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恩,之前爸爸不是為了生意去日本出差了嗎?這后續(xù)還有點事,我想讓你代我去一趟,漲漲見識,你覺得呢?”顏中正看著顏韻說道。 顏韻猜測,顏中正是要做點什么了,否則不會在這樣的時候把她支開,她不想離開,想看看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也知道,她現(xiàn)在留下來于事無補,這是顏中正跟邵敘之間的事,既然顏中正希望她能離開一段時間,那她就答應(yīng)吧。 沉默了片刻,顏韻點了點頭,“好,如果爸爸您希望我去的話,我會去?!?/br> 聽到顏韻這么說,顏中正算是放心了,他低下頭,目光深沉。 畢竟接下來的事情,他不希望顏韻知道,也不希望她為難,更不想讓她受到傷害。 第117章 117 顏中正的辦事速度實在是快,頭一天早上跟她說的,第二天下午就通知她可以收拾行李了,說機票酒店包括在日本那邊的翻譯都給她找好了,幾乎沒給顏韻反應(yīng)過來的機會,不過他越是安排得這樣緊張,顏韻就越發(fā)肯定自己的猜測。 邵敘也知道她要去日本出差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沒察覺到任何的不對勁,因為這兩天他來顏家吃飯,顏中正都不在,顏韻更加不可能向他透露些什么,畢竟事關(guān)重大。 在顏韻離開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她收拾行李的時候,接到了邵敘的電話,約她晚上一起去晚飯,顏韻知道說不定這就是他們兩個最后一次心平氣和的吃飯了,所以就沒有拒絕,打扮一番之后就出來了。 其實這個節(jié)骨眼上,顏韻去日本出差,并不會讓別人懷疑,畢竟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顏中正要培養(yǎng)顏韻,所以讓她代替他去談項目這很正常。 吃飯的時候,邵敘很充分地表達(dá)了他的不舍,“可惜這段時間我走不開,不然我就陪著你一起去了?!?/br> 顏韻大概是想到這是最后的晚餐了,對邵敘也很耐心溫柔,甚至還給他夾菜盛湯,“最近天氣冷了,多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她很少會對邵敘這么溫柔體貼,邵敘有些受寵若驚,不過很快地他就想明白了,過去她對他不冷不熱,那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兩個人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充其量就是朋友,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那是鐵板釘釘?shù)奈椿榉蚱蓿P(guān)心他,是正常的。 這一頓飯,非常愉快且溫馨,就好像他們是真的情侶了一樣。 從餐廳出來,廣場中間有一個巨大的噴泉,到了晚上很美,也有不少忙碌了一天的上班族經(jīng)過這邊駐足停留。 顏韻雖然不是只講風(fēng)度不講溫度的人,但這會兒穿得也不算很多,邵敘心念一動,探出手將她抱在懷里,兩人正面就是噴泉,還真別說,這樣靠在他懷里,看著噴泉,有點兒拍電影的感覺了。 雖然顏韻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比邵敘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開始存著的是感情欺騙的心思,她現(xiàn)在不也是在吊著邵敘嗎? 兩個人半斤八兩,只是這一個晚上,讓她放下小說劇情,什么都不想,就這一個晚上。 一直到送顏韻回家,邵敘都是依依不舍的,他明顯能感覺到今天晚上的顏韻跟以往不一樣,她特別的溫柔,而且他也能感覺到她有點喜歡他,這種感覺讓他難掩欣喜,只想跟她在一起呆久一點,再久一點。 顏韻沒讓邵敘送機,也沒讓顏中正送,這兩人最近都挺忙的,她也不想耽誤他們的時間,直到坐在飛機上那一刻,顏韻才有一種類似放松的感覺。 無論事情結(jié)果如何,她都已經(jīng)盡力了,接下來就看天意了。 她能避免被邵敘傷害的結(jié)局,卻沒辦法讓邵敘放下仇恨,當(dāng)然她也沒那個臉。 事到如今,顏韻反而想開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顏中正就算真的沒干過邵敘,這顏家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衰落,真要被邵敘三下兩下的就搞破產(chǎn),那也真是夠了,顏氏沒那么脆弱,顏中正也沒那么脆弱。 顏韻前腳剛走,顏中正后腳就跟邵敘打了電話。 在接到顏中正電話的時候,邵敘還很驚訝,不知道這次又是什么事,該不會又是要試探他跟顏韻在島城到底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吧? 這顏中正一天天的可真是閑啊。 “邵敘,你今天晚上有時間嗎?有的話,咱們一起吃個飯吧,正好有件事情想問問你?!鳖佒姓恼Z氣跟平常沒什么區(qū)別。 “叔叔,我有時間的,那我們還是約在上次吃飯的地方,可以嗎?”顏中正難得找他,就算他不耐煩,也得答應(yīng)去,誰叫他是顏中正,誰叫他是顏韻的爸爸呢。 “好。那就約在七點鐘?!?/br> “恩?!?/br> 雖然不知道顏中正又要問他什么事,但邵敘也還是打起一萬分的精神來應(yīng)對,六點一到就從公司出發(fā),算上堵車的時間,他到約好的餐廳時,不到七點,本來邵敘以為自己是早到,沒想到等他到包廂的時候,顏中正已經(jīng)坐著了,表情倒是有些嚴(yán)肅。 “邵敘,來,坐?!鳖佒姓吹剿泻糁?,兩個人還是坐的原來的包廂。 兩個人其實并不熟,但邵敘明顯能感覺到顏中正這次有些不一樣,以往他能感覺到顏中正對他很滿意,態(tài)度也很好,就算沒有話題,也會主動找話題的那種,毫無商界大佬的做派,可是這一次,不同了。 難不成真的發(fā)生什么事了? 又或者說顏中正知道他跟顏韻兩個已經(jīng)發(fā)生那種關(guān)系了?這樣的話,他倒是能理解了,在旅游前,包括旅游的時候,顏中正可以說是對他耳提面命,各種明示暗示讓他不要跨越最后一道線,也對,如果他以后當(dāng)了爸爸,他說不定反應(yīng)會比顏中正更加強烈。 “邵敘,我聽說你最近在看別墅,怎么,是有買房的打算嗎?”顏中正主動給邵敘倒了一杯茶,兩人點好菜之后,包廂又恢復(fù)了清靜。 “恩,是有這個打算,想買個別墅?!鄙蹟⒑苷\實的點頭,“之前也帶顏韻去看過,反正我會多挑一些比較好的?!?/br> “是想作為婚房嗎?”顏中正此刻的表情很平靜,他看著邵敘這張臉,試圖看到過去好友的影子,但很遺憾,邵敘跟葉深長得并不像。 這么多年過去了,如果不是有照片,他也快不記得葉深具體的模樣了,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東西。 “恩。” 他的確是想買別墅作為婚房,這點也不需要向顏中正隱瞞。 “你對韻韻是真心的嗎?以后會一生一世對她好?”顏中正死死地盯著邵敘的表情,他在商?;燠E這么久,什么牛鬼蛇神他都見過,如果邵敘說謊的話,他也能辨認(rèn)出來。 邵敘認(rèn)真點頭,“是真心的,我有結(jié)婚的打算,只是顏韻還在猶豫,是我太心急了,叔叔,您放心,別的我不敢保證,但對顏韻,我的關(guān)心可能并不比您少?!?/br> 他固然恨顏中正,可是他不會因此遷怒顏韻。 該恨的,他會恨,該愛的,他也會愛。 顏中正同是男人,他當(dāng)然能知道邵敘現(xiàn)在說的都是真話,他相信邵敘對女兒是認(rèn)真的,可是…… “邵敘,我今年五十多了,已經(jīng)不年輕了,我倒是很想貪心的活到我的外孫長大,但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今天我想跟你說的是,未來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韻韻的,也是韻韻的丈夫的,這些年來我虧欠過不少人,如果有一天你當(dāng)了父親,應(yīng)該就會理解我,我希望我的女兒在她的丈夫面前永遠(yuǎn)都有充分的底氣,哪天,就算婚姻不睦,她也有資本離婚過上新的生活?!鳖佒姓F(xiàn)在跟邵敘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只因為他知道,邵敘對女兒是認(rèn)真的,“我這么多年來努力工作,不僅僅是想給韻韻一個好的生活環(huán)境,更想讓她一輩子都不被生活雜事影響,在韻韻的成長過程中,我因為工作繁忙,并沒有時間陪她,但我想她總有一天會明白,我作為父親給她最好的財富,就是讓她一輩子都不必向任何人低頭?!?/br> 無論顏中正這個人如何,邵敘都不能否認(rèn)的是,他是一個好爸爸。 “所以,在我還活著的時候,我不想讓她的生活有任何的偏差,你能明白嗎?” 如果他真的是葉深的兒子,如果他真的抱有目的回來,那這一切都請對著他,不要牽扯到他的女兒,無論怎么報復(fù)他對他都好。 邵敘這時候還不明白顏中正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叔叔,我明白的?!?/br> 顏中正卻笑著搖了搖頭,“希望你真的能明白?!?/br> 他是葉深的兒子,那么他就是顏韻生活中的偏差,他怎么可能允許。 吃完飯之后,本該像之前那樣各自開車回家,可是走出餐廳門外,顏中正卻對邵敘說:“你的車就停在這里,我?guī)闳€地方?!?/br> 邵敘:“…………” 他怎么覺得顏中正今天這么古怪呢,說也說不上來。 顏中正一路開著車,一言不發(fā),邵敘倒也不會刻意找話題,便一路都沉默著。 直到眼前的路越來越熟悉,邵敘的面色也越來越凝重。 等顏中正停下車來,邵敘的臉色已經(jīng)非常難看了。 顏中正側(cè)過頭看向邵敘,看著他的臉色,突然什么都明白過來了。 那個最不可思議,最站不住腳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這是葉深葬身的地方。 顏中正點燃了一支煙,卻沒有抽,他只是低聲道:“這是葉深生前最喜歡的煙。” 第118章 118 邵敘不知道顏中正到底查到了些什么,但他知道,顏中正不會無緣無故的帶他來這里,更不會沒有理由就說這一番話。 他還是沉默不發(fā),等待著顏中正主動出擊,只是全身細(xì)胞都進入了警備狀態(tài)。 就算現(xiàn)在顏中正已經(jīng)年過五十,但依然不能小看了他。 顏中正看邵敘這戒備的姿態(tài),不由得笑了笑,他打開車窗,將煙灰彈在外面,目光深遠(yuǎn),“其實葉深一開始是不會抽煙的,他跟我說過,他家庭條件不好,父母能供他念大學(xué)都是把家底掏空了,只是后來我們合伙做生意,遇到難關(guān)的時候,他看著是很鎮(zhèn)定,我剛開始還以為他是真淡定,結(jié)果有一天發(fā)現(xiàn)他居然學(xué)會抽煙了,我才知道,比我更怕輸?shù)娜?,是他?!?/br> “他說想在帝都扎根,想在帝都買一套房子,再把父母接過來享福,還真別說,我們的確是天生的伙伴,還沒畢業(yè)已經(jīng)賺到了第一桶金,那時候房價沒現(xiàn)在這么離譜,葉深看上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我當(dāng)時跟他一起去看的,還差一些錢,我就干脆把我的那一份借給他了,還是太年輕了,那時候?qū)ξ襾碚f,朋友才是最重要的,什么錢不錢的都是個屁?!?/br> 邵敘想冷笑,想表達(dá)自己對顏中正的不屑,但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他竟然覺得,顏中正說的都是真話。 “我們最窮的那會兒,手里都沒錢,在食堂買個饅頭,兩人對半分著吃,那時候我真的覺得,只要葉深的一句話,我這條命豁出去都不在話下。畢業(yè)之后,我們的經(jīng)營理念有了分歧,葉深說他是從底層走上來的,所以他對員工們,包括談生意的時候,手段都太綿軟,他覺得我這個人太霸道,而且心硬也狠,后來我倆在一次喝酒之后打了個一架,最后決定拆股單干,誰也不干涉誰?!?/br> 顏中正回憶起當(dāng)年的時候,臉上都是明顯的感慨,“葉深并不是當(dāng)老板的料,他更適合……當(dāng)高管,我們分開干之后,他的生意一直都是止步不前,不說好,但也不壞,當(dāng)然還是比那時候畢業(yè)生找工作是強多了,至少他在帝都有了房子,供一家人的吃喝不成問題,葉深也沒什么野心,他就很滿足這樣的生活,我跟他不一樣,我要成功,要在這帝都混出名堂來。” “其實說起來,你跟你爸爸一點都不像,你爸爸如果像你這樣,我都要排在他后頭?!闭f到這里,顏中正總算開始進入了正題,停止了對往昔的回憶。 邵敘坐直了身體,他不管顏中正是從何得知的,但他現(xiàn)在知道了,他也沒必要再掩飾再躲躲藏藏的了。 他知道顏中正是要跟他攤牌。 該感到理虧,該覺得害怕的人應(yīng)該是顏中正才是。 邵敘面無表情地說道:“顏叔叔,你說得對,我爸爸要是像我這樣,他也就不會死了。” 雖然已經(jīng)猜到邵敘就是葉深的兒子,但現(xiàn)在聽到他親口承認(rèn),顏中正還是難掩詫異。 不過他很快地就恢復(fù)了平靜,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所以,你這次回來是找我復(fù)仇?” “是。”邵敘毫不避諱的點頭,“你總該為自己當(dāng)年的行為付出代價?!?/br> 很難想象,一直到現(xiàn)在為止,車內(nèi)的氣氛都很平和,完全沒有仇人之間的那種緊張感。 邵敘這么多年來,想過千種萬種跟顏中正對峙交鋒的情景,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顏中正很平靜,連帶著他也很平靜。 “你跟我說說,你都知道些什么。”顏中正問道。 “當(dāng)年你的公司在轉(zhuǎn)型,因為你的貪心,接手了一個你當(dāng)時吃不下的項目,以你當(dāng)時的財力,根本吃不下也撐不起來,但你還是接了,因為你知道,一旦這個項目成功了,你那個小公司就不一樣了,為了資金到位,你想了很多方法,但還是不夠,你的好朋友葉深二話不說將能用的資金都借給了你,甚至還將自己的房子抵押貸款,后來項目出了點漏洞,資金補不上,你讓葉深當(dāng)中間人,借了一筆高利貸,葉深出于對你的信任,當(dāng)了這個擔(dān)保人。” 邵敘語氣沒什么起伏的說著當(dāng)年的事,這件讓他恨了二十年的事,如今竟然能如此云淡風(fēng)輕的提起來,“之后到了還款的時候,你毫無預(yù)兆的帶著你的女兒出國,沒有跟葉深說,因為當(dāng)時項目出了問題,對方的款項一拖再拖,當(dāng)年能借那么龐大數(shù)目高利貸的人身上都背著人命,那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那個年代通訊不方便,交通也不方便,你去了國外,誰都找不到你,那些放貸的人找不到你,就只能去找擔(dān)保人,就算有些交情,可什么交情在這一大筆錢面前,那也什么都不是,葉深的妻子工作受到了影響,連帶著他的公司每天都有高利貸的人去討債,最后葉深沒有辦法,他聯(lián)系不上你,就只能將兒子送回島城老家,再帶著妻子去國外找你,想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葉深一直在死的時候,都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隱情的。” 企業(yè)還不上貸款,可以申請破產(chǎn),可是借高利貸,那是人死債也消不了的。 顏中正點了點頭,表情固然還是很淡定,手指卻微顫,“如果只有我自己,我就是死也不怕,我的女兒當(dāng)年只有四歲,她已經(jīng)沒有mama了,不能再沒有爸爸……” 邵敘嗤笑一聲,“你想過沒有,就算葉深沒有出事,你當(dāng)時出國,他們就算去了國外也找不到你,到時候他們該怎么辦?你有女兒,葉深就沒有家人嗎?” “等我知道葉深的死訊時,我就立馬回國了,這時候?qū)Ψ降目铐椧泊騺砹耍疫€上了所有的債,不管你相不相信,如果沒有我女兒,那個時候我恨不得自己死?!?/br> “夠了!不要再拿顏韻當(dāng)借口了!”邵敘實在是聽煩了,也燥了,“不要把她牽扯進來,她不是你的借口,不是萬能理由!你是一個父親,我爸爸也是一個父親!” 邵敘實在是煩透了,他不喜歡顏中正提到顏韻,更不喜歡他將顏韻作為理由,盡管他知道,顏中正說的都是真話。 與邵敘的暴躁形成對比的是顏中正的冷靜,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二十年了,這二十年來,他沒有一天不處于愧疚中。 他是愧疚,經(jīng)常在想,如果死的那個人是他就好了,如果他當(dāng)時沒有離開帝都就好了,然而有些事情想得多了,愧疚多了,再面對邵敘的時候,連他都覺得,自己冷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