,想必也并非能為外人道的理由,此處還有幾個宮女在,誰知有多少是真的忠心向主?

    “……好,好?!苯浰惶嵝?,賢妃顯然也意識到不妥了,松開手退開兩步,讓宮女上前繼續(xù)給小姑娘更衣。

    只是那目光,卻牢牢定在侯苒的身上,無法挪開。

    怎么會……

    她的佟兒,三年前死在了藺城再回不來的孩子,三年來日日夜夜思念的心肝兒,居然還活著,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叫她幾乎辨不清是真的抑或是夢境。

    “娘娘,娘娘?”

    一眾宮女見自家主子突然哭了,簡直要嚇壞,統(tǒng)統(tǒng)跪倒在地,賢妃才察覺自己流了滿臉的淚,暗嘆失態(tài),命她們都起來,掏出手帕印干眼淚,兀自別開了臉。

    再看下去,怕是要止不住淚了。

    第32章

    足足等了小半時辰, 景王妃才見自家meimei牽著小姑娘從后殿里出來,仔細一瞧還發(fā)現她眼角微微泛紅,不禁迎上前緊張道:“三妹, 你……你又哭了?不是說好的, 那些傷心事不提了嗎?”

    賢妃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那雙被淚水浸潤過的眸子,竟泛起了久違的笑意, 仿佛先前的愁緒都一掃而空了, 只剩下淡淡的安定與平和。

    她所求的不多, 但得到卻太難了,如今能有幸如愿以償,此生便已無憾。

    “無事就好, 你可千萬莫要再說那些傻話了?!本巴蹂鷮eimei說過的話心有余悸,生怕她哪日跑到皇上面前求請出家,cao心道,“有事盡管跟我說, 切莫藏著掖著自個兒難受,有二姐在,什么事都不怕的, 好嗎?”

    “嗯,我知道。往后……”賢妃頓了頓,目光似乎在旁邊小姑娘身上匆匆略過,隨即抿唇淺笑, 保證道,“往后也不會再說了。”

    侯苒佯裝不察,只是揚起臉看著她,笑容天真:“咦,娘娘笑啦?太好了?!?/br>
    “嗯……是啊。”賢妃欲言又止,很快將視線移到景王妃那兒,如往常般道,“時辰不早了,jiejie也帶著她們先回去吧。”

    “好?!本巴蹂灰捎兴貞?,她來就想多陪陪三妹,但每回稍晚都會被下逐客令,景王妃是明白人,也知道三妹為了安自己的心強顏歡笑,應付得累,于是不強留了,“那我們便回去了,多保重身子,過幾日我再來看你?!?/br>
    賢妃點點頭,松開了小姑娘的手,侯苒幾步回到榮安郡主身邊,同賢妃行禮告辭,離開綺霞宮前忍不住回了頭,恰巧對上殿門內那道溫柔凝望的目光。

    ……還真有幾分游子遠走的感覺。

    侯苒說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兒,有些復雜,活了許多年不曾擁有的東西,此刻卻忽然握在了手中,既不適應,也如夢般不真實。

    賢妃娘娘并沒有對她說出真相,一來時機不對,二來她年紀尚小,貿然告知對她未必有利,況且當年之事非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賢妃獨自隱忍多年,沒必要再拉個孩子來一同受罪……尤其這還是她的親生女兒。

    那小半個時辰里,賢妃屏退宮人,拉著她的手問了許多事情,比如她進侯家之前所住何地,名字是誰取的,這些年在侯家過得好不好……恨不能將這三年來她不曉得的事問個遍,但其他的話,半個字也沒多說。

    侯苒心里有底,聽賢妃娘娘說的這些,便足以證實她的猜測了。她理解賢妃有苦衷,也能想到她為何不能說,故而沉住氣,將賢妃問的事情一件件講給她聽。

    怕賢妃會傷心,侯苒專揀好事告訴她,可賢妃仍是屢屢濕了眼眶,看向她的眼神里滿是愧疚和自責,饒是與她只見了兩面,感情不深的侯苒,也怕再看下去會失態(tài)暴露出自己知道真相的事實。最后她不得不裝作無意提醒了一句,說景王妃和郡主殿下還在外面,不好晾著她們干等,賢妃才終于收住話頭,抹干凈臉帶著她出去。

    之后那么急著讓她們回去,想必賢妃也需要一些時間,慢慢平復心情吧。

    侯苒回過神,朝那殿門內目送她們離去的賢妃揮了揮小手,轉頭看向前方,抿起的嘴角悄然上揚。

    ……她也有娘親了。

    真好。

    ******

    待回到國公府已經不早了,在主院與侯家兩老用過晚飯,侯苒便回自己的屋里準備沐浴歇息。

    侯譽風不在府里,聽侯老夫人說是到京郊大營去了,大概今晚也會宿在那邊,但具體做什么沒告訴她。

    不過侯苒也沒興趣知道,這短短一日之內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還都是些無法為外人所道的,她現在只想好好歇一覺,將腦子里的紛擾思緒先壓下來,待閑暇時再仔細捋捋。

    翌日,照舊睡到自然醒才起身,侯譽風果然沒回府過夜,早上自然也不來找她了,用午膳時侯老夫人倒是說起了此事,約莫皇上覺著侯譽風回京也有一段時日了,雖不必上朝,但總閑賦在家也不像話,便將命他到京郊大營去當監(jiān)兵,領著眾將士上場cao練。

    初來乍到一時也難以服眾,自然得費些時間、精力去磨合和適應,于是接下來的好一陣子,侯苒都不曾見侯譽風在府里出現過,也沒聽說他在軍營里過得如何如何。不過近來她也經常進宮去探望賢妃娘娘,一待便是小半日,說不定這人是回來過的,只沒打上照面罷了。

    晃眼間又過了半月有余,夏至前后,實在熱得叫人受不了,連坐著馬車也覺不出半分涼快,車簾外撲面而來的全是悶熱的風,還是景王妃使人擱了個冰盆在車內,才勉強好些。

    “哎,真不該早上去的,回來恰趕上正午時候,簡直熱得要了命。”景王妃最是怕熱,邊讓旁邊搖扇子的丫鬟再快些,邊抱怨道,“偏生那太子還……嘖,真是惹人惱的?!?/br>
    畢竟是太子殿下,她不好說太過,榮安郡主附和了兩句,侯苒則只是埋頭喝茶。

    今日從綺霞宮出來時,日頭還未有這般大,不料在宮道上偶遇了太子殿下,說是有些話想與小姑娘說,晚些再派車送她回府。景王妃知他意思,但放心不下,便和女兒到宮門處等著,一直拖到午時三刻才見人出來。

    景王妃因自家meimei的關系,對精于心計的殷皇后向來無甚好感,自然也不喜歡她教出來的兒子,便把這會兒受的罪都歸咎到他身上,多說了兩句。

    “苒苒,太子殿下與你說什么要緊事了?”榮安郡主有些好奇。

    “唔……”也并非要緊事,只是寒暄和敘舊,再旁敲側擊問一下侯譽風近來的狀況,以及婉轉地叮囑她在侯譽風面前多說他幾句好話……想了想,侯苒還是含糊道,“沒有,只問了宮里好不好玩,說下次他可以帶苒苒去逛御花園。”

    “御花園?那讓我也一起……”

    “你不許去?!本巴蹂懿涣撕罴业男」媚?,自家女兒總得管著的,“少瞎摻和,閑著無事便去練女紅,瞧你那刺繡像什么樣,日后嫁人凈給咱王府丟人……”

    這一句便叫榮安郡主沒了聲兒,兩日前謝家二公子上景王府提親的事早已傳遍京城,侯苒自然也聽聞了,據說景王妃對未來女婿頗為滿意,但只答應先立下婚約,待女兒明年及笄后,兩人再正式成婚。

    水到渠成之事,侯苒對此并無訝異,但想到往后景王妃教訓女兒的理由又多了一條,不禁同情起郡主殿下了。

    其實她的女紅也拿不出手的,前世在幼年跟著老獵戶生活,后來到醫(yī)館當學徒,除了簡單的縫補外,其他一概不通,更別提繡工如何了。這輩子應是有機會學的,但學得好壞尚且未知,萬一她手拙學不好,待出嫁前會不會也被賢妃這般念叨呢?

    侯苒托著腮設身處地想了一下,總覺得以賢妃娘娘清冷淡然的性子,實在難以想象她不厭其煩數落自己的模樣,頂多是摟著自己說她多舍不得,盼著女兒在夫家能過得好之類的吧……

    走神片刻,靖國公府已經近在眼前了,侯苒下了馬車與景王妃母女道別,一轉身卻撞見了正巧從軍營回來的侯譽風,剛讓小廝領著他的馬下去,頂著烈日朝她緩緩走來。

    許久未見,這人似乎更高了些,大熱天cao練熱出了一身汗,鬢角沾著晶瑩水珠,黑色的外袍被他搭在一邊肩上,里面的中衣也是隨便披上的,左衣角掖在褲腰里,右邊松松散散垂在腰間,敞開的衣襟露出精壯結實的腹肌,被汗水濕透的衣料也緊緊粘在他的上身,勾勒出流暢有力的手臂線條,簡直比不穿來得更誘人……

    咳,不對,她在想什么?

    以前幫他治傷又不是沒看過,雖然那時頭一回看見她也忍不住驚嘆真是好身材,畢竟行醫(yī)多年所見過的,沒一個比得上他這樣……好看得讓人面紅耳赤的……額,不說從前,此時的侯苒也微微臉紅了,心口跳得飛快,也不知在害羞個什么勁兒。

    “傻站著不熱?”侯譽風已經來到她面前了,見小姑娘熱得臉都泛著紅,不由得伸手提了她一把,邊上臺階邊道,“自己走?!?/br>
    “哦……哦。”

    侯苒趕緊將自己的魂兒扯回來,別開視線不敢再看他,只顧著埋頭走路,所幸侯譽風粗枝大葉的,也沒在意這點兒細節(jié),進了門便大步往自己屋走,打算換身衣服再去用午飯。

    第33章

    “……你跟來做什么?”

    侯苒一僵, 才發(fā)現眼前橫亙的一道門檻,自己竟不知何時跟著侯譽風走到了他的屋里,頓時尷尬不已, 勉強抬起頭來看, 卻見屋里那人已經無所顧忌地將身上的中衣扯下來,隨手丟在旁邊, 光著仿佛曬不黑的上身背對她。

    “……”

    “你先去主院,莫等我了?!焙钭u風頭也不回地說, 良久未聽見身后有腳步聲傳來, 疑惑轉首, 才知小姑娘在他開口前便跑出去了。

    ……興許是太餓了,急著用飯?可今晨她才進宮看了賢妃娘娘,依她那嘴饞勁兒, 應是吃了不少點心,怎會餓成這樣?

    他挑了挑眉,想不明白也不在意了,孩子正長身子, 吃得多是好事,草草收拾妥當便大步往主院去,趕在侯家兩老來之前落座桌前。

    侯家有規(guī)矩, 比長輩來得晚的小輩要么別來,來了也不許用飯,就站一旁看著其他人吃,以懲其目無尊長之過。侯譽風年幼時沒少被老爺子教訓, 后來稍大些索性就不來了,像他這般吃慣行軍飯的人,從不定時定候,果腹便可,在哪吃、吃什么不是吃呢,懶得特地去挨頓罵。

    等侯家兩老來了,一桌人起筷用飯,飯后侯老夫人帶著小孫女兒去歇午覺,侯老爺子則與大孫子去書房談些事情,各有各走,但不知是否錯覺,侯譽風總覺得小姑娘的眼神躲閃,仿佛不好意思看自己似的,臨走前不由得回頭多看了兩眼。

    “臭小子,你走這么慢等什么,老爺子我還沒瘸呢?!?/br>
    侯老爺子一天好聲氣說話便不舒服,侯譽風淡淡收回了視線,邁開步跟上前去,待二人到了書房,他反手掩上了房門,隔絕一切聲響進出。

    “……所以,聽皇上的意思,是讓你明年開春便隨軍去漠北?”

    侯譽風:“是?!?/br>
    侯老爺子接著問:“領什么職?”

    “皇上未明說?!?/br>
    “不明說?那就是與先前一樣,往后如何升遷全看你造化?!焙罾蠣斪勇砸怀了?,依他對宣帝的了解,不難猜到他的心思,“皇上有意讓你立軍功,將來名正言順地承襲國公位,能服眾心。”

    “嗯?!焙钭u風自然明白。

    “多歷練也好,只是此去與前三年可不同了,季山留京,沒有相熟的主將提攜,一切都靠你自己打拼,上戰(zhàn)場也不會有人保你,輕則受傷,重則喪命。”

    侯老爺子頓了頓,蒼老的雙眼微瞇著審視他,正色道:“怎么,你的意思呢?去不去?”

    侯譽風的回答只有一個字:“去?!?/br>
    “呵,”侯老爺子倒是笑了,目光里帶著幾分贊賞,“這么爽快?不再想想嗎?”

    當年皇上追封侯百川為靖國公便指明了世襲罔替,即便侯譽風沒有軍功,也并不妨礙他繼承國公位,畢竟這京中靠父輩傳下來的爵位與家財過日子的勛貴子弟多了去了,再有一個他算不上丟臉。

    只是侯譽風卻依舊堅定:“不必了。”

    當年前途未卜仍決定要去,如今已死過一回,更沒有必要猶豫。

    侯家從不出貪生怕死之輩,上天讓他重活一世,他斷不能眼睜睜看著大虞再被宵小毀于一旦,即便最終的結果未必能如愿以償,但至少他傾盡全力嘗試過,將來成敗生死,皆無怨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