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還是不肯出來嗎?” “回陛下……”內(nèi)監(jiān)匍匐在地上,聲音發(fā)抖,“娘娘不吃不喝已經(jīng)好幾天了,怎么勸也不肯出來?!?/br> 少年天子眉頭緊鎖,站在詹貴妃的殿門外,徘徊著。 “茵茵,你好歹用些膳……” 突然,房門大開,白衣女子從里面走了出來,懷抱琵琶,站得筆直。 以淚洗面的痕跡,在她臉上顯露無疑,女子原本嬌憨姣好的容貌,已經(jīng)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清瘦了下來,盡管如此,仍舊美得那般明艷動人,我見猶憐。 “茵茵……”天子心疼上前,卻被她悄無聲息躲了開來。 也不是第一天被她這么冷眼相待了,少年天子退后一步,退讓道:“你要去散心,朕陪你去?!?/br> 湖心亭。 遠處水波瀲滟,倒映著四周的春景,美得像畫一樣。 微風(fēng)吹過,詹茵茵懷抱琵琶,卻不彈。 天子問:“茵茵為何不彈?” 女子忽然輕笑了起來,笑容甜美,卻又蒼白:“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鐘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驹诹魉?,鐘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皇帝臉色突然一沉,下意識看向了她。 話剛落音,女子縱身一躍,抱著琵琶,跳入了那片水光瀲滟的湖中。 廣袖紛飛,宛若半空中驟然綻放的盛世曇花,絕美而又凄涼。 她這一生只愛過一個人,也只會為他一人撥弦。 年輕的天子變了臉色,全然不計后果,跟著就跳了下去,撲通一聲水花四濺,身后內(nèi)監(jiān)驚慌失措,一個接一個跳了下去,片刻之間,原本寂靜的湖心亭已是一片狼藉,呼救聲和叫喊聲夾雜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 皇帝自己也不會游泳,嗆了好幾口水,被救上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昏迷了過去,不省人事。 而那位毅然投湖的詹貴妃,卻連尸身也未尋到。 連同她的琵琶,一同沉到了湖底。 再也沒有人問起。 **** 夢醒了。 詹茵茵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平復(fù)下心情來。 回頭看了看枕頭上的淚漬,詹茵茵睜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最近這是怎么了,這樣的夢,她已經(jīng)做過好幾次了。 也許是最近讀劇本讀得太入迷了吧。 她所在的《時隱時憲》劇組改編自晉江文學(xué)城的一本小說,在歷史上也是確有其人的,因為要跟組,所以她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把原著和劇本都讀了一遍,甚至把時間線都整理了一遍,以免導(dǎo)演挑她的毛病。 看的時候雖然感動,卻并沒有什么太深的感悟。 可是時間慢慢過去,她卻總是做起這樣的夢來,甚至和劇本上的情節(jié)有很大的出入,好像是她自行臆想的一般。 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 詹茵茵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手機,竟然還是大半夜。 口有些渴,她決定下床倒點水喝。 穿好脫鞋,正要站起來。 突然呆住。 玄關(guān)處站著一個男人。 準確來說是一個穿著古時候官員朝服的男人,身材頎長,比例完美,站在玄關(guān)處,因為沒有開燈,所以看不清長相,那人也沒有對她的動作表示奇怪,自顧自就朝這邊走了過來…… 詹茵茵嚇得倒退了兩步,目瞪口呆地望著那人走到姨媽巾面前,不知道在研究著什么。 “喂,你是什么人?!?/br> 空氣中突然傳來女孩子試探的聲音,那人頓住了。 半晌,側(cè)過身來,于黑暗中向她看去。 詹茵茵一咬牙,伸手“啪”一聲打開了房間的燈。 柔和而又清淡的暖黃色燈光下,那人絕艷傾城的眼眸,仿佛萬古墨玉,又像是從千年珠蚌中孕育而生。 少年唇紅齒白,下頜的線條完美又堅毅,像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翩翩公子一般,整張臉驚艷到無法用言語形容,感覺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至少在她有限的生命里,還沒有遇見過能與他媲美的容貌,哪怕是電視里的明星。 怎么說呢,活了二十多年,詹茵茵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驚為天人。 這般清風(fēng)霽月的氣質(zhì),甚至還只是沒有表情的樣子,若是笑起來了,真不知要融化多少萬年的冰雪。 撞上了他視線的那一刻,世界突然亮了起來,冰雪消融,光影斑駁。 還有她的眼眸,也跟著亮了,帶著無盡的光彩與驚詫。 原本要喊出“抓小偷”的詹茵茵,立在原地,心神大亂。 趙時憲沒有想到她能看見自己,同樣怔在原地,與她對視。 一種奇妙的感覺從他腦海中升起,一直蔓延到心底,漏了半拍心跳。 花開了。 在六百年后的某一天。 ☆、chapter 5 chapter5 詹茵茵自認為是一個很有定力的人,然而在對上他眼神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開始以貌取人了。 長得這么好看,肯定不是小偷。 至于他是怎么進來的,詹茵茵選擇自動忽視,大概是昨天神思恍惚……忘記關(guān)門了吧。 順手戴上粉紅色的發(fā)箍,將劉海掀了上去,詹茵茵輕咳了一聲,又問了一遍:“你是誰?怎么會在……我房間里?!?/br> 趙時憲有些僵硬,除了覺得心中有一絲奇妙的反應(yīng)之外,并沒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此時此刻,竟不知如何回答。 詹茵茵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衣服。 這身官員朝服,明顯是南呈時代的形制,竟然和劇組男主角定妝照上的樣子差不多,卻看上去更為精致和考究,補子上栩栩如生的云雁圖案,竟不像是服裝組能做到的。 這部電視劇男主角名為趙時憲,是南呈王朝寒門登科第一人,考上狀元后,從正七品的翰林院修編一路做到了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南呈時代,一品至四品官員官袍的顏色為緋色,五品至七品顏色為青色。 眼前這男人穿的是……緋色。 一品緋袍補子繡仙鶴,二品錦雞,三品孔雀,四品云雁。 他是云雀。 四品文官,和男主是一模一樣的。 詹茵茵思考了半天,終于下了一個結(jié)論。 “你是跟組演員吧?男主角的替身?” 然后又自言自語地反駁道:“不對,男主的替身我都見過啊……難道你是b組那邊新來的,武替?啊,對,應(yīng)該是武替才對,導(dǎo)演說過的,武替會在這幾天進組?!?/br> 對方一言不發(fā),看見她裸`露在外的那部分肩膀,然后微微偏過了頭。 詹茵茵當他是默認了,雖然心里搞不懂,為什么一個替身比主演要好看一萬倍? “你是不是剛進組,還沒給你安排住處?然后走錯房間了?” 詹茵茵正問著話,那邊翟曼卻被她給吵醒了,帶著怒氣一個枕頭就砸了過來,“大半夜的鬼吼鬼叫什么?!讓不讓人睡覺了!” 翟曼一向起床氣重,脾氣也不好,詹茵茵躲了一下,那枕頭便砸到了地上。 詹茵茵剛才說話的聲音確實有點大,自知理虧,也沒跟她計較。 翟曼又抬起頭來煩躁道:“把燈關(guān)了?!?/br> 詹茵茵悶悶地走過去要關(guān)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男人,又看了看翟曼:“咱們房間站著個人,你不奇怪嗎?” “什么人?” 翟曼皺著眉看了一圈:“哪有什么人。” 詹茵茵指了指趙時憲,“那不在那呢?!?/br> “神經(jīng)病啊你。”翟曼不耐煩地將頭埋在了被子里,“我要睡了,別吵我?!?/br> 怎么會看不見呢,可能是睡迷糊了吧。 詹茵茵有些歉疚地看向了那人,“她就是這樣的人,嚇到你了吧?我們出去說?!?/br> 披上外層的睡衣,帶上手機,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表,詹茵茵踩著拖鞋朝門口走去,然后打開了門,朝他招了招手。 趙時憲頓了一下,然后走了出去,站到了她面前。 低頭瞥了一眼,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個子真小。 走廊上沒有人,詹茵茵聲音放的很低:“這一整棟都是劇組的人,外人沒有登記是進不來的,如果你剛進組,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間房的話,我可以幫你給生活制片打個電話,他人很好的,你不用擔(dān)心?!?/br> 說完,拿起手中那張通訊表開始找人,一個個掃了下去。 那是剛發(fā)下來的表,她還沒有一個個存到手機里。 便找還便絮絮叨叨地說著:“但是你這身衣服肯定造價不菲,替完之后怎么不知道還給服裝組呢?明天一定要記得去還啊,服裝間在三樓的,一直走到底就是了?!?/br> 趙時憲垂下眉眼,看著眼前小個子姑娘,頭頂上帶著一個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做的丑東西,身上穿著不知道什么破布縫起來的、沒有一點美感的寬松衣服,低著頭認認真真地尋找著什么,嘴里還跟個傻子一樣自言自語的念叨。 終于出聲道:“你就不怕我是壞人嗎?” 咦?他說話了? 沒想到他不只是長得好看,聲音竟然還這么好聽,盡管低沉,卻帶著一種月明天高的清幽感,聲線比專業(yè)的cv聽起來還要華麗…… 詹茵茵咬了咬下唇,停止了尋找的動作,小心翼翼問道:“那你是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