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女同志都圍在新娘身邊看她的首飾,這個年代不講究結(jié)婚買首飾,可新娘戴了一個金鐲子,這可讓不少人眼紅。 有個年紀大的同事說:“真是金的呀?用牙咬沒咬?金的可咯牙了?!?/br> 有人打趣:“你咋知道?也戴過?” “我可沒戴過,我從我婆婆那見過,我婆婆睡覺枕頭下都得壓著一個金鐲子,說邪靈不會靠近,她以前是地主家的嬌小姐,講究多著呢,哎,可惜后來都被抄走了?!?/br> “那可真可惜了,放到現(xiàn)在能換不少錢哩?!?/br> “大喜的日子,可別提我們家的這點事,要我說啊,新娘子可真有福氣呦。” 不大的屋子擺著一臺12寸的電視,桌子上擺著紅燈牌收音機,大紅燈籠高高掛,主要是圖這個寓意應(yīng)景美好。 有結(jié)了婚的同事在追憶當年自己結(jié)婚的情形,七十年代自然比不上現(xiàn)在這么闊綽,別說電視機,連一塊手表都買不起,呂大姐哪壺不開提哪壺:“唐蘭哪,你結(jié)婚那會兒夫家買了啥?” 唐蘭還沒來得及說話,楊春來挺挺身體:“開窗戶了嗎?從哪飛來的烏鴉這么惹人厭!” 唐蘭忍不住笑出聲,楊春來這話呂大姐連回都沒得回,一旦較真就成了自己撿罵。 楊春來和唐蘭嘟囔:“你們部門的同事真挺討厭的?!?/br> 楊春來分到了會計室,她以前就是財會專業(yè)的,本來說會計室不招人,她以為自己會分配到其他部門,可是后來會計部的一個同事隨著丈夫去了省城,名額就空閑了出來,正好楊春來頂上。 門外鬧哄哄的,估計是來了一批人也來賀喜,屋里的這批也來了一會兒,就都往外面走。 新來的是新郎廠里的同事。 唐蘭剛跨出門口,聽見安安的聲音:“mama,你怎么在這?” 安安的小皮鞋踩在地上發(fā)出噔噔的聲音,她跑過來抱住唐蘭,像一塊橡皮糖一樣黏在她的身上:“mama,安安想你了呢?!?/br> 唐蘭一把抱起她,安安指著后面:“爸爸帶我來的,來這里有好吃的糖,還能見到漂亮阿姨?!?/br> 唐蘭:“……” 新郎驚喜的說:“廠長!你咋也來了?” 新娘拉著新娘過去:“萍萍,快過來,這是我們廠子的廠長?!?/br> 新郎父母臉上帶著喜色,連忙把盛著喜糖的碟子端過去:“哎呀,廠長都來了?太榮幸了太榮幸了,快來吃一顆糖,屋里坐屋里坐?!?/br> 楊春來捏捏唐蘭的手:“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出,我認出了?!?/br> 唐蘭沒明白她話里的意思:“認出什么?“ “那張全家福啊,喏,這下一家三口全湊齊了,我不打擾你,我先回去了啊,我媽還說給我包餃子吃?!?/br> 顧茂暉被新人的家屬圍成了三四層,新娘的爸媽從問新郎在廠里的表現(xiàn),問到了安安上沒上幼兒園。 安安手里抓著好幾個顆糖,全都是她最愛吃的大白兔,糖紙上的兔兔像在笑瞇瞇的看著她,安安撥開糖紙,把奶糖塞到唐蘭的嘴里:“mama吃糖,爸爸果然沒騙人,我喜歡吃奶糖,嘻嘻嘻,穿紅衣服的阿姨好漂亮?!?/br> 新娘聽到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夸她好看,立馬笑逐顏開,又從糖果碟抓了一把糖塞到安安的兜里:“這孩子嘴和真甜,多吃點糖?!?/br> 安安小聲說:“爸爸mama不讓我多吃糖,說吃多了糖蟲蟲會咬我,我留起來慢慢吃?!?/br> “行行,怎么吃都行?!?/br> 安安又跑到顧茂暉身邊:“爸爸,爸爸,我今天想和mama一起玩?!?/br> 顧茂暉看了唐蘭一眼,她的眼睛望向別處,與這個熱鬧的空間有些格格不入,這也是難免的,服裝廠的同事大多數(shù)都走了,剩下的全是新郎工廠的,再加上又碰到了他和安安…… 顧茂暉耐心的和安安說說:“安安聽話,一會兒跟爸爸回去?!?/br> “不嘛不嘛,我好幾天沒見mama了?!?/br> 安安鬧著小脾氣,站在墻角的呂大姐心潮澎湃,這個唐蘭不聲不響的,前夫竟然是絲織二廠的廠長。 絲織二廠她可是如雷貫耳,是這些廠子里效益最好的一個,當時前任廠長退休,為了這個廠長的位置,有多少人爭破了頭皮?最后竟然落到唐蘭前夫的身上。 呂大姐為甚知道的這么清楚?不為別的,她丈夫就是絲織二廠的員工。 到這會兒呂大姐有點后悔,她是多謹慎的一個人啊,能進服裝廠的人誰沒兩把刷子?要不學(xué)歷高要不家里有背景,部門來一個新人,她都要打聽一番,怎么到了唐蘭這里,她就忘了這茬了? 就像新來的張琴和楊慶,這對表兄妹沒有什么大背景,父母都是廠子里的普通工人,她全都調(diào)查過,呂大姐后悔不已,電影院里的不愉快,說起來都是小摩擦,根本不值得一提,她也太小心眼了…… 雖然唐蘭和顧廠長離了婚,但兩個人有一個女兒維系著,這么多年總會有一些情分在的吧,如果她和唐蘭關(guān)系打的火熱,讓唐蘭在顧廠長面前美言幾句,當家的在廠子里的日子舒服不少。 他們兩口子吵架歸吵架,但日子總想往和美里過,當家的在混賬,要是他工作好了,她和孩子不是也受益?想到這呂大姐真是不懂唐蘭,放著廠長這樣打著燈籠都尋不到的丈夫不要,腦子一熱離了婚,早晚有她后悔的那一天,這么好的條件可難找。 呂大姐心里砰砰跳個不停,她自己想的太出神,抬頭一看同廠的同事犬走光了,就剩下她和唐蘭,人家唐蘭還是女兒拉著不讓走。 呂大姐清清嗓子,大聲說道:“唐蘭哪,我要回家了,你走不?” 唐蘭不愿意和呂大姐同路搭伴的,哪怕是此刻:“呂大姐你先走吧?!?/br> “那好吧?!眳未蠼阌行┦?。 又過了四五分鐘,唐蘭轉(zhuǎn)身和女兒告別,安安拉著她的手不想松,顧茂暉過來說:“安安撒手,晚上我?guī)慊丶胰?,這樣可以把?” “太好咯,晚上回我們家?!卑舶舶盐覀兗胰齻€字咬的很重,這是一個孩子的小心機。 唐蘭轉(zhuǎn)身出了屋門,她長出了一口氣,所有打量探究的眼神通通擋在身后。 絲織二廠的員工都在猜唐蘭的身份,其中有知道顧茂暉離婚的,但大多數(shù)人不知情,都把唐蘭當成了廠長夫人。 如果在平時的場合,唐蘭還能解釋幾句,自己和顧茂暉離了婚,可今天是新郎新娘大喜的日子,提離婚兩個字不是惹人家晦氣嗎? 當?shù)厝私Y(jié)婚的風俗很多,唐蘭不能惹新人不痛快,只能把話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