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剩吳景函了。是他報的警？這混蛋還沒吃夠苦頭、吸取教訓(xùn)，作死嗎？這么做對他有啥好處！衛(wèi)霖按下思緒，接通訊環(huán)，腦電波長驅(qū)直入：“白源，你在拍警匪片??？”

    白源對他說話的調(diào)調(diào)已經(jīng)習(xí)（麻）慣（木），猛打方向盤甩動車身之際，冷淡地應(yīng)了聲：“哼。”

    “看這陣勢，你要把他們?nèi)傻艋蛘呷Φ粲悬c難吶?？蓜e陰溝里翻了船，在這個‘絕對領(lǐng)域’里因公殉職了?！毙l(wèi)霖壞笑。

    無聊。白源本想掐斷，不知怎的，忽然從這兩句幸災(zāi)樂禍里聽出了點兒擔(dān)心的味道，雖然稀薄得像個錯覺。他猶豫了一下，接著說：“我有辦法脫身。”

    “什么辦法，呼叫母艦？”

    “投降。”

    “……哈？”衛(wèi)霖被噎了一下，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既然眾目睽睽之下甩不掉，就干脆投降進(jìn)局子，利用假人在密室中來個金蟬脫殼？”

    他每個字都說到白源的心坎里，省去了解釋的口水，簡直比跟任何人說話都輕松。白源在嘴角扯出一絲笑意，說了聲：“回頭見?！彪S后掛斷了通話。

    衛(wèi)霖不覺松了口氣，轉(zhuǎn)而去敲吳景函的房門，打算盤問一番。

    剛抬起手，房門就開了，吳景函愣了愣，說：“小霖，你來得正好，快來看看新聞里，那是不是白源？”

    衛(wèi)霖沒有看電視屏幕，盯著吳景函，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你報的警吧。”

    吳景函皺眉：“沒這回事?，F(xiàn)在咱們四個是一條船上的，就算他看我再不順眼，我也得忍著，性命最要緊不是。”

    衛(wèi)霖從他的微表情里沒看出心虛的成分，有些迷惑地嘖了一聲。

    吳景函順勢將他拉進(jìn)來，關(guān)了房門，滿臉真誠地說：“你會懷疑我也是正常的，畢竟有前科嘛，但我對你真的是一片癡心，天日可表……”

    衛(wèi)霖后背寒栗盡出，截斷他的表白：“好了好了，胡扯什么。我也希望你別傻到那份上，否則不等‘公司’下手，我就先把你做了?！?/br>
    他語調(diào)中有股刀刃般銳利的冷意，讓吳景函心驚rou跳之余，莫名又生出一股腎上腺素飆升帶來的快感，下身跟寒毛一齊豎了起來。

    我這是要被他整成受虐狂?。繀蔷昂床⒖鞓返叵?，算了，只要能把他弄上床，成什么樣都認(rèn)了！

    他心潮澎湃地逼近兩步，試圖將對方后背壓到墻壁上，自己再來個近在咫尺的凝視和居高臨下的強吻。誰料衛(wèi)霖根本不按套路來，戒備心十足地后退側(cè)轉(zhuǎn)，抬腿就踢擊他的腹部，硬生生把他從地板上踹進(jìn)了床墊里。

    吳景函陷入一陣劇痛，捂著小腹輾轉(zhuǎn)，把丟臉的呻吟悶死在床單里，此刻唯一的念頭是：還好有八塊腹肌緩沖，不然腸子都要斷了！

    “你湊得太近，條件反射，不好意思啊。”衛(wèi)霖走到床邊，低頭看他，親切關(guān)懷道：“吳總監(jiān)你沒事吧？”

    吳景函咬著牙：“沒……事……是我唐突了。待會兒我去警局找我爸，讓他把白源放了，就當(dāng)是賠罪吧?！?/br>
    衛(wèi)霖不需要他多此一舉，拒絕的話剛要出口，轉(zhuǎn)念一想，又同意了：“行，那拜托你了。”

    吳景函緩過氣后，起身抹了把臉，整理了一下發(fā)型和西裝，對衛(wèi)霖說：“那我走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衛(wèi)霖?fù)u頭：“你去就行，李敏行醒了要是發(fā)現(xiàn)一個人都不在，又該害怕了。”

    吳景函頓時覺得他對自己還是有幾分信任度的。雖說自己完全辜負(fù)了這份信任，但沒關(guān)系，有愛不就行了，他這么想著，朝衛(wèi)霖深情款款地一笑，開門走了。

    衛(wèi)霖瞇起眼看他的背影，盤算著能釣上來一條什么品種的魚。

    白源高舉雙手下了車，十分配合地讓警員給他戴上電子手銬，被押上警車運回警局。

    審訊過程中，他施展出無可匹敵的面癱沉默大法，無論什么心理攻勢全成了棉花，把審訊員氣得拍桌而起，更兼翻遍了公民信息系統(tǒng)也查不出他的身份，只好先關(guān)在拘留室里幾天磨一磨銳氣。

    吳景函來到警局，見老爺子正在辦公室里對著審訊報告頭疼，沒敢露臉，轉(zhuǎn)身走了。挨到天黑下班后，他買了些小吃飲料，進(jìn)去找值班警員聊天。

    “聽說抓到了槍擊案的嫌疑人，是個硬骨頭？”

    “可不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jìn)。不過時間還早呢，等審過幾天，還能這么硬，哥幾個就服他。”值班警員不以為意地回答。

    吳景函遞過去一瓶飲料：“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什么不對勁？沒有啊，就是面無表情，不說話，機器人似的?！?/br>
    吳景函笑起來：“搞不好就是個機器人。你們不知道，現(xiàn)在國外最新型號的機器人看起來已經(jīng)跟真人沒啥兩樣了?！?/br>
    “真的？”警員們被挑起了好奇心，“說來也奇怪，都進(jìn)來十幾個小時了，不吃飯、不喝水、不上廁所，坐的時候紋絲不動，該不會……真是機器人吧？”

    “要是正規(guī)出廠的機器人，身上得有條形碼，”吳景函指了指后頸，“這兒?！?/br>
    “沒有啊”?！皼]注意?！本瘑T們面面相覷。

    “一起去看看？”吳景函提議。

    “這個，我們進(jìn)去是沒事……”一名警員為難道。

    “我也進(jìn)去就不合規(guī)定了對吧。沒事，我就在外面。”吳景函從善如流地改口，反正他也不想讓白源看見自己。

    過了一會兒，警員們轉(zhuǎn)出來道：“沒看見條形碼。不過他也奇怪，問話不理，查看他脖子也不動。”

    吳景函垂下眼皮做思索狀，片刻后抬眼說：“死機了吧。要不這樣，你們把芯片拔出來，我看看怎么回事?！?/br>
    警員們有些吃驚和遲疑。

    吳景函又笑起來：“你們忘記我是吃哪行飯的了？再說了，天塌下來，我家老爺子頂著。”

    見他搬出吳老爺子，警員們只好妥協(xié)：“芯片怎么拔？”

    吳景函指了指自己的延髓部位給他們看：“從這劃開一道口子，割破仿真皮膚——會流少量紅色液體，沒事那是人造血。手指伸進(jìn)去，摸到一個圓柱狀的芯片，用力拔出來就行。對了，別忘了銬緊點，萬一程序失控就不好了?！?/br>
    警員們互相看來看去，最后還是兩名最年輕、血氣方剛的進(jìn)去了。吳景函氣定神閑地點了根煙，拿出在公司里安撫下屬的姿態(tài)，對剩下的人說：“別緊張，不過一臺人形機而已，我見多了?！?/br>
    不多時，進(jìn)去的兩名年輕警員快步跑出來，一臉驚慌：“不……不見了！”

    “什么不見了？說清楚。”

    “那個……機器人……我們試著切開皮膚，他不動也不喊疼，剛摸到個可能是芯片的東西，準(zhǔn)備拔出來，他就突然散做光點，不見了！”年輕警員語無倫次地說。

    “散做光點？”吳景函皺眉問，“什么樣的光點？有沒有留下什么痕跡？”

    “就是……非常細(xì)小的、發(fā)光的粉塵一樣，閃過就不見了。什么痕跡也沒留下?！?/br>
    吳景函走進(jìn)拘留室仔細(xì)查看，的確沒發(fā)現(xiàn)任何遺留痕跡，白源整個人從密室里驟然蒸發(fā)，就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真是見鬼了……”年輕警員喃喃道。

    “明天頭兒來上班，我們要怎么跟上面交代？哎哎，吳哥，別走啊，您得跟吳局說明一下情況……”

    吳景函頭也不回地出了警局，上車絕塵而去。

    他邊開車，邊給李敏行打了個電話。對方過了好久才接：“不好意思啊吳總監(jiān)，我忙昏頭了，芯片到手了嗎？”

    “沒有?！眳蔷昂谅曊f，“白源消失了?！?/br>
    “消失？”

    “就是在眼皮子底下，散成光點，呼，跟電影特效似的。你說這他媽的究竟是個什么玩意兒？”

    李敏行吃驚道：“不能呀，就算是改造人，也不可能瞬間分解成分子形態(tài)，徹底消失……這下我更有必要拿到芯片，好好研究一下了?！?/br>
    吳景函皺起眉思來想去，忽然眼前一亮：“對了，不是還有一枚芯片嗎？當(dāng)時在你家臥室，衛(wèi)霖把殺手白源打趴下之后，從他體內(nèi)拔出來的那枚芯片。后來衛(wèi)霖安了個新的芯片進(jìn)去，舊的那個就收了起來?！?/br>
    “對啊，可那枚芯片在衛(wèi)霖身上吧？怎么拿？”

    吳景函一時也無計可施：“我怎么知道，要拿你去拿，我腹肌到現(xiàn)在還疼著呢?！?/br>
    李敏行一想到衛(wèi)霖，佩服、信任夾雜著感激之情涌上心頭，連連搖頭：“我不去我不去，怎么著我也不能對他動手腳?！?/br>
    吳景函不耐煩道：“那你就死了賊心，別再搗鼓那個程序了！我到現(xiàn)在還搞不清楚，干嘛要冒著激怒白源、得罪衛(wèi)霖的危險幫你，真是莫名其妙！”

    李敏行聽著嘟嘟的電話掛斷聲，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轉(zhuǎn)頭看便攜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源代碼：“……就差一點了，我有感覺，很快就能攻破這個難題……”

    第17章 真·漢·子是不可征服的

    次日早上，吳景函打開客房的門，抬頭就看見過道里站著白源，心頭猛地一跳，勉強露出微笑的影子：“早啊，白先生。”

    因為他一貫對白源心懷忌憚，這表情倒也不覺得違和。白源冷淡地點了下頭，轉(zhuǎn)身去敲衛(wèi)霖的房門。

    衛(wèi)霖開門與白源一照面，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回來啦。人齊了就開會吧?！?/br>
    吳景函只好去隔壁，把不見天日的李敏行從房間里拽出來。

    四個人再次集中在衛(wèi)霖的房間，圍坐商議。

    “這次回‘公司’是什么情況？他們有沒有懷疑你？查到那個cto的真實姓名和樣貌了嗎？”衛(wèi)霖開門見山地問白源。

    白源早已想好應(yīng)對之詞：“他們查了我芯片里的執(zhí)行程序，但我事先用一個偽裝程序掩蓋過去了。遺憾的是，依然沒有查到對方的真實情況，我這個級別，很難接觸到他，除非……”

    “除非什么？”衛(wèi)霖問。

    “除非我抓到了李敏行，但出于某種原因不確定要不要就地格殺，只能帶回去交給他親自處置?！?/br>
    李敏行正低著頭走神，耳中聽到“就地格殺”幾個字，才猛然清醒過來，頭皮發(fā)麻地瞟過白源，望向衛(wèi)霖。

    衛(wèi)霖看他滿臉疲憊，問道：“你今天怎么一副魂游天外的樣子，昨晚沒睡好嗎？”

    李敏行用力揉了一把臉，嘆氣：“心神不寧，睡不好覺。等這件事徹底解決，就好了?！?/br>
    衛(wèi)霖起身走到他旁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來，sao年，前路雖然坎坷，可一旦邁過去，回頭看時你就會覺得，那些困難算個屁呀?！?/br>
    李敏行被他強行灌了一碗毫無新意的雞湯，但因為跟壓在心底的事剛好對應(yīng)上，心有戚戚地點了點頭。

    吳景函懶得管李敏行的心理健康，一門心思琢磨昨晚發(fā)生在警局拘留室里的怪事——被抓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白源？如果是，白源究竟是什么？李敏行曾經(jīng)說過，白源和衛(wèi)霖像是不同世界的人，是什么意思？難道真有所謂的平行空間、時光穿越？

    他越想，腦子里越是混亂，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在白源身上偷偷打量。

    衛(wèi)霖眼尖看見了，心里有些好笑：吳景函昨天在我這里吃了一腿，莫非終于醒悟到真·漢·子是不可征服的，轉(zhuǎn)而將目標(biāo)對準(zhǔn)了白源？哈哈哈不錯，禍水東引，看他還能不能繃住那張自以為是的冰山臉。

    “現(xiàn)在怎么辦？”李敏行迷茫地問。

    “你現(xiàn)在要擔(dān)心的是，我這邊瞞不住了該怎么辦?！卑自袋c了點自己的眼皮，“我再一次關(guān)閉了視頻傳輸，但你以為‘公司’會相信剛修好的零件兩下半又壞了？我相信很快，他們就會召回我，派出新的殺手，屆時希望你們還能幸運地躲過追殺?！?/br>
    李敏行一聽，臉都白了：“??！時間這么緊？我來不及呀！”

    “什么來不及？”衛(wèi)霖問。

    “……我、我還沒做好對決的心理準(zhǔn)備?！崩蠲粜袊肃榈?。

    衛(wèi)霖笑了：“放心，不會讓你上場rou搏的，牧師只要好好在場外祈禱就行了?！?/br>
    李敏行低頭盯著旅館拖鞋的鞋尖，不知道在想什么，許久后才無奈接受似的問了句：“什么時候？”

    白源說：“最遲不能超過明天?！?/br>
    明天之前……李敏行咬了咬牙。

    “來討論一下具體的計劃吧?！毙l(wèi)霖說。

    白源抬起手腕，點了一下腕表上的按鈕，淺藍(lán)色光線交織著，在在半空中投射出一片微縮的建筑群。

    “這是‘公司’總部的全息立體建筑建構(gòu)圖，由幾個主要部分組成——”他用指尖觸碰相應(yīng)的部分，虛擬建筑隨之放大，進(jìn)行全方位展示，“你們要做的，就是記住方位、樓層、各功能區(qū)以及重要的出入口，以免到時在里面迷路，或是誤打誤撞被守衛(wèi)逮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