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一座并不在揚(yáng)州最好路段,但很大、很漂亮的府邸。 九月份,后園中的楓葉已紅了,北方的菊花還沒有開,但揚(yáng)州的菊花卻已經(jīng)燦爛如黃金。 揚(yáng)州賭坊的大老板白二爺白子堂,此時背負(fù)著雙手,站在菊花前,他的身后站著一名穿著青布長衫,看來好像是個落第秀才的中年人。 白子堂臉色異常難看,說道:“一個月前,先師路過揚(yáng)州北上,在劍莊住了一晚上,便做了許多事情,給我找來好多幫手。本以為白子軒和白滄海這次死定了,而我一定會成為白家新的主人??墒遣辉脒@么快最重要的兩個幫手,一個被白滄海殺死,一個被他關(guān)了起來。” 青衫男子接口道:“最主要的是,白滄海和白子軒沒有反目成仇,他們二人聯(lián)手,我們只能暫時偃旗息鼓?!?/br> 白子堂說道:“不過,白子軒派來一直盯著我的那三只狗,被那不知從何處來的小子廢了一個,也算是小有收獲。” 青衫人說道:“要不是為了借那小子的手除去這三只狗,我們怎么會犯這么愚蠢錯誤?!?/br> 白子堂說道:“是啊!三年前,我去金陵,第一次遇到先師,被其點(diǎn)化之后,先師便給我說,在沒有成為白家主人之前,讓我做一個徹徹底底的商人,為圣教多賺一些錢。所以,我怎么可能會為了所謂江湖尊嚴(yán),以武力威逼那小子給我們辦事。那銀鑫賭場當(dāng)時聘請馮三時,不就是三顧茅廬,送了一座院子,兩個美女,然后高價聘請,才讓那馮三答應(yīng)。銀鑫賭場老板王胖子可是揚(yáng)州知府王博的親侄子。所以說,江湖人大多都是蠢貨,劍莊里面的人也是蠢貨,聽先師的話永遠(yuǎn)不會錯?!?/br> 青衫人說道:“如今張虎已經(jīng)廢了,石和尚和銅獅方子澄是不是還要繼續(xù)借那小子的手廢了他們?!?/br> 白子堂說道:“此事自然是要先問過鐵拳張虎才能確定?!?/br> 很快這里來了一群人,白家二爺還在賞花,手上纏著紗布的鐵拳張虎就在其中,以往他都站在最前,如今站得最遠(yuǎn)。 不管站得近也好,站得遠(yuǎn)也好,心中在譏諷也好,羨慕也罷,白二爺在賞花的時候,絕沒有一個人敢出聲的。 白子堂彎下腰,仿佛想去嗅嗅花香,卻突然出手,用兩根于指捏住一只飛蟲,然后才慢慢地問道:“你們說那個人叫什么名字?” 所有人都看向鐵拳張虎。 張虎道:“聽魏成說,他叫何開,是寇玉柱婆娘的堂哥,來揚(yáng)州是治嗓子的,如今好像已經(jīng)治好了?!?/br> 白子堂用兩根手指一捏,捏死了那只飛蟲,忽然轉(zhuǎn)身,盯著張虎,道:“是你的拳頭硬,還是他的?” 鐵拳張虎垂下頭,看著那只包著白布的拳頭,只有承認(rèn):“是他的拳頭硬?!?/br> 白子堂道:“那你帶著一大群人,為何還要和他拼拳頭,難道你真的是蠢貨?!?/br> 鐵拳張虎慘白的臉已經(jīng)開始扭曲變形,眸中怒火一閃即逝,轉(zhuǎn)頭離去。 白子堂道:“你以為你現(xiàn)在回到劍莊還有資格成為一等護(hù)院。” 鐵拳張虎聞言,身體一震,停了下來,只是身體開始顫抖,是對張虎的怒火和對未來的恐懼讓他難以自制。 一直默默站在旁邊的青衫人,忽然躬身道:“他已經(jīng)盡了力?!?/br> 白子堂很滿意青衫人適時插話,因為青衫人每次說話,都能夠說到他的心坎上,說到恰到好處,能夠?qū)⑺胝f,但不能說的話說出來。這就是一唱一合。 白子堂又嘆了口氣,說道:“去賬房領(lǐng)兩千貫叫他養(yǎng)傷去?!?/br> 青衫人立刻大聲道:“二爺叫你到賬房去領(lǐng)兩千貫,你還不謝恩?!?/br> 張虎猶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轉(zhuǎn)過身,向白子堂跪下,磕了一個頭。他苦練了十八年的手徹底廢了,就如白子堂剛才所說,以他如今的實(shí)力,都進(jìn)不了劍莊。他除了用自己的鐵拳掙錢之外,再不會其他掙錢的本領(lǐng),所以這兩千貫對他現(xiàn)如今真的很重要。 白子堂對張虎說道:“有沒有看出他用的是哪一門的武功?” 張虎想了半晌,說道:“沒有?!?/br> 張虎可能感覺在眾人面前這樣的回答有些跌份,便又緊接著補(bǔ)充道:“就因為沒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和來歷,可見這個人必定大有來歷。” 白子堂道:“最近江湖中有沒有什么人忽然失蹤?” 旁邊青衫男子道:“這一點(diǎn)我也去調(diào)查過,最近忽然銷聲匿跡或者有跡象表明來揚(yáng)州的武林高手不少,但能夠廢了張虎的也就那么幾個,可這些人都沒有何開這么年輕的?!?/br> 白子堂冷笑道:“難道這個人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地下長出來的?” 張虎走了,青衫人悄悄的道:“二爺,我還有幾句話要說。” 白子堂立刻揮手,道:“退下去?!?/br> 所有的人立刻都退了下去。 庭院寂寂,楓紅菊黃,夕陽已下,將白子堂的影子長長的拖在地上。 “若是能夠?qū)㈩^發(fā)全剃光就好了?!弊詮臒o意中遇見先師之后,白子堂便對自己滿頭長發(fā)厭惡的不行。只想著剃成光頭,變成和尚,去侍奉先師。 第137章 危險臨近 青衫人彎著腰,聲音還是壓得很低:“看來,那個什么何開其實(shí)也不想和我們作對,我會代表二爺去和他談?wù)劊瑹o非就是一次生意而已,想來他會答應(yīng)給我們做事的?,F(xiàn)在最重要的頭等大事,是先師前天派人傳來的口信,調(diào)動一切人手,找遍揚(yáng)州地境,看那宋國的祥符伯葉塵在不在揚(yáng)州。前天我便已經(jīng)派人前往北宋境內(nèi),去找一張葉塵的畫像。但在這之前,揚(yáng)州的可疑人員還是要先查探的?!?/br> 白子堂神色肅然而凝重,說道:“這件事你做得對。” “其實(shí)你也不必急著現(xiàn)在就去找何開談生意?!卑鬃犹糜志o接著說道。 青衫人若有所思,說道:“二爺?shù)囊馑际恰?/br> 白子堂說道:“鐵拳張虎是崆峒出身的,近年來崆峒雖然已人才凋零,可是他們的獨(dú)門功夫仍然有它的獨(dú)到之處。” 青衫人點(diǎn)頭稱是。 白子堂又道:“可是那個何開,卻一下子就把他廢了。所以為什么不讓他們兩個去會會何開呢!” 青衫人本來不想在此事在糾纏,一心只想著找到祥符伯葉塵。但想了一下,還是說道:“白家派來的這三個人的確很討人厭。趁此機(jī)會,借何開的手將他們廢了也好?!?/br> 白子堂又道:“揚(yáng)州賭場對我們在圣教中的地位很重要,除去一年上交給劍莊的五萬貫之外,我們給圣教的最多也只有五萬貫。所以這一次絕對不能讓銀鑫賭場將我們的場子給砸了,并且最好是能夠?qū)y鑫賭場的場子給砸了?!?/br> “我的意思是說,可以借何開廢了石和尚和銅獅,但你也要和何開搞好關(guān)系。學(xué)那銀鑫賭場一樣,送房子,送女人,送錢都是可以的?!卑鬃犹谜Z重心長地說道。 青衫人感覺這件事情辦起來有些難度,但還是說道:“我明白了?!?/br> …… …… 隨著時間過去,找葉塵的人在江河中找不到葉塵,已經(jīng)將視線轉(zhuǎn)移到沿途州縣,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揚(yáng)州更是重點(diǎn)。 可是,自始至終都沒有人將何開和葉塵聯(lián)想到一起去。這就歸功于葉塵剛來到揚(yáng)州時的先見之明,住在了貧民區(qū)不說,還在機(jī)緣巧合之下,成為了虎子的舅舅,虎子娘親的哥哥何開。 并且,又有韓可兒這個一看長相,一聽口音,便知道是揚(yáng)州附近的女子為伴,而韓可兒看葉塵那深情的目光和所表現(xiàn)出來的依賴,無不讓人感覺韓可兒和葉塵乃是相識多年一對情人。 這樣一來,無形中卻是一種最為有效的掩護(hù)。有了這個身份,就算有人想到了貧民區(qū),可去寇家街坊鄰居一調(diào)查詢問,卻已坐實(shí)了何開這個人身份。 …… …… 中午時分,天氣正熱。 虎子剛端起一碗rou湯,眼淚就一顆顆滴入了碗里。 rou湯不會讓人流淚,讓他流淚的,是買這塊rou,煮這碗湯,最疼他的奶奶。 現(xiàn)在rou湯還在,最疼他的奶奶卻已埋入黃土。這碗湯又有誰忍心吃得下去? 韓可兒在自己的房間里,葉塵就坐在小院門口,虎子先前各自給兩人送了兩碗湯和兩個饅頭過去。 葉塵兩口將湯喝完,饅頭吃進(jìn)肚子里,但眉頭始終緊緊皺起,他答應(yīng)鬼醫(yī),今晚上要送食物去瘦西湖獨(dú)島上,可是他現(xiàn)在不能離開這座院子。他現(xiàn)在最快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自己主動前往揚(yáng)州賭場和那白二爺面談,干凈利索的進(jìn)行一場交易,委曲求全的先解決眼前困局。等日后與玉道香、李君浩他們匯合之后,再殺了二爺和他麾下魏老大,為虎子奶奶報仇。 “必須將韓可兒和寇家三口轉(zhuǎn)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否則這件事情就是一個死結(jié),始終處于被動。”葉塵心中暗忖。 他不是沒有想過,去找白滄海幫忙,將韓可兒和寇家三口送到劍莊。可是白滄海沒有殺章春柔,將其關(guān)在劍莊里面,這讓葉塵隱隱感覺不安。事到如今,他又怎么能想不到章春柔、白泉等人之所以突然背叛白滄海和白子軒,很有可能就是小明王上官冰云所為。 他可是親身經(jīng)歷過彌勒教迷惑人手段,白府劍莊中有了第一個白泉,就會有第二個,說不定潛伏著不少如白泉這樣的人物。所以,劍莊在葉塵看來,反而是揚(yáng)州第一兇地。若不是白滄海劍法超群,白家的人又不好惹,葉塵一定會想辦法將章春柔殺之滅口。至于白滄海,葉塵相信他絕對不會為了某種利益出賣自己。 總之,這些事情還是要靠葉塵自己。 寇家小院子位于貧民區(qū)一個三角路口,平日間行人還是比較多的,否則也不會開面館。 這時,兩個人的談話傳到了葉塵的耳朵中。 “你聽說了嗎?今天官府的人跟瘋了一樣,突然派人一個客棧一個客棧的查探,就算是白家開的客棧也不給面子,城門口也派了人嚴(yán)查?!?/br> “當(dāng)然聽說了,我還知道官府的人是在找一個人?!?/br> “找人?找什么人?”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天我去給醉霄樓送酒,在二樓門口多站了一會,無意中聽到幾個在那吃飯的官府官吏說到一件事情?!?/br> “什么事情?” “北邊宋國皇帝的國書已經(jīng)送到了金陵,要南唐將一個人趕緊送回去,否則不日便大軍壓境。金陵那邊皇帝和朝臣都會吵架吵瘋了。” “哦!是什么人???這到底怎么一回事?” “聽說是因為宋國那位鼎鼎大名的祥符伯被咱們南唐的彌勒教的和尚給搶了回來,這不,宋國皇帝很生氣,就和金陵那邊要人。所有朝廷官人都讓彌勒教的和尚趕緊將祥符伯交出來,可是那些和尚說祥符伯自己半路上跑了,不知藏在何處?所以,才有現(xiàn)在官府到處尋找祥符伯葉塵?!?/br> 這些話傳進(jìn)葉塵的耳中,讓葉塵心中一動,眼睛一亮,心中有了主意。不過,在做事之前,要先將門口那兩雙眼睛趕跑。 一個賣糖炒栗子的中年男子,縮著脖子,在寇家小院子門外窄巷中叫賣。 巷子口外面,還有個要飯的瞎子,縮在墻角里不停的在發(fā)抖。 葉塵從小院中走出,來到中年男子面前,忽又停下,道:“賣什么?” 中年男子道:“糖炒粟子,又香又甜的糖炒粟子,五十文一斤?!?/br> 葉塵道:“不貴?!?/br> 中年男子道:“你想買多少?” 葉塵道:“一百五十斤?!?/br> 中年男子道:“可是我這里一共只有十來斤?!?/br> 葉塵道:“再加上你的人,就有一百五十斤了,我要連你的人一起買?!?/br> 中年男子身子后縮,勉強(qiáng)笑道:“我只賣栗子,不賣人?!?/br> 葉塵道:“我非買不可?!?/br> 他忽然出手,一把揪著他的衣襟。 中年男子大叫:“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想搶劫不成……” 他話沒說完,下巴就被捏住。 葉塵冷冷道:“我看你一定是個傻子或者是個瘋子!” 中年男子拼命搖頭,吃吃道:“我……我不是傻子,我也沒有瘋。” 葉塵道:“你若沒有瘋,怎么會到這里來賣糖炒栗子?這里的人窮得連飯都吃不起?!?/br> 這人怔住,眼睛里露出恐懼之色。 葉塵道:“你若不想被我活活打死,最好現(xiàn)在就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