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jié)
…… 今天,葉塵與鄭老下過棋之后,因為緊接著就下起了雨,而鄭老的家就在附近,所以便邀請葉塵去做客,順便避避雨。 鄭老與一名小妾生活在這里,小妾名為芙娘,三十多歲,早年也是風塵女子,不過并無煙視媚行之像,葉塵在秦淮河邊與鄭老下棋,幾次見到也是她給鄭老送去午飯,容止端莊大方。 葉塵與那鄭老在附近的街道上下棋,只知道對方住在這邊,但具體在哪卻還沒有來過。這時候隨鄭老進門,便在門口遇見了迎上來芙娘。 一番客氣之后,葉塵喝著芙娘親自端上來的茶水,與鄭老又下了一盤棋,聊了幾句便聊到詩會上去了。 “柳舫詩會么……柳家那八船連舫,有詩詞之才的人不少,但整體水準卻不算是金陵最高的,若說令眾多才子趨之若鶩的,終究還是徐家舉辦金陵詩會?!?/br> “徐家?莫非便是大名鼎鼎的徐鉉和徐鍇這‘二徐’所在徐家?” “沒錯,是他們,徐家三代翰林,特別是到了這一代,兄弟二人都是翰林學士,尤其是那徐鉉,在南唐除了國主之外,當以他的詩才最高。只是徐鉉自前一段時間出使吳越,聽說被軟禁了一段時間,近期又有傳言說他與宋人勾結(jié),使他的名聲受損嚴重,又被國主和國師猜忌,定是受到沉重打擊。所以這些天聽說一直在家待著,從不出席任何宴會詩會什么的?!?/br> 南唐以文為尊,金陵為南唐京師,更是天下文化薈萃之地,才子斗文佳人斗唱,大大小小的詩會也有許多,往往各個詩會之間也有些隱形的比斗,某個詩會當中出了好的詩作,另一個詩會又出了更好的,往往在這一夜被炒得沸沸揚揚,并且在之后數(shù)月甚至數(shù)年的時間里傳為佳話。這其中自然也有各個商戶、甚至官府之類幕后推手的炒作之功,但無論如何,秦淮河的名聲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中被烘托起來的。 柳舫詩會論影響力在金陵只能算是上等詩會之一,柳舫詩會之所以稱柳舫,是因為是由八艘大船連成一艘,一整晚在秦淮河上漂流,飲酒吟詩看煙花以及河流兩旁的燈火,船上也會有各種表演。 柳家本是江南巨富,但商人地位低下,有錢之后想要往文人的方向靠,可惜這樣的事情不會是幾年或者十幾年就能辦到的事情。柳家的家大業(yè)大,這幾年倒也出過幾個有些才華的文人,比陳青大伯家要好不少,只是如今在世人眼中仍舊算不得什么書香門第。 柳舫詩會在秦淮河上以盛大、奢華、熱鬧著稱,但前去參加的也多半是與柳家類似的有商賈背景或聯(lián)系的人,官場上的人有是有,但卻只占少數(shù)。所以,若有自詡文人的作作詩,另一半則是用來拉關(guān)系談生意,詩作質(zhì)量良莠不齊,它是最奢華的詩會,但與最頂端的金陵詩會在文氣上卻是沒法比的。 徐家舉辦的金陵詩會則是秦淮一帶真正頂尖的才子聚會,主辦詩會的徐家是真正的書香世家,三代翰林,特別是這一代徐鉉作為翰林學士的同時也兼南唐禮部侍郎,他家開的詩會,向來為眾多有心求取功名的學子趨之若鶩。當然,真想要獲得參加詩會的資格,本身也得有一定的才學或者足夠的關(guān)系背景才行,除了一些早有名聲的才子能獲得邀請,也有不少才子到徐府投送名帖,送上自己的詩作以求能獲得青睞的。而在這之外,許多的青樓名妓也都以受邀參加金陵詩會為榮,這與柳舫詩會每年砸下重金請人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既然準備了要去參加,仲舒小友可有準備什么詩作么?!?/br> 鄭老說完,望著桌子對面的葉塵,葉塵倒是笑著搖了搖頭:“不懂詩詞,純粹去看看熱鬧?!?/br> …… …… 吃完午餐,外間雷雨停止,葉塵告辭離開,待送他到門口目送他遠去之后,芙娘才在鄭老身邊笑著問道:“老爺,這陳公子莫非真不懂詩詞?” “芙娘你說呢?” 芙娘眨眨眼睛:“騙人的?” “相交時日尚短,真要下太高的結(jié)論倒也還早,不過下棋之時他也說過幾句應(yīng)景的詩句,那詩句甚好,我之前卻從未聽過,若只論詩詞,說他這人不懂,呵呵,我倒是不信的?!?/br> 鄭老搖頭笑了笑,繼續(xù)說道:“我這一生閱人甚多,或沽名釣譽或真有才學的年輕人也都有見識過,真有學問的,有的依孔孟之道平和中正,謙和有禮,或也有劍走偏鋒的狂生,行事張揚,風流不羈,但倒也真有才華,每每讓人驚艷不已??刹还茉鯓诱f來,這些也都不過是那么一回事,但只有這陳家小子,雖然是一名書生,看似木訥,可實際上性格卻是極為務(wù)實,不但有真本事,而且還是真正能做事的人。” “老爺難道是想將陳公子引薦給大掌柜?” “沒錯!最近圣堂在尋找一些有能力,有才華,且與大宋有仇怨的讀書人,讓他們換個身份之后,再下大力著重培養(yǎng),然后讓他們參加明年宋國的科考。這陳青有秀才功名,又能做實事,又有能力。并且他們?nèi)叶际潜凰螄俑λ赖?。卻正符合這些條件。他日他真若是能夠在宋國金榜題名,成為圣堂打入宋國朝廷中的一枚重要棋子,我作為推薦人,圣堂也會給予重賞的?!?/br> …… …… 第二天早上,葉塵又去秦淮河邊下棋。有了昨日被邀請去鄭老一家的經(jīng)歷,葉塵知道自己的目標人物應(yīng)該快出現(xiàn)了。 果然,今天過來的時候,早已有另一名老者在這里與鄭老下棋了,老者姓易,與鄭老年齡相仿,一副老太爺做派,出門穿得金碧輝煌,帶兩名小廝兩名丫鬟開道,這家伙神色和藹,但一雙眸子卻好像帶了鉤子似的,尋常人見了被其多看上兩眼,從氣勢上便會弱下去。一看就知道是身居高位,且慣于發(fā)布命令之人。 一局棋下完,易老對于自己又帶茶來又輸棋明顯不滿,但橫豎輸了,認還是認的,將葉塵叫過來大家將這局棋做了一次復盤,隨后還是易老與鄭老下。但三人有意無意的開始聊天,先是提到葉塵所裝扮的陳青來歷和身份,這個過程中,葉塵適時的表現(xiàn)出了自己的才能,同時也恰到好處的表露出了對大宋朝廷的家仇國恨。 秋末的陽光還算明媚,但下午秦淮河上刮起風來,這局棋下完,時間也已經(jīng)不早,大家各自回家。 …… …… 傍晚時分,夕陽染紅了天氣,也將半個金陵城浸在了暖洋洋的紅霞當中,葉塵也在陳青的兩名堂弟的帶領(lǐng)下,前往秦淮河參加詩會。 能夠一開始便參加上與終極目標人物著親密關(guān)系的柳家舉辦的詩會,葉塵還是感到很欣喜的,并且也已經(jīng)做好了今晚上展開計劃,大放異彩的準備。 柳舫詩會的八船連舫上表演眾多,一路上還能欣賞整個秦淮河的燈市夜景,對于此時的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場盛宴級的享受。 不久之后,柳舫詩會正式開始,原本??吭谇鼗春幼顬闊狒[街道邊的八艘畫舫連成的大船也緩緩駛離岸邊,一首首的詩詞從各個聚會上傳出來,在城市各處傳揚,滿城燈火與笙歌中,風雅的氣息也變得愈發(fā)濃厚了起來,這個城市熱鬧的夜晚,才開始正式進入了高潮。 第408章 柳舫詩會 秦淮河上畫舫巡游,河流兩岸燈火通明。此時城內(nèi)的街道上都是人頭涌涌,吃完晚飯不久的時間點上,人們從各家各戶走出來,大街小巷的往以夫子廟、明遠樓一帶為中心的最為繁華的街道過來,小販們高聲叫嚷,也有雜耍賣藝的表演者聚集街頭,一家家青樓妓寨中傳出招攬客人的渺渺歌聲,有時也能看見里面的舞蹈,不時有人進進出出,熱鬧非常。 街道上偶爾會傳來某某詩會某某公子有某某新作出爐的消息,隨后便能聽見某間青樓之中某位名妓將這詩詞唱誦一番,緊接著便又能聽到另一首佳作在某某詩會出爐的消息,才子們互相較勁,佳人們將這些詩詞飾上一層美麗的緋色氣息,這樣的氛圍當中,便可感受魏晉遺韻,唐時風雅,也不過是如此而已??梢娔咸莆幕膊?,并非是虛夸。 詩詞之道自唐時便已興盛,此時又經(jīng)過了幾百年的發(fā)展,雖然時經(jīng)數(shù)十年五代亂世,但詩詞一道的發(fā)展,并未受到影響,特別是在南唐已經(jīng)進入了一個高峰期。 當然,也有務(wù)實之輩顧慮到了詩詞無用的事實,到底當以何等標準取士從盛唐時便是被反復衡量的東西。這一點在當今天下,則以大宋朝廷爭議最多。 而在南唐,因為南唐三代帝王都好詩詞,反而使得南唐詩詞的地位在整個大格局上已經(jīng)達到了輝煌的位置,若是有誰真能寫出一首好的詩詞來,在南唐境內(nèi),不管走到哪里都會是座上賓客,即使見了南唐國主李煜,也會受到應(yīng)有的尊敬和禮遇。 風雅的氣息,已經(jīng)成為如今南唐的烙印。近四十年來,繁繁浩浩的詩詞文化已經(jīng)在南唐沉淀成整個社會的底蘊,單從文明發(fā)展史上來看,當是五代時期最為閃亮的一部分。以李煜為首的無數(shù)名作名篇如星斗恒沙,烘托成華夏文明歷史長河中重要的一環(huán)。 可以說,每天晚上的金陵城中都有人在舉辦或大或小的詩會,烏衣巷、夫子廟這些地方是最為熱鬧繁華的商業(yè)街,在這些地方,都有一個個商家所擺出的展示牌,隨時隨地各個詩會上能拿得出手的詩作陸續(xù)地聚集過來,偶爾有人大聲朗誦,也有的商家安排了會唱曲的姑娘唱上一段,街道上、附近的茶館酒樓里,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聚會中,文人學子們搖頭晃腦地點評著上佳的詩作,品評著何人的詩作能傳唱最久,即便是未曾讀書的市井小民,在這樣的氣氛下也能感受到這樣的意境,與身邊之人品評議論,沾些風雅氣息。 如此文化詩詞氛圍,葉塵之前來金陵之前從胡三光提供的情報信息中有過了解,這些天白天出門也有過一些感知,但只有今晚上所見所聞,才讓他體會到南唐詩詞一道被推崇到了何種地位。 或許如今的南唐給中華文明歷史上詩詞歌賦發(fā)展起到了重要的推手作用,但對南唐這個國家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清談?wù)`國”,甚至南唐最終被大宋所滅,也與此事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 柳園的八船連舫早已離開岸邊,沿著河流最美麗熱鬧的一段緩緩行駛,即便是這樣,它也不是封閉的,十余艘小船前前后后地跟隨在秦淮河兩側(cè)的岸邊一路行駛,偶爾接著人去到大船上,偶爾也載了人或是傳遞了詩作出來,如同小小魚兒伴隨的水上宮殿。上船的人會將今夜所出的佳作傳上來,也會傳上來一些故事和消息,例如有的宴會上某個大人物宣布了將女兒許配給某位才子,或是某個知名的大儒或者高官夸獎了詩作出色的年輕學子。 柳舫詩會的詩作在整個金陵城其實算是有一定水準的,早幾年柳家也有過跟人買詩以應(yīng)付這一天的事情,但如今已經(jīng)無需買詩,既然有錢,總能請到幾名真正有才華的人過來。雖然還是比不過最有名的徐家舉辦的金陵詩會這樣的頂尖詩會,但經(jīng)過一番熱鬧的炒作,名氣卻也是慢慢的起來了。 詩會都是文人社團,也有互相之間比較針鋒相對或是暗暗較勁的,譬如這邊詩會聽到那邊的題目之后,某人或許也會說:“說起這個,小生倒也偶得一首……”然后表情淡定地與眾人品評一番,表面上自然是看不出存了爭斗之心。詩詞這東西若真是到了很高的水準,倒也的確分不出高低,但如果差得很多,那佳作拙作,還是一目了然的。 …… …… 這時候還沒到最熱烈的時候,詩會要開到凌晨,真正好的詩作不可能真是妙手偶得,每位學子多半都會準備一兩首得意之作,覺得自己的才華還不夠,沒必要在那些頂尖的人物面前獻丑的才會早早放出,而真正讓最頂尖的那批才子放出殺手锏的高潮,往往要等到了亥時左右才會開始,若能在今晚這個時候獲得好的口碑,積攢了名氣,往后的仕途便也能順暢許多。 夜色在這氣氛中不斷轉(zhuǎn)濃,月亮漸漸上了中天,金陵城的氣氛還在不斷變得熱烈。 柳舫詩會所在八船連舫上,熱鬧正漸漸到達最高峰的時間,葉塵和陳青的兩名堂兄弟陳俊和陳峰坐在第三個船塢靠后的位置。 旁邊第二艘船上當中傳出渺渺靡靡的歌聲,不一會兒,有人舉著一張宣紙從旁邊連舫上來到這個連舫,說道:“張謙張公子新詩詠秦淮……”然后將那紙張貼在正中間品詩榜上,周圍人頭涌涌,一個個嘴中念了出來,有不少人評頭論足,所言之語大多都是贊嘆和欣賞的好話。 這個時候,那位張謙一手搖著折扇,一臉故作平靜自持的也移到了這個連舫上,此時被人夸獎,張謙自是一番謙讓,旁邊有人帶來的女眷也是笑道:“張公子的詩詞,妾身聽了也有幾分感動呢?!币恍┡煲蚕矚g那詩詞,開口贊美幾句。其實花花轎子人抬人,對于真熟悉的,例如葉塵旁邊陳峰此時便低聲給葉塵說道:“這張家做得也是絲綢生意,與我們陳家向來不對付,張謙這小子雖然也讀過幾年書,但什么水準我們還是清楚的,他的這詩詞多半是從某位名家那兒買來出風頭的?!标惙暹@樣說著,雖然動作表情看似是在壓低聲音,但其實聲音不小,有著故意讓旁邊人聽到的不良目的。 另一邊張謙笑得開心,又是謙讓幾句,隱隱聽到張峰的聲音,根據(jù)聽到的只言片語猜到了陳峰可能說的話,臉色有些陰沉,目光掃過包括葉塵、陳峰和陳俊,突然走了過來,大聲說道:“沒想到,兩位陳兄,你們竟然來參加柳舫詩會,莫不是走錯了地方吧?” 陳峰和陳俊頓時臉色一變,后者一聲冷哼,說道:“張謙!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張謙一臉譏諷的看著陳家兄弟,目光在葉塵臉上也只是略微停留,淡淡地說道:“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說以你們二人也就剛識字的水準,自然是沒有資格參加這樣的詩會?” 陳峰說道:“張謙!我們詩才就算不行,你也和我們差不多。別人不知道你,你以為我們兄弟不清楚,剛才那首詩……” 不等陳峰將話說完,張謙趕緊將其話語打斷,大聲說道:“好了,廢話不說了,一直以來,我們金陵大小詩會都有一項規(guī)矩,每一次參加詩會至少都要拿出一著詩來,你們既然對本公子的詩多有不服,不妨將你們的詩念出來,讓大家評一評?!?/br> 陳峰和陳俊頓時蹙起了眉頭,看向葉塵。他們二人臨時被陳老太公安排陪著葉塵來的,以他們的水平哪能做出什么詩來,以往若真參加詩會,也要提前好多天花錢找人買上一首充充場面,可是這次因為時間倉促,還真沒有來得及準備。 幾個人在這邊針鋒相對,作為主人家的一名柳家的中年男子也走了過來,這人乃是柳家家主的弟弟,名為柳宗陽,早年也曾中過舉人,本身也有些才華。他本身是走動各處招待眾人,此時笑著插入話題,問大家在說些什么,張謙便交代一番,說陳家兄弟來參加詩會,竟然一首詩都沒有作。話語之中又諷刺了一番陳家三人。 張謙說著難聽的話語,一看陳家兄弟二人表情,心中一喜,便猜到對方?jīng)]有準備詩,又陰陽怪氣地說道:“我看要不就算了,是我多事了,畢竟以前來詩會上看熱鬧的人還是挺多的。陳家兄弟顯然是帶朋友來見識我們這場詩會風采的,我們大可不用理會他們?!?/br> 這時候看著陳家三人神色和張謙的表演,柳家那位舉人柳宗陽自然便也清楚了張謙的想法。張家和陳家因為同為金陵較大的絲綢生意世家,所謂同行是冤家,兩家以往在商場上,摩擦糾紛、互相拆臺和競爭不小,彼此之間也算是宿有仇怨。 第409章 秦淮夜泊 此時張謙抓住機會讓陳家兄弟丟面子。老實說,張謙的這表演是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但效果卻不會打折扣,若是繼續(xù)這樣說下去,陳家兄弟做不出詩,保不定明天這些小圈子里就會傳上一陣陳家兄弟有辱斯文,或者陳家滿院銅臭的言論。 “要寫詩??!不如讓我現(xiàn)在想一想,做一首詩?!币恢睕]有說話,一臉老實跟班樣子的葉塵,突然說話了。 “這位是……”柳宗陽適時問道。 陳峰介紹道:“柳世叔!這是我堂弟陳青,一個月前剛從蘇州來到金陵?!?/br> “幸會幸會!”柳宗陽客氣的拱手道。 葉塵回禮道:“柳世叔客氣了?!?/br> 張謙說道:“原來是蘇州來的陳兄,陳兄剛說要現(xiàn)場作詩,現(xiàn)在可以開始了。拿出來與大家觀摩一番。哦!陳兄不要忘了,今晚的題目是以這秦淮河景為主?!?/br> 他一片驚喜坦蕩的樣子,實際上心中早已笑開花,陳家與他們張家說是宿敵也不為過,陳家一舉一動都被他們注意著,陳家從蘇州來了位傻里傻氣的親戚投奔,他怎么會不知道。并且陳青是什么才學他早就打聽過了,讀這么多年書,詩是能寫的,但寫出來會變成什么樣子,從剛才陳峰、陳俊和這位陳青三人神色變化上就可看出,顯然陳青是被自己所說的話擠兌的沒辦法才逼不得已站出來作詩。如果將一首差勁的詩作真拿出來給大家“品評”了,會有什么效果,只會丟人現(xiàn)眼而已。 葉塵猶豫了一下,說道:“那晚生就獻丑了。” 柳宗陽笑著道:“陳兄弟請!” 張謙還想要再說些什么,卻見葉塵直接走到旁邊一張矮幾前,拿起了毛筆。這樣的詩會,筆墨紙硯隨處都有,葉塵將毛筆筆鋒浸入墨汁當中,停頓了四五息時間。 陳峰和陳俊聽了張謙的話臉色正難看,但這時候見自家這位秀才堂弟的從容淡定的神色表情,心中有了期待,和神色一凝的張謙等人跟了上來。 毛筆在墨汁中浸了兩息,朝宣紙落下,葉塵同時說道:“也好,諸位既然如此盛意,小弟也不敢藏拙,獻丑了!嗯!今日晚生便以今晚秦淮河所見所聞為題,賦詩一首?!?/br> 這樣說著,毛筆在紙上刷刷刷的寫起來,葉塵雖然在去年冬天的時候,在喻清妍的監(jiān)督下,苦練毛筆字,有所小成,但畢竟不是鋼筆字,即便以狂草揮毫,寫得也不算快,柳宗陽在旁邊看著,片刻后,幫忙將寫了的字念出來。 “秦淮……夜泊……” 他的語氣清朗,整個船舫內(nèi)都聽得清清楚楚,又過得片刻,觀看的容色與站姿都變得正式起來,復讀道:“官柳……動秋條,秦淮……生暮潮?!?/br> 這秦淮夜泊的第一句,大氣鋪開! 張謙和柳宗陽瞬間變了臉色…… 柳宗陽清朗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旁邊的案幾上,葉塵刷刷刷的舉筆疾書,只這第一句年出,便有許多人臉色變了些,有的凝神肅容,仔細等待下句,張謙則皺起了眉頭,心頭泛起不好的感覺來。而陳峰和陳俊兄弟二人雖然沒什么詩才,但鑒賞能力還是有的,互視一眼,眸中充滿驚喜和復雜之色。 第一句詩的出現(xiàn),旁人都還來不及真正揣摩它,當然,單句頂多能說無可挑剔,也不能說好或不好,然而當片刻之后柳宗陽念后面的內(nèi)容時,這首詩句的最初輪廓,就已然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大氣而瑰麗的氣象,隨著這詞句的成型,鋪展開去。 刷刷刷。 “樓臺……見新月,燈火……上雙橋?!?/br> “隔岸……開朱箔,臨風……弄紫簫?!?/br> “誰憐……遠游子,心旆……正搖搖。” 在場眾人中品鑒詩詞的水平還是不錯的,此首五言律詩,已將整個秦淮夜景描寫得淋漓盡致,生動形象的將整個秦淮夜景用語言寫了出來,念出這首詩,聽的人不禁然的一副秦淮河夜景便呈現(xiàn)在自己腦海之中。 此時先是鴉雀無聲,然后便是竊竊私語。 葉塵收筆,仔細看了幾眼,對自己今天的毛筆字感覺很滿意,至于內(nèi)容反正是抄的在北宋初期之后傳送近千年的好詩,根本不用擔心什么的。他隨手拿起宣紙,吹了一口氣,轉(zhuǎn)頭說道:“請柳陽世叔點評……” 柳宗陽此時再看向葉塵的神色表情,已經(jīng)和剛才大為不同,依然很客氣,但雙眸中卻多了一份重視和驚疑。 他手上接過寫有詩詞的宣紙,又反復看了幾遍,心中已在想著到底該用怎樣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