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夢，”暗精靈少年說，“七名圣靈使徒的力量在這片大陸上逐一蘇醒，像七顆星辰一般盤旋飛舞著，落在北方的天空中。那里有個人影，吸收了所有的星辰，宣告自己為至高神之子，擁有統(tǒng)治世間萬物的權力?！?/br>
    白源眉頭微皺，問：“那個人影是誰？”

    夜泉抬起眼定定地看他：“人類王國的教宗，王羽倫?！?/br>
    “這是一個預言嗎，使徒大人?！毙l(wèi)霖說。

    夜泉說：“這是一個預兆之夢，也許是真實的，也許不是。但如果我們什么都不做，在不久之后，它可能會變成現(xiàn)實?！?/br>
    衛(wèi)霖攤手：“‘未來’就是這么玄妙的東西，充滿了無數(shù)的不確定性，對吧?！?/br>
    夜泉的神情又有些急躁起來：“那你們到底要不要帶上我！”

    衛(wèi)霖望向白源，后者朝他微微點了點頭。于是他轉頭朝夜泉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們可以帶上你，但有個條件?！?/br>
    “說！”暗精靈語氣暴躁地催促。

    “在其他人面前，你得一直保持著動物形態(tài)?！?/br>
    “為什么？！”

    “聽說暗精靈因為美艷的容貌、嬌小的身材與yin亂——哦抱歉，是敏感——的體質，更容易成為一些心術不正者的玩物。我們可不希望整天忙著打發(fā)那些被你招惹來的蜂蝶?！?/br>
    夜泉氣得臉色作變，連耳尖都不停抖動起來，咬牙咆哮：“成交！”

    第109章 潛入王宮的方法

    翡冷翠城, 作為《混靈紀元》中人類王國的兩大主城之一, 古老而雄偉，高聳綿延的城墻與羅曼式風格的建筑物出自于兩百年前黑山矮人工匠協(xié)會的手筆。城市采用軸心防御型的城堡模式, 布局十分規(guī)整, 護城河貫通全城, 不僅提供水源，必要時還能截斷橋梁以作御敵之用。

    半個世紀前的戰(zhàn)火幾乎摧毀了它, 但很快又在王室的征召下重新建立起來。重建的翡冷翠, 于雄渾硬朗中又添了幾分雍容，仿佛一座璀璨的燈塔照亮人類王國, 成為了勇氣、智慧、力量的象征。

    如今在雷霆王朝的統(tǒng)治下, 翡冷翠城繁華喧鬧, 到處點綴著鮮花與音樂，街頭巷尾人群熙攘。

    在外城的東北角，有一座雷霆神殿，供奉著圣靈使徒中力量最為強大的一位——雷霆奧斯汀。據說, 幾千年前至高神的化身行走于混靈大陸之上時, 他是祂最勇猛無畏的守護騎士?，F(xiàn)任國王便是出自他的后裔中的一脈支系, 因此以雷霆作為家族的標志與代名詞。

    當雷霆神殿圓頂大廳中的傳送陣亮起藍紫色光芒時，侍從們不禁投以詫異的目光——傳送法陣已經很久沒使用了。近幾年來，王室與教廷的關系越發(fā)緊張，自從爆發(fā)了弗蘭公國奪權事件（受命于教宗的公國大主教，以神諭的名義強行褫奪了國王御封的弗蘭公爵的治理權，并將其家族驅逐出境）后, 這里與其他使徒神殿之間的傳送網被國王下令關閉。

    眼下竟有人從傳送陣中出來……難道是教廷那邊的人？守殿侍衛(wèi)紛紛手按劍柄，露出緊張與戒備的神色。

    光點散去，兩個人影從法陣中現(xiàn)身——一個是身材高大挺拔的騎士，身穿帶有鳶尾花紋章的銀色鱗甲，容貌英俊冷銳；另一個是披著斗篷的常服青年，面目隱在兜帽中看不分明。在他們腳邊，還有只比貓大不了多少的小黑熊，毛茸茸圓滾滾的很是可愛。

    騎士鎧甲外罩的披風上，別著金色鳶尾花的徽章，朝侍衛(wèi)們點頭致意：“光冕精騎兵團團長、圣殿騎士白源?！?/br>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白源與衛(wèi)霖在侍從們的鞠躬與注目禮中走出雷霆神殿，前往內城的王宮。

    翡冷翠城位于大陸的南部，氣候溫暖四季如春，即使是十一月，城內也綠樹成蔭，四處綻放著鮮花。小黑熊跟在他們身后穿過街道，時不時好奇地這里鉆鉆、那里嗅嗅，對著熏rou攤子留了好一灘口水，引起了不少行人尤其是女性的圍觀和驚呼。

    為了不節(jié)外生枝，衛(wèi)霖只好抱起它，可惜熊不領情，掙扎著往白源身上撲去。白源毫不留情地側身一避，小黑熊撲了個空，腦袋險些撞到rou攤上。

    衛(wèi)霖哈哈大笑，隨后買了根火腿作為賠償與賄賂，熊才勉強愿意讓他抱著。

    兩人來到王宮外，白源向守衛(wèi)告知了身份，稱有要事覲見國王。守衛(wèi)進去通傳，過了許久才回來，神色嚴肅地答復，國王有要事處理，拒絕見任何人。

    白源示意衛(wèi)霖隨他離開，走到偏僻的墻根處，說：“情況有些不對勁。國王烏瑞恩對圣靈遺骨失竊的事非常在意，不可能對我回來復命的消息無動于衷?！?/br>
    衛(wèi)霖摸著下巴道：“按理說，對方就算一時沒空見你，也會留言給你?！?/br>
    白源點頭：“我懷疑王宮里出事了?！?/br>
    “可王羽倫應該不會這么直接對烏瑞恩出手。你想，目前混靈大陸的局勢，王室是他最強的對手和最大的阻礙，按照他的行事風格，就這么輕而易舉地捏死了對手，還有什么成就感可言？如果他是這么容易滿足的人，就不會幻想出這個兩相對峙、勢力林立的世界，直接一統(tǒng)天下了多簡單?！?/br>
    “有道理，所以，這是王羽倫設下的一個變數(shù)，為了提升劇情的波折程度、增加樂趣？”

    “也許他察覺到了你的存在，覺得烏瑞恩當對手不夠格，你更合適，所以打算給你一個篡權的機會。”衛(wèi)霖意有所指地笑起來。

    白源揉了揉他的腦袋，失笑道：“想象力豐富?！?/br>
    衛(wèi)霖問：“現(xiàn)在我們該做什么？”

    白源說：“想辦法偷偷潛入王宮，看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br>
    “我看宮門外戒備就那么森嚴，里面肯定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想要不驚動任何人地潛入，恐怕沒那么容易。”

    “很容易?！毙l(wèi)霖懷里的熊忽然插嘴說。

    衛(wèi)霖低頭揪了揪它的小圓耳朵：“你有什么辦法？”

    “讓我用德魯伊的變形術，把你們變成兩只不起眼的小動物，小鳥什么的，不就能混進去了么。”

    衛(wèi)霖笑道：“就那你半吊子的水平？別把我們弄成個半人半鳥，或者再也變不回來了才好。”

    熊掙脫了他的胳膊，跳下地變成個半裸的暗精靈少年，惱火道：“無知的人類！誰給你的傲慢，竟敢蔑視德魯伊大師的變形術？你得為此道歉，否則別怪我給你點厲害瞧！”

    他的嗓門挺大，吸引了路過的兩個行人，伸著脖子望向這邊，竊竊私語。衛(wèi)霖趕緊解下斗篷，將夜泉劈頭蓋臉地罩了進去：“小聲點吧！不是叫你別變回人形嗎？”

    夜泉余怒未消地拽了拽兜帽，露出大半張臉：“你羞辱了我的身份和能力！”

    “好好，我道歉，請大師原諒。”衛(wèi)霖用哄孩子的語氣說，“我們能不能先找個清靜的地方說話，別在大街邊吵架？”

    白源說：“圣殿騎士在首都沒有自己的寓所，都住在王宮后方的神之圣殿中。但我知道城中有家旅店很清靜，老板是個老實可靠的人，我們可以先去那里訂個房間，再做商議?！?/br>
    衛(wèi)霖點頭同意，跟著白源離開王宮城墻。

    夜泉個子嬌小，披著衛(wèi)霖的羊毛斗篷走在后面，老被拖到地上的布料絆到，幾次差點摔倒，一怒之下，指尖探出利爪，“嗤啦”一聲就把斗篷下擺給撕掉了一大圈。

    衛(wèi)霖忍不住調侃道：“偉大的使徒大人，您需要召喚出一只蒼鷹或者大角鹿當坐騎嗎？”

    夜泉再次漲紅了臉（可惜在深色的皮膚上看不分明），抖動著耳朵尖罵：“你這個無知傲慢的人類！總有一天，你會為自己的粗魯和無禮付出代價！”

    衛(wèi)霖伸出胳膊，一把夾住他的脖頸拉過來，親昵地捏了捏他的臉蛋：“裝腔作勢的小鬼，還蠻可愛的?！?/br>
    夜泉氣得想用熊爪子撓他，白源卻轉頭看了一眼后方——幾個行人穿梭而過，并沒有任何異常。

    “有人跟蹤？”衛(wèi)霖低聲問。

    白源回過頭來，淡淡道：“沒有。”

    三個人不緊不慢地走了近半小時，鉆進城西貿易區(qū)的一條偏僻巷子，來到一家名為“龍沙寶石”的旅店。旅店只有兩層，外墻用青灰色條石壘成，顯得樸素不起眼，唯獨的亮點就是沿著墻根種了一排茂密的攀援月季。綠葉瀑布般流瀉在窗邊，零星點綴著幾朵尚未凋謝的粉紫色月季花。

    比起外面喧鬧的集市和酒吧，這里就像個被時光遺忘的角落。

    白源走入安靜的旅館大堂，見老板正趴在柜臺上打瞌睡，便用指節(jié)敲了敲臺面。

    老板驚醒，茫然抬起臉來，是個貌不驚人的中年男子。他的雙眼在白源的臉上完成了對焦，剛要驚喜地打招呼，白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還有空房間嗎，給我開兩個。”

    “隨時都有?！崩习逭f著，給了他兩把鑰匙，“樓上朝東的兩間，視野最好的?！?/br>
    白源點點頭，拿了鑰匙上樓，進入房間。

    他卸掉了沉重的鎧甲，只穿著襯衣和長褲，在桌旁的靠背椅上坐下來。衛(wèi)霖坐在他對面。夜泉拽掉了斗篷，跳上窗臺盤腿而坐，一只手撫摸著沿著外墻探上來的油綠的月季葉子。出于精靈的天性，他對自然界的動植物有種與生俱來的親近感。

    “來吧，試試你的變形術。”白源拎起桌面的茶壺，放在夜泉面前。

    暗精靈少年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噘嘴道：“梅理，連你也不相信我？”

    衛(wèi)霖從桌面果碟里拈起一顆醋栗蜜餞，屈指往夜泉腦袋上一彈：“叫他白源！”

    暗精靈以敏捷的身手見長，夜泉腦袋一偏，竟然沒能躲過，不輕不重地挨了一下，摸著腦袋正要發(fā)作，見白源不耐煩地指了指茶壺，于是咬牙忍了下來，對茶壺施展了一個變形術。

    茶壺立刻變成了只臉頰鼓鼓的花栗鼠，東張西望一番，跳到果碟上吃曬干的醋栗，很快就清空了一盤，打了個飽嗝，重新變回茶壺。

    白源打開茶壺蓋子，從里面倒出一整盤的蜜餞來。

    衛(wèi)霖笑道：“變形術練得不錯，比只會賣萌的變身術好多了。”

    夜泉哼了一聲，不屑中帶點得意：“身為德魯伊大師，我還有無數(shù)你不知道的能力，你就繼續(xù)孤陋寡聞下去吧！”

    “對人施展的話，可以維持多久時間？”白源問。

    “最長三天。我可以把恢復的咒語告訴你們，默念咒語，隨時可以變回人形?！币谷f。

    白源點頭，對衛(wèi)霖說：“可以試試，天黑后我們就潛入王宮。”

    “我呢？”夜泉點了點自己的鼻子。

    白源說：“你就留在旅店里，不要離開房間，老板會給你送飯，直到我們回來為止?！?/br>
    夜泉當即抗議：“不行，我也要跟你們去！”

    衛(wèi)霖將一顆醋栗蜜餞彈進他張開的嘴里：“你這點三腳貓工夫，就不要來拖后腿了。再說，萬一你身份泄露，多少驕奢yin逸的王公貴族恨不得把你逮回家去，用金鏈子鎖在床頭欄桿上。”

    夜泉知道淪落在人類領地里的暗精靈，多數(shù)被磨去爪牙，成為了有權有勢的貴族們豢養(yǎng)的玩物，衛(wèi)霖說的是事實，但仍感覺備受侮辱，火冒三丈地說：“論臉蛋，你也值得起一條金鏈子，你怎么不留在旅店里？”

    衛(wèi)霖笑道：“因為我戰(zhàn)斗力比你強，而且我有守護騎士。”

    白源起身，拉著衛(wèi)霖離開房間。夜泉在后面傻乎乎地問：“你們去哪里？現(xiàn)在天還沒黑。”

    衛(wèi)霖說：“去隔壁，我們的房間。

    白源反手關上房門，附在衛(wèi)霖耳邊低語：“去試試金鏈子?！?/br>
    第110章 被放逐的王子

    冬青樹的枝葉間探出兩只紅襟鳥, 輕盈地飛過王宮花園的藤蔓拱門, 落在湖畔宮殿敞開的窗臺上。風吹得白紗窗簾款款擺動，遮住了鳥兒們煙灰色的小巧身影。

    這是一間裝飾華麗的臥室, 里面一站一倚兩個人, 氣氛緊張, 似乎劃一根火柴就能點燃空氣。

    “……您不能這樣！”站著的青年說。他有一頭初陽般燦爛的金發(fā)，雙眼宛如窗外蔚藍的湖泊, 一臉的煩悶與惱怒強壓不住, 從眉間蹙起的豎紋中泄露了出來，使得原本俊美的容貌附上了陰暗偏執(zhí)的色彩, “我才是您唯一的兒子, 混靈王國的下一任國王?！?/br>
    “可你并沒有獲得雷霆之盾的認可, 況且，我的確不止你一個兒子?！北澈笳碇泬|，倚靠在床頭上的老人說。他看起來已有六七十歲，實際年齡才五十出頭, 曾經明亮的發(fā)色褪成淺白金, 灰藍眼瞳顯得渾濁而疲憊, 但目光依然灼灼有力，仿佛心底那一股堅韌意氣苦苦支撐著提前衰老的身軀，不肯從與命運的抗爭中敗下陣來。

    青年面對父親與君主的威壓，拒不屈服，提高了聲量：“我認為，從您放逐了他的那一天起, 您和他已經不再視彼此為父子了。雷霆家族中沒有他的名字，臣民們也不會接受一個來路不明的騎士成為王儲的競爭者！”

    老人坐直身子，緊握的拳頭捶了一下床沿，咆哮起來：“他并非來路不明！他是已故的前任王后之子，我希望你不但能尊重你的異母兄長，更應尊重故去的王后殿下雪嘉莉！”

    老人劇烈地喘息后，重新倚回床頭去，仿佛這一通發(fā)作消耗了他的大部分氣力，現(xiàn)在需要重新積攢。

    青年抑制不住地冷笑：“當年認為他害死了雪嘉莉王后，并將他從王室除名的人，難道不是您嗎？”

    老人仿佛心頭中了一箭，仰頭向后喘了口大氣，半晌后才無奈地說：“身為奧斯汀的后裔，他的福澤庇佑著我們的家族與領土，每一任國王都會在登基前獲得圣靈遺志的認可，成為雷霆之盾的主人?？墒悄恪冀K沒能獲得奧斯汀的青睞。”

    青年臉色陰沉：“并非所有的傳統(tǒng)都必須被遵從，我能成為一個很好的國王，也不是因為我有一塊會發(fā)光的盾牌。對了，聽說你派他去調查薊花郡的那座死亡修道院？我是不是該對他致以同情與哀悼，因為他的國王鐵石心腸地將他推向最危險的深淵邊緣？”

    “烏瑟！”老人用嘶啞的聲音喝道，“你太放肆了！”

    烏瑟深深吸著氣，片刻后情緒軟化了一些，行了個撫胸禮：“向您致歉，烏瑞恩，我尊敬的父親與君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