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完了?!壁w時憲淡聲答。 程學之摸了一把胡子,看起來很失落的樣子。 趙時憲輕笑了起來,將目光投向了一旁撫琴的樂人,平靜道:“所以我剛才所求之事,就是這個?!?/br> “還請詳細說來?!?/br> “程大人和詹大人都是本朝著名的學者,府中又多有精通各類才藝的幕僚,既懂得星占、樂理、算術、建筑、榫卯,更擅長詩文、騎術、劍術、蹴鞠??芍^是禮、樂、射、御、書、數無一不通?!?/br> 程學之和詹裕對視了一眼,疑惑地問道:“那又如何呢?這和你請求之事有什么關聯?” “我想請兩位大人與我一同奏請陛下,共同編著一套叢書,收錄我朝名家經典著作和詩文詞總集,詳細記錄河渠、邊防、山川、古跡的具體情況,以及南呈的通制、典禮、邦計、軍政、法令,此外,還要收錄各種流傳已久的琴譜、舞譜、食譜、星占、命書相書、陰陽五行等等?!?/br> 話剛落音,程學之和詹裕頓時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趙大人的想法實在是有些驚世駭俗了,古往今來,凡是流傳至今的著作,大多都是經史子集,趙大人所言的這種雜書,有什么用呢?” 趙時憲沉默了片刻,才道:“實不相瞞,在下有幸在六百年后聽過一段琴音,琴聲雖然曼妙,卻失了本意。雖說音樂自天地生,歸天地去,但是若沒有妥善保存曲譜,終歸是一種遺憾。因為缺少符號體系,我朝記錄曲譜向來都是只記載演奏方法,而不記音高節(jié)奏,所以記譜都是用漢字,比不上五線譜這種記譜法實用。” “五線譜?”程學之徹底懵住了。 “如果在歷史中憑空出現五線譜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用我朝的方式來代替,借鑒一二,以便將這些曲譜代代相傳,不至于消逝在歷史的洪流中?!?/br> 詹裕將目光投向了他,問道:“趙大人今日所言實在是聞所未聞啊,詹某自然是贊同你的提議,只是還是想多嘴問一句,趙大人為何要做這種極費工夫,又得不到太多賞賜的事情?” “只是覺得可惜。”趙時憲眉宇疏朗,聲音也是極其恭敬謙和的,“數百年后的世人,不識宮商角徵羽,覺得可惜?!?/br> 程學之帶著莫名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最終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詹裕倒是輕笑了起來:“幾百年后的事情,又與你我何干呢?詹某早就想解甲歸田了,這詭譎朝堂,實在是令人疲乏?!?/br> 程學之便與他說笑了起來:“詹大人若是不做官了,想做些什么呢?” “不瞞你說,詹某空有一手好廚藝啊,若是不做官,在京城開一家酒樓倒也不錯,哈哈哈哈哈?!?/br> 程學之便與他一同笑了起來,一旁的趙時憲卻突然變了變神色,看了他一眼。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在那個時代,詹茵茵的父親也有一手好廚藝,她曾經跟自己提過,小學的時候,一直都是父親給她送飯的。 帶著困惑,趙時憲忽然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詹大人,可也喜歡騎射?” “你倒是提醒了我,這若是不做官了,開個馬場倒也不錯,這馬可比人強多了,肆意灑脫,和馬兒呆在一起,整日都不會覺得累,不像這官場,哎……” 趙時憲的目光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 2017。 安陽市人民醫(yī)院。 梁煙坐在病床的床頭,看著手機里鋪天蓋地的消息,極其輕蔑地冷笑了一聲。 “叫你處理這么個小角色,遲遲都不動手,真不知道留你還有什么用?!?/br> 井翊站在她身后,“我動過手了,那天在影院,我本來已經想辦法制造了事故,沒想到她那么走運,居然自己躲開了,現在她也已經不是個普通人了,媒體都關注著她和應縝的戀情,你讓我怎么動手?” “你現在是在怪我了?”梁煙的臉色很不好看,“是誰把這個禍害留到現在的,如今媒體關注她了,你就舍不得下手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井翊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病床上沒有一點聲息的人,忽然開口道,“其實有時候,并不是殺人就能解決問題?!?/br> 井翊長著一張輪廓分明的臉,看上去雖然陰冷,卻還是帶著幾分柔和的。 “你說什么?” 梁煙忽然站了起來,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本身就是以國民女神著稱,整個人舉手投足都散發(fā)著一種侵略性的美,此時此刻的她,就連一個眼神也足夠讓男人為她死心塌地,比如眼前這位。 梁煙薄唇輕啟,“我什么時候殺人了,殺人的一直都是你不是嗎?” 井翊一看見她的眼神,立刻就將臉別了過去,有些不自在了起來:“你怎么能說這么絕情的話,我做什么,還不是為了你?!?/br> “難道是我逼你做的嗎?”梁煙冷笑了一聲,別過了臉。 井翊只覺得被刺痛,半晌,走上前去,輕輕擁住了她:“能不能有一刻,只談論你我,不談論這些事情?” 梁煙正在氣頭上,一下子將他甩開,卻因為用力過猛,對方又不閃躲,井翊的額頭一下子磕在了旁邊的儀器上,雖然沒有大出血,卻也被磕出來一片小小的血痕。 梁煙一愣,“我不是故意的?!?/br> “好啦,我知道該怎么做?!本措m然心中刺痛,語氣上卻沒有怪她的意思,“我會照做的?!?/br> 他總是這樣,一次一次的妥協,一次又一次服軟,難道只是因為愛的太卑微,就一輩子也逃不出這個窟窿嗎?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br> 梁煙目的達成,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湊上前去吻了一下他的額頭,甜膩的香氣撲面而來,讓他幾乎眩暈,迷失自我。 **** “醫(yī)生,你覺得我這樣正常嗎?” 井翊坐在桌前,有些緊張地看著對面的女醫(yī)生,問出了心中所想。 聽說這位心理醫(yī)生叫做李玉枝,是國內首批從事心理咨詢工作的臨床醫(yī)生,又是心理衛(wèi)生協會的理事,應該是很有能力的人物了。 因為涉及了部分不可告人的事情,井翊特意將那些內容都隱去了,只是含糊的說出了一些情況。 對面的醫(yī)生看了他一眼,將他目光中的閃躲盡收眼底,又看了看他帶血的額角,心底一聲低低的喟嘆。 “據你剛才所說的,對方是個名氣很大的女藝人,那么你的這種情況,算不算的上是追星的范疇?!?/br> “不……不是追星,我跟她認識很多年了,她還沒有出道的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了,后來她名氣越來越大,我們的關系也就慢慢變成了現在這樣,雖然還保持著和以前一樣親密的關系,可是,卻不是和我一個人了,說實話如果把和她保持著同樣關系的人排個順序,我可能是在最末尾的那一個?!?/br> “嗯,你想要知道什么?!?/br> “我想知道我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有時候我會覺得是上輩子就欠她的,我很愛她,可以為她做一切事情,她想要什么我都會拼命去辦到。可是在她面前我總是不自覺把自己放的很低,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我怕我如果拒絕她的要求,就連排在最末尾的資格都沒有了?!?/br> 醫(yī)生嘆了一口氣:“請恕我直言,你們這種情況既不屬于追星,也不屬于談戀愛的范疇,戀愛是兩個人保持一種親密關系,但是互相信任。但你們這種關系,應該是屬于你單方面太過于言聽計從,對方太過于強勢,建議你們兩個人在冷靜之后進行一個比較深度的交流,但是從目前看來,你個人的問題也是比較大的,冒昧問一下你的家庭情況可以嗎?” “我是跟著我爸生活的,家里有一個大哥,因為我母親不是正室,而且很早就去世了,所以平常我爸也不怎么管我,任由我在外面瘋玩。” “我明白了,單親家庭的孩子往往會缺少安全感,骨子里都帶著一點自卑,因為缺少母愛的緣故,家中的兩位男性對你也不是很好,這種家庭原因也給你造成了一定的影響,所以遇到了這位女藝人之后,你更多的把自己的感情都傾注在了她的身上,這是因為缺少安全感的一種心理狀態(tài)。”醫(yī)生頓了頓,繼續(xù)道,“其實外界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這個世界上也并不是只有這位女藝人的存在,當然我并不是勸你移情別戀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一方太過于強勢,這種感情遲早會無疾而終,早點走出來,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對你對她都好?!?/br> “還有?!睕]等井翊說話,女醫(yī)生頓了頓,忽然道,“你也是個成年人了,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什么事情,應該有自己的分寸,如果因為太愛一個人而放棄了自己的原則,予取予求,不只她看不上你,這個世界也永遠不會看上你?!?/br> “每個人要面對的事都很多,我相信自己有能力處理好這些?!?/br> 井翊沒想到醫(yī)生會說這些,一時怔忪,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渾渾噩噩地離去了。 醫(yī)生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嘆了一口氣,開始整理自己手上的文件。 井翊坐在醫(yī)院走廊上為病人準備的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思考著醫(yī)生說給他聽的那些話。 ——早點走出來,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對你對她都好。 其實他現在收手還來得及,雖然幫梁煙做了不少的事情,卻幾乎沒有一個是成功的,時光集團獨子成了植物人,應縝躲過了一劫,詹茵茵也躲開了他布置的事故。 井翊有些怔忪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腦中一片昏沉。 還要繼續(xù)嗎? 即使是繼續(xù)也永遠都得不到的人。 井翊嘆了一口氣,正要站起來離去的時候,突然被一個清亮的女聲喊住了,“你好?!?/br> 井翊偏過頭,看了一眼身邊說話的人,突然一愣,臉色都有些發(fā)青。 詹茵茵。 這個女孩不同于梁煙那種帶著點侵略性的美,而是很親和的,有點甜美的娃娃臉,但不過于幼稚,頰邊的梨渦時隱時現,笑起來的時候如春風拂面。 詹茵茵笑著望向他,目光柔和:“我想請問一下李玉枝醫(yī)生是在哪個房間呀?” 井翊黑著臉,沒說話。 要動手嗎,要聽從梁煙的吩咐,除掉她嗎? 現在是最佳時機,只要把她騙到樓道里,剩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井翊深吸了一口氣,攥緊了拳頭,正要說話的時候,對方卻突然呀了一聲。 井翊立刻將即將出口的話壓回喉間,然后,他就聽見這個自己欲殺之而后快的姑娘帶著焦急的語氣開口道:“你的額頭流血了,怎么不去包扎一下,我這里有創(chuàng)口貼,你快先貼上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這一章什么鬼????? ☆、chapter 43 chapter43 “你的額頭流血了, 怎么不去包扎一下, 我這里有創(chuàng)口貼, 你快先貼上吧?!?/br> 詹茵茵從包里拿出創(chuàng)口貼,遞了過去。本來只是想問個路而已, 沒想到碰到這么一個奇怪的人, 頭上的血都快滴答下來了,竟然都不去清理一下,而是坐在長椅上發(fā)呆,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可是她手中的創(chuàng)口貼懸在空中都已經快半分鐘了,對方都沒有一點要接過去的意思, 詹茵茵不由得有些尷尬了起來,感覺自己可能是有點多管閑事了, 便將創(chuàng)口貼收了回來, 小聲:“抱歉……唐突了,我再問問別人就好。” 還沒等她轉身,對方就直接抽走了她手中的創(chuàng)口貼。 井翊看著她,有些拘謹道:“謝謝?!?/br> “啊……沒事……”詹茵茵看著這個奇怪的人,一時間有點懵, 然后她便抬腳越過了他, 問到路之后, 才走進了李玉枝醫(yī)生所在的科室。 井翊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創(chuàng)口貼,忽然一愣。 他做了什么,這么好的機會, 就這么放過了? 井翊懊惱地錘了一下墻,看著手中那礙眼的創(chuàng)口貼,一下子便扔在了一旁的長椅上。 過了好半晌,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他才緩緩地坐了下來,重新拿起了那塊創(chuàng)口貼,撕開后,貼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 “醫(yī)生……我今天來,是想問您一個問題?!?/br> 醫(yī)生笑了起來:“來我這兒的人,哪個不是問問題來的?” 詹茵茵訕訕一笑,緊張道:“我最近很痛苦,因為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br> 醫(yī)生看了她一眼,認出來她就是最近熱搜里的那個什么當代蔡文姬,聽說和男星應縝傳著緋聞,所以她口中那個不該愛的人,應該就是在說應縝吧。 作為著名的心理醫(yī)生,明星在她這里看病的并不在少數,因為明星大多數都有著精神上的壓力,本身受到的議論太多,很多忍受不住的都患上了抑郁癥,心境低落,情緒消沉,從悶悶不樂到悲痛欲絕,自卑抑郁,甚至悲觀厭世,這些情況都是存在的。 面前這個小姑娘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估計是剛剛成名戀情就曝光,一定有很多人在背后黑她,說她抱大腿之類的。 于是醫(yī)生回道:“有很多感情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你可能會面臨著輿論的壓力,但是這個世上沒有什么該愛的人、不該愛的人,你自己的本心是怎么樣的,就是怎么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