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見禮

    “宣寧王、寧王妃衛(wèi)氏進殿！”守門的內(nèi)侍高聲傳喚過后, 賠著小心向?qū)幫鹾托l(wèi)明沅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王爺、王妃，請吧！”

    寧王鳥也不鳥他，拍了拍衛(wèi)明沅的手背, 這時才放開她的手，寧一推著他前行, 衛(wèi)明沅的手忽然沒了執(zhí)著, 頓覺有些空落落, 但很快她便打起精神緊跟著他進殿。

    壽康宮主殿, 太后坐于上首, 左方下手依次坐的是皇后陳氏、早一步進殿來的太子宣燁、太子妃王氏和皇長孫宣伯成，對過坐的則是幾位高位妃嬪，分別是二皇子的母妃淑妃、三皇子的母妃惠妃、五皇子的母妃齊妃，令衛(wèi)明沅驚訝的是, 榮秀玉，也就是現(xiàn)在的玉夫人也在，坐于右側(cè)最下手。

    來不及驚訝，衛(wèi)明沅按著禮儀給太后和皇后行了禮，太子妃和其余妃嬪則點頭喚過, 有時候想, 嫁個輩分大的好處還是不小，起碼不用磕頭跪來跪去。

    因著寧王的關(guān)系，太后不會為難衛(wèi)明沅，可看著她仍舊有些不悅, 因著她已經(jīng)知曉，昨夜衛(wèi)明沅與寧王并未圓房，雖則她尚且年幼，葵水未至，此事在情理之中，可想到寧王因此而委屈了自己，便看著她不大順眼。

    不過，再不順眼也無用，她之前想過在大婚之前給寧王賜下兩個教導宮人，畢竟寧王那方面的能力到底如何，她從祁院正那里還是知道的，不會認為他那物什無用。可一想他遣散了府里所有宮女的舉動，再想到他的冷臉，便也不敢行動。

    如今，她也不敢貿(mào)然給寧王府送人，或是賜下側(cè)妃，她的逸兒對衛(wèi)明沅有多看重，她還是知道的，可正因為如此，她才更看著衛(wèi)明沅不順眼。

    卻還是要在寧王面前表現(xiàn)自己的慈愛和看重。

    她賜了座，讓寧王坐于她的右手邊第一個位置，衛(wèi)明沅自然是跟著坐在他后一個位置。

    “昨日聽說皇兒親自騎馬迎親？可有累著，昨夜休息得可好？”才落座，太后便對寧王噓寒問暖。

    寧王不作聲，殿內(nèi)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出嫁從夫，他不開口，沒有允許，衛(wèi)明沅也不打算接話。

    但顯然太后不這么想，在她看來，衛(wèi)明沅實在沒有眼色，不懂得接話活躍氣氛，讓她這般尷尬！她倒也不想，若衛(wèi)明沅接了話，她可能又會覺得衛(wèi)明沅沒有規(guī)矩了。

    陳皇后眼見著太后手上捻佛珠的動作變快，便笑著開口道，“兒臣看十五弟臉色紅潤，比前些時候好了不少，想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十五弟娶得如意佳媳，母后也得了個好兒媳，真兒個的可喜可賀?！?/br>
    陳皇后開口，太后的臉色稍霽，淑妃等人于是也跟著湊趣，衛(wèi)明沅適時地表現(xiàn)出嬌羞來，寧王這時才開了口，語氣還算溫和，但卻不是對著太后說的，“還要謝過皇嫂給臣弟請來陳老夫人出山?！?/br>
    陳皇后看著太后重又有些陰沉的臉色，若無其事地淺笑，“十五弟客氣，也是弟妹討人喜歡，要不然就算是我也請不動陳老夫人來當這全福人的?！?/br>
    寧王聽她說起衛(wèi)明沅的好話，臉色越發(fā)溫和，“皇嫂謬贊，阿沅來，謝過皇嫂?！?/br>
    衛(wèi)明沅于是起身向陳皇后福了福，“明沅謝過皇后娘娘。”

    陳皇后隔空虛抬了手，笑道，“自家人，客氣什么，喚我嫂子便好?！?/br>
    被晾在一邊假笑的太后捻佛珠的動作在不停地加快。

    陳皇后似是對此一無所覺，她看著衛(wèi)明沅將話題往太后那邊不著痕跡地引，“聽說弟妹準備了些禮物要孝敬母后？不知我這個皇嫂可還有份？”

    她這是早得了消息，此時拿來控場。

    太后頓時將目光落在衛(wèi)明沅身上，又不著痕跡地從寧王身上掃過，心想，她這送禮，應該是皇兒默許的吧，如此想著，看衛(wèi)明沅也順眼了一點，想著當初想通過衛(wèi)明沅拉近和寧王關(guān)系的決定果然沒錯？

    衛(wèi)明沅笑著應道，“自然是有皇嫂的份的?！?/br>
    陳皇后于是催促下頭的人把東西端上來，卻見捧著的是四個銀色雕花托盤，她從上頭是東西掃視過去，暗自點了點頭。

    衛(wèi)明沅先是取了第一個托盤里的抹額，雙手托著向上首的太后奉上，“這是兒臣為母后做的，手工拙劣，還望母后不要嫌棄兒臣手笨才好。”

    她這是真的謙虛，這上頭的女紅在趙氏的地獄式訓練下，哪里能差到哪里去？更何況，那上頭的寶石，足以彌補許多缺陷。

    太后矜持地一頷首，佟嬤嬤才讓宮人把東西呈上來，因著和衛(wèi)明沅存著些許師徒的情分，此時也在太后跟前為她說好話，“瞧這抹額精致的，這寶石晃得老奴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太后可要試試？”

    太后瞟了一眼寧王，見他無可無不可的樣子，這才失望地點了點頭，待抹額戴上，底下的陳皇后、太子妃和淑妃等人皆稱贊好看。

    太后不死心，轉(zhuǎn)向?qū)幫酰盎蕛河X得如何？”眼睛里是不可忽視的期盼。

    寧王眼睛閃了閃，卻道，“阿沅一片真心，自然是極好的?！?/br>
    雖然說的是衛(wèi)明沅的好，可寧王能夠開金口接話，太后已經(jīng)很滿足了，連道幾個好，賜下一堆東西來。

    衛(wèi)明沅恭順地謝過，而后才指了指第二個托盤，看向陳皇后，“這是臣媳親手做的脂膏，算不得什么貴重的東西，獻給皇嫂，希望皇嫂能夠青春永駐?！?/br>
    這是衛(wèi)明沅私下里琢磨出來的東西，她這皮膚有著靈泉水的內(nèi)修外養(yǎng)，白璧無瑕，是令人羨慕的好，未免引人懷疑，便做了這脂膏，普通不過的方子，加了一點靈泉水調(diào)制，很是好用。她自個用不上，卻可以給趙氏用，衛(wèi)清朗一散值就往家里趕，除了趙氏手段好，未嘗沒有她日漸煥發(fā)青春的容顏的緣故。

    陳皇后聽母親陳老夫人說過一嘴這事，雖然沒見過趙氏，卻也覺得這東西想必不差，當下，她驚喜地表達自個的喜歡，“看弟妹的肌膚，就知道這脂膏必定不凡，嫂子就承你貴言，若是用得好了，可要再向你討要，到時候弟妹可不能吝嗇。”說著也賞了她東西，衛(wèi)明沅謝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除了太后看不上這“拙劣”的手工制品，在場的妃嬪，包括太子妃的神色都一動，視線在衛(wèi)明沅的臉和手上繞了繞，按捺住心思，想著看看陳皇后用過以后效果如何再定奪。

    接下來是送與太子妃和皇長孫成哥兒的禮物，因著寧王的輩分大，這兩個一個是她侄媳婦，一個是她侄孫，論理她是應該有所表示的。給太子妃的是一對鴛鴦玉佩，給成哥兒的則是一雙精致的虎頭鞋。至于太子，雖然輩分上是她的侄子，可畢竟是比寧王還要年長的成年男子，送禮不合適，所以送太子妃的是鴛鴦玉佩，也算是一起送了。

    送禮過后，衛(wèi)明沅得了話，坐回位置上，被寧王明目張膽地執(zhí)著手，陳皇后于是笑話他倆感情好。

    衛(wèi)明沅只管嬌羞，寧王則但笑不語，沒有否認，太后見了又心塞了。

    此時，外頭傳來一聲尖銳的嗓音，“皇上駕到！”

    在座的幾位妃嬪均是眼前一亮，端坐起來，眼睛朝殿門看去，眼中期盼之色明顯，就連榮秀玉也不例外。

    等昭武帝的身影出現(xiàn)，一行人便起身向他行禮，昭武帝視線繞了一圈，最后落在榮秀玉身上，她懷孕已經(jīng)五月，肚子顯懷，雙手正扶在肚子上。她位份低，位置在最末，方才一直沒有開口的機會，但皇上進來，卻是離得最近的一個，立時得到了昭武帝的關(guān)注。他輕托了她的玉臂，沉聲道，“免禮。”

    淑妃等人把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恨恨，卻不敢發(fā)作出來。

    昭武帝只是輕輕托了一下榮秀玉的玉臂，很快就抽回了手，榮秀玉乖巧地坐了回去，沒有恃寵而驕，如此知情識趣，也難怪昭武帝會高看，破例賞了她一個孩子。

    太后對榮秀玉沒有許多意見，只是想到當初自己冒險生下小兒子來爭寵之事，不免提醒皇上注意分寸，太子之位不可動搖。

    小兒子大孫子，先帝看重最小的兒子寧王，榮秀玉已經(jīng)被診出肚子里的是個男胎，太后擔心昭武帝和先帝一樣寵愛幼子，所以才有此想法。

    在子嗣的安排上，昭武帝有自己的打算和分寸，在太后跟前應喏。

    此時，他向前給太后請安，而后看向?qū)幫酰笆宓苋缃褚渤杉伊?，何時給朕添一個小皇侄??？”

    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衛(wèi)明沅看著笑面虎一樣的昭武帝，想著他的英年早逝，竟是一點都不同情。

    寧王臉色淡淡地執(zhí)著衛(wèi)明沅的手，答道，“阿沅還小，臣的年紀也不大，此事不急，倒是皇兄，可要注意保養(yǎng)身體，不要cao勞太過。”此時此地，此話不得不令人想歪，他說的cao勞，不會指的是夜里cao勞吧！

    昭武帝仿佛沒聽出他似是而非的話外音，笑道，“皇弟關(guān)心，朕甚是高興，皇弟也要保重身體才好，朕的十五弟就交由寧王妃照顧了，可不能出了差池，知道嗎？”

    火燒到自個身上來，衛(wèi)明沅溫順地應是，“這是臣妾的本分?！?/br>
    “好好好，兄友弟恭，你們兄弟倆都要好好的?！碧蟮脑挻藭r響起，在衛(wèi)明沅看來，有些諷刺。

    第46章 需要

    昭武帝來坐了一會, 說了幾句話，便以處理政務為由離開了，臨走前開口留人，讓寧王和衛(wèi)明沅在宮中用過午膳再前往太廟祭祖。

    寧王以不能誤了吉時為由拒絕, 他便做主改了吉時，“想來高祖先人們看到咱們兄友弟恭, 也會欣慰, 不會介懷這遲到的一點時間的?！闭盐涞廴绱苏f道。

    寧王瞥了一眼緊張期待的太后, 語氣淡淡地回道, “圣上金口既開, 臣沒有拒絕的道理?！?/br>
    昭武帝說的兄友弟恭，他便以臣自居而屈服，可見并不如何樂意，太后難得見小兒子一面, 還有了一同進膳的機會，雖然看出來他的不悅，卻沒有松口放人，反道，“明沅難得進宮一趟, 皇兒何不帶她去看看御花園的景？”

    寧王看了眼低頭默不作聲的衛(wèi)明沅, 沒有開口拒絕。

    陳皇后于是也說，讓衛(wèi)明沅和寧王玩得累了，可以到她宮中去坐坐，解解乏, 衛(wèi)明沅謝過。

    待到了御花園時，寧王卻摒退了寧一，讓衛(wèi)明沅推著他慢慢向前，有些沉默。

    待看到尚在含苞中的月季時，卻忽然開口道，“阿沅可知道月季若要花盆開得大，便要在花蕾多時剪去一部分，這樣方能集中所有的養(yǎng)分去供養(yǎng)最大的那朵，而那些多余的側(cè)枝也是一樣?！?/br>
    他這是拿月季剪枝來自比，皇上自然是最大的需要集中所有養(yǎng)分供養(yǎng)的那朵，而他顯然是那些不被需要的幼小花蕾，還未長成，便被奪去生的機會。而手持剪刀的，卻是太后，他的母親。

    衛(wèi)明沅聽了頓時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并未將事實言明，她便不去揭他的傷疤，寬慰道，“在阿沅看來，夫君是最好的，阿沅需要王爺?！?/br>
    寧王琢磨著需要二字，卻是輕笑，“是我需要阿沅才對?！辈还苁茄用€是一份慰籍，從來都是他在需要她，而她卻未必。他敢說，沒有他，衛(wèi)明沅依舊會過得很好。

    只是，既然現(xiàn)在是他的了，便斷沒有讓她逃脫的機會。

    衛(wèi)明沅并沒有看到他眼底的暗光，聞言自我調(diào)侃，“我不夠聰明，還經(jīng)常犯迷糊，王爺聰明，咱倆正好互補了?！?/br>
    迷糊卻不是糊涂，衛(wèi)明沅心里門兒清著呢，不是個笨的，她這么說，不過是逗他開心罷了。

    寧王的確心情愉悅了不少，因為皇上和太后而沉郁的心情也明快了一些，他讓衛(wèi)明沅在一個亭子前停了下來，與她一同入內(nèi)歇息，宮人們馬上上來茶點。

    待人都下去了，寧王盯著茶碗里沉浮的葉子，再看她眉眼舒展著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里的樣子，心思動了動，“阿沅難道不好奇我為何會對太后如此冷淡？外頭的人可都認為我不孝?！?/br>
    衛(wèi)明沅知道事情的真相，自然不會認為寧王的舉動不孝。而且，即便沒有熟知劇情的金手指，衛(wèi)明沅也不會對寧王的舉動進行指責，皇宮里的事，有幾分真幾分假，誰對誰錯，誰也說不準。寧王待太后冷淡疏離，總會有他的原因，而他這樣的態(tài)度，太后卻未拿他如何，個中緣由引人深思。

    此時，她并未籠統(tǒng)地站在他的角度支持他，而是言道，“以誠待我者，吾以心報之，欺我以虛者，吾棄之如敝履。該如何，王爺心里自有一桿秤，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br>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么……其實，報答和報應不過一字之差，端看投入了什么。

    感情之事亦如是。

    寧王有所觸動，回望過去，只見衛(wèi)明沅的眼睛認真專注，里頭只有他的影子，沒有別的紛亂。他喜歡這樣的專注，仿佛他們只有彼此。

    “阿沅的看法，我是在意的?！彼€是第一次這么直接地表達自己對她的看法。

    衛(wèi)明沅愣了一下，而后眼睛一彎，笑瞇瞇地追問，“只是在意我的看法嗎？”

    寧王被她似討要糖果一樣的行為逗笑，反問，“阿沅覺得呢？”

    衛(wèi)明沅看著他如沐春風的臉，覺得賞心悅目，聽了他的話，眼睛咕嚕轉(zhuǎn)了一下，卻道，“王爺不想說便不說吧，其實我也不是很在意這個答案。”

    明顯的口是心非！企圖以退為進還是在激將？

    寧王嘴角挑起，狀似無可無不可地回道，“哦？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緊著回答?！?/br>
    衛(wèi)明沅鼻子一皺，不高興了。

    寧王頓時笑得更開，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眉眼含笑，兩片嘴皮子上下一碰，便說出了衛(wèi)明沅想要的答案。

    “阿沅是本王的寶貝，我自然是在意的?！闭l也別想搶本王的寶貝！

    衛(wèi)明沅聽了頓時心花怒放，眼睛亮得發(fā)光，寧王仿佛能看見一只可愛的小貓，姿態(tài)優(yōu)雅地蹲在地上，仰著頭，尾巴高興地從左邊慢慢晃到右邊，再從右邊慢慢晃到左邊，在半空中晃過優(yōu)雅的弧度。

    投桃報李，她贊了他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br>
    寧王向來自持，聽得這樣的溢美之辭卻也忍不住心生歡喜，“回頭我要把這一句寫下而后裱起來，嗯，不知道阿沅可愿為我落個款？”

    衛(wèi)明沅故作矜持地拿喬，“我的筆墨可是很珍貴的，王爺準備拿什么來換？”

    寧王于是看著她的櫻唇意有所指地道，“昨夜星辰昨夜風?！?/br>
    昨夜發(fā)生了什么，只有當事的兩人方知，衛(wèi)明沅一聽，芳唇下意識地輕咬，一抹緋紅爬上了她的臉頰，御花園里的所有□□霎時變得黯然無光。

    寧王想，衛(wèi)明沅真是他生命中最為珍貴的一抹亮光，鮮艷鮮活。

    此時氣氛正好，他伸手欲牽她的手，誰知這時不遠處傳來嘈雜的聲響，曖昧頓時蕩然無存。

    他臉色一沉，把手收了回去，看向?qū)幰唬翱纯窗l(fā)生了何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