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jié)
徐鉉見此,便深深的看了一眼盧多遜,然后又退了回去。而陶谷卻是臉色微變,暗中將盧多遜祖宗八代都罵了個遍,同時只能期盼著皇帝會因為寇準文采太過平庸而不會太過看重寇準的卷子。 趙匡胤目光如電,卻已經將剛才盧多遜、陶谷和徐鉉神色變化都看在眼中,冷哼一聲,不等他吩咐,旁邊辛石便上前從盧多遜手中接過寇準的卷子遞給了趙匡胤。 半晌之后,趙匡胤抬起頭來,先是微微閉眼沉思半晌,然后長長嘆了口氣,眸中有精光閃過,說道:“不愧是葉塵的弟子。聽說才十六歲,便有如此見解,真是難得,以朕看來朝中一些當了十多年的官員大多都沒有這個腦子。好生栽培若干年后便是宰相之才?。 ?/br> 陶谷聞言,身體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栽倒在地,卻是已經臉如死灰,即使是盧多遜和徐鉉雖然知道寇準的策問很不錯,但卻沒有想到皇帝陛下會給出如此高的評價。 他們卻不知道,趙匡胤做事之務實可能是歷朝歷代皇帝中之最,至于文才如何,說直接點只要能夠讓他明白什么意思就可以了,他更看重的是內容本身。 而寇準在葉塵培養(yǎng)和熏陶之下,考慮問題和作事同樣是以務實有效為準,對于文字語言的態(tài)度和趙匡胤大同小異,只是用來交流、表達、傳遞、記載客觀事實的工具而已。 趙匡胤舉起手中卷子,看著下面三名主考,特別是看著陶谷剛才不堪的樣子,想起葉塵與陶谷之間的仇怨,便已經明白了七七八八,冷笑道:“盧多遜!你是主考,又是朕的副相,你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盧多遜當即便說道:“陛下,寇準的卷子臣和徐大人都評上等,但陶大人是判否,按照禮部試的規(guī)矩,主考中只要有一人判否,便不能成為新科進士。所以……” 砰的一聲,不等盧多遜將話說完,趙匡胤便一掌拍在眼前御桌上,喝道:“陶谷!朕剛剛仔細看了寇準的卷子,經義問答全部是中上,策問之答所說也是極為難得的可行之策。你為何要判否?。俊?/br> 此時此刻,陶谷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穩(wěn)了穩(wěn)心神,一咬牙說道:“陛下,臣身為翰林學士院承旨,對考生文采高低擁有把關之責,寇準策問雖然說的不錯,但是他的文字用語太過平庸。臣定下判否也是秉公行事而已?!?/br> 趙匡胤冷笑一聲,說道:“平庸?朕怎么沒有感覺文字用語平庸,朕不但感覺不平庸,而且覺得這樣說事情看起來更舒服。你或許不知,葉塵每次給朕上奏折,文字用語便如寇準這樣,簡單直接,毫無廢話。同樣一件事情,如你陶谷上來的奏折,朕要看一個鐘頭,將其中大半廢話無視之后,才能夠看明白說什么事情。而如寇準和葉塵上來的奏折,朕便可輕易看明白。朕若是沒有記錯的話,葉塵文名恐怕不比你陶谷弱吧!” 陶谷臉色漲得通紅,腦子一熱,便脫口說道:“那是因為陛下在詩詞歌賦一道水平在限的緣故,陛下雖然貴為天子,但也不能如此羞辱我等文人士子。” “大膽!”趙匡胤一聲厲喝,陶谷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撲騰一聲直接跪了下去,臉色蒼白一片,額頭脖頸冷汗之流,驚慌失措地說道:“陛下恕罪,臣一時口誤。” 然而,此時看著陶谷的反應,再加上想起陶谷剛才所說的話,趙匡胤心頭的火氣卻突然煙消云散,因為他突然想起來要坐穩(wěn)天下,可是離不開這些整天“之乎者也”的文人士子,所謂文治武功,文治排在前面,自有其道理。文人士子固然有其虛偽務虛的一面,但對于統(tǒng)治這個天下和穩(wěn)定朝廷這個龐然大物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想到這里,趙匡胤便不想就這個問題再說什么,也不想理會陶谷,而是對盧多遜說道:“將寇準卷子重新評定。” 盧多遜當即躬身稱是。跪在地上的陶谷眼見趙匡胤沒有追究他,暗中長長松了口氣的同時,卻已經將盧多遜恨之入骨。 …… …… 這雨,不是春雨,也不是秋雨,更不是什么綿綿細雨;它不像牛毛,不像松葉,更不像什么串珠,它是夏天的雨,夏天的傾盆大雨。能給世間萬物帶來涼爽的夏雨。 它像子彈般的往下墜,落在地上,發(fā)出嘀滴答的響聲。 它有力的小身軀落到了地面上,濺起了一個個的小酒窩,有時候還酷似一朵盛開的水花兒。它和同伴們慢慢匯在一起,成了一條條流淌的小溪,在街道兩側隨處可見。落在了植物的身上,它便成了植物沐浴最好的洗澡洗澡水了。 它將酷熱和灰塵全部都趕走了,帶來了一個涼爽的世界。雨停了,空氣中還帶著些濕氣,小鳥兒在低處飛著:雨篷上的音樂也停止了,只有些雨滴不時地從上面落下來,空中傳來天神的怒吼,雷聲響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很久都沒停。但這恐怖的雷鳴并不會影響到人們的情緒,今天反而有比以往更多的人出來散步了。因為今天便是此次科考的發(fā)榜之日。 然而,寇準望著窗外沐浴在夏雨中的庭院,卻一直發(fā)著呆,臉上一片憂傷,他壓根已經忘了今天是發(fā)榜之日。 寇準雖然年紀輕輕,但他性格和為人,讓他不習慣對他人暴露自己軟弱的一面。只有獨自一人的時候,隱藏在心中的情緒才會泛起。他擔憂的自然不是能否金榜題名,而是葉塵能否渡過難關,在三成機率之下活下來。 在雨聲中發(fā)了一陣呆,寇準渙散的視線又重新凝聚起來。自嘲的笑了一笑,師父中了毒,自己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心慌意亂或者心平氣和都沒有任何意義。結果都不會因為自己現在的心情而改變,根本沒必要想得太多。 …… …… 不出意外,有了皇帝在崇政殿當著三位主考官說的那些話,寇準省試高中,榜上有名。 所謂“殿試定高下,省試定去留”。極端點來說,省試的最后一名跟第一名的地位是同等的。要分出高下,還是在殿試上決定出來。說是這般說,不過寇準在這個時候根本沒有絲毫興趣去爭什么靠前的名次。 不過,徐鉉來到葉府并沒有告訴他這件事情,而是讓他親自去看榜。徐鉉是最正統(tǒng)的那種讀書人,在他看來對于讀書人,作為人生四大喜事之一的金榜題名一定要親自經歷一番才行,這本身就是一種非常重要和難得的經歷。 徐鉉是葉塵在南唐的一顆暗子,在攻破金陵城時起到了極為關鍵的作用,這件事情在葉塵一系的核心人員中已經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徐鉉本身曾經擁有江南第一才子的文名,在葉塵一系的勢力中地位也算是相對比較特殊的,這些天在經義策論方面也沒少指點寇準,所以對于徐鉉的要求,寇準雖然心中不想去看榜,但卻不好拒絕。 …… …… 第590章 榜下捉婿 寇準和徐鉉向著北塘門內的國子監(jiān)行去,越靠近國子監(jiān),街上的行人就越多。到了國子監(jiān)外的禮部試放榜處時,那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宋國自建國以來,歷年禮部試放榜,有四更天開始,就跑過來坐守的士子。人數還不少,都想第一個看到自己的名字。五千多名士子引頸而望,加上更多的準備來捉女婿的豪紳、商人和富戶,國子監(jiān)門前的二十多步寬的大街,被車馬行人堵得水泄不通。 “這……怎么進去?”寇準有些發(fā)愣,就算是元宵節(jié)燈會,似乎也沒有這般擁擠的人群。比起前日應考時,堵在門前的人數還要多上一兩倍。 “大人,這里讓小人來!” 跟在寇準和徐鉉身后,兩名膀大腰圓的葉府護衛(wèi)站了出來。 這是葉府管家麻剛子知道寇準要去看榜后,又因為水兒今天進了半死迷宮,沒跟著寇準,所以特意下令讓他們跟著寇準一起來看榜。皆是從禁軍中退下來的老兵,都有把子氣力,從人群中擠過,就像戰(zhàn)車碾過草原,風行草偃,擋在前面的,無論是士子還是其他人等,全都被硬生生的擠開。 有人被擠到一邊后,轉身就要怒斥,但一看到兩名壯漢身上穿的紅色號衣,便立刻住了嘴。王公大臣和宰執(zhí)家的仆人,尤其是拿著一份官家俸祿的元隨,都是有規(guī)定制服的。比如晉王趙光義、宰相趙普和葉塵在上朝事時,被這些身穿紅衣的元隨護衛(wèi)著,國之重鼎的氣派便出來了。 下了馬,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金榜之下。六大張金黃色的榜單貼在墻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籍貫,占據了大部分的紙面空間。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禮部試頭名——也就是省元的名諱——王嗣宗。 寇準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上次在大考那一天聽那新結識的高建文說的,另外還比較有名的才子劉寅排在第三。 至于寇準本人,排在了第九十三位,在禮部試取中的三百八十二中,排在靠前面的位置上。在榜單上瞥了一眼自己的名字之后,寇準心神也只是略有些波動。 然而,就在這時,寇準大考那天結識的高建文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鉆了出來,遠遠的大聲說道:“寇小弟,恭喜?。∧闩旁诹说诰攀?。” 這一聲喝,頓時驚動了四周十數丈之內的閑雜人等。如同一個rou包子,拋進了惡狗群,幾十人一下一擁而上。 徐鉉對此好像早有預料,見勢不妙,微微一笑,疾退數步,并攔住了葉府護衛(wèi),且對他們低聲說道:“沒事,寇準這小子太老成了一些,這等有趣的事情讓他經歷一下也挺好的,就當是放松心情了。你們跟在后面等寇準快被人家弄進家門時把人搶過來就是?!?/br> 這些護衛(wèi)都是開封本地人,對于眼前這等事情雖然沒有見過,但卻也聽過不少,此時一聽徐鉉一說,便一臉笑意的站在一邊看熱鬧起來。任由成了眾矢之的寇準被淹沒在人海中。只是他們卻沒有看見另一邊人群中高建文眼中那一抹詭異之色。 寇準不過十六出頭,但長相也算英俊,且身材卻已經頗高,按照后世計量法已經接近一米七,不算矮的。加上這兩年待在葉府,跟著葉塵,氣度也培養(yǎng)了出來,自是不差。這樣的進士在三百多人中也不多見。幾十雙饑渴的眼神盯著高建文,仿佛久渴之身的守寡多年寡婦看著身子精壯赤裸的漢子。 一個仆役搶先喊了起來:“小人主人家的小姐,年方二八,貌美如花,溫柔賢淑,德才兼?zhèn)?,正要招個可人意的郎君!不知官人意下如何?” 這話一出口,周圍人中便有不少投以鄙視的目光,心想這時候說這些空口無憑的廢話有什么用。一個員外豪紳模樣的中年男子揮著雙手,十根肥胖的手指晾在寇準面前:“我家女兒有嫁妝兩萬貫!” 同樣有不少人的鄙視目光改向那名豪紳投去。捉女婿,進士是先決條件。在這之后,就要看年歲和長相了。兩樣都不行,陪嫁那就是萬貫的最低價。再往上,兩萬貫則是平均數,提供給普通水準的進士還差不多。至于寇準這樣一看如此年輕,前途不可限量的進士,那可不是簡單的兩萬貫就能拿得下的。 “我家女兒有四萬貫陪嫁!”一名瘦削的富商大聲喊著價碼。 另一名手戴玉扳指,腰纏金腰帶,身穿極為貴重的菱花龜背竹紋蜀錦的商人,此時緊跟著便大喊道:“七萬貫,在祥符縣還有一百畝上好良田!” “十萬貫,開封東城一座三進的宅子,以及城外二十頃地!” 喊出最高價的豪紳看起來更加有氣派。穿著看似普通,但腰間的黑帶其實是豬婆龍皮,身上的青袍更是貢絹。只要稍有見識,就知道這是一戶絕非尋常暴發(fā)戶可比,應該是一些傳承多年的世家大族,多半是近年來人才凋零,或者男丁稀少,所以才跑來榜下捉婿。 在喊價的過程中,寇準被拉拉扯扯,整齊的頭發(fā)也被弄亂了。平時少年老成的穩(wěn)重已經蕩然無存,這個時候才恢復了少年人該有的稚嫩,扯著嗓子連聲叫道:“我已經訂婚,我已經訂婚了?。 ?/br> 此話一出口,人群剎那間就靜了下來。接著便是可惜聲四起中,剛才還爭得熱火朝天的人們,這時各自搖頭四散開去。其中那名喊價四萬貫的豪紳來到人群中高建文身邊,微微點了點頭,高建文心中大喜,深深的看了一眼寇準的背影,轉身離去。 長長松了一口氣的寇準一邊整理被拉亂的一衣服,一邊向徐鉉走去,他感覺剛才那些人太恐怖了,他不想在這里待下去了。只是他沒有注意到的是,或者說在剛才那等情況下被他忽略了一個細節(jié)——在好些人拉扯他時,期間有那么一剎那他感覺自己脖子后面好像被針扎了一下,但那疼痛一閃面逝,寇準當時注意力全部在如何擺脫那些搶親的人上面,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 …… “噫,中了!中了!” 一聲尖叫又打斷了現場的安靜。一個花白胡子、差不多有五十多歲的老貢生拍著手,大叫了兩聲,然后便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 這副場景,自古以來,自有了科考之后,歷朝歷代在金榜題名之時都會時有發(fā)生,雖然不多,但人們卻已是見怪不怪。讀書人十年寒窗,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乃至四五十年寒窗都是為了當官,對當官執(zhí)著卻是尋常人難以想像的,所以如這般年齡來考進士,甚至一次不中,下次考,如此這般一考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乃至于終于有一天熬出一個進士,當場瘋了的,或者一激動直接猝死的,都是有的。 嘩的一聲,一下涌上來一群人。潑水的潑水,打扇的打扇,還有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聽了身前主人的吩咐,往掌心吐了兩口唾沫,搓了一搓,就對著老貢生的人中死命一掐。 對陣下藥,老貢生隨即悠悠醒來。 壯漢的主人走上前,是個四十多歲的豪紳。他在老貢生身邊蹲下:“官人,可是中了?” “三百二十三位的楊永明就是學生?!泵闻判?,老貢生是至死不忘,就算是剛從昏迷中醒來,照樣一口報出。 “是否婚配?”那豪紳又立刻追問了一句。此話一出,周圍頓時鼓噪起來。有些人想擁上前。但卻被跟著豪紳的幾個壯得像頭牛的伴當,死死的攔住。 “沒有?!眲⒂烂鲹u頭哀嘆,老淚縱橫,“老夫自前朝后周時期便開始求學,至今已經四十六年,一直無所成就。父母不收,兄弟棄我,哪還有人愿與我結親?!?/br> “沒有就好!”豪紳更不多話,一招手,幾個壯漢家丁立刻回頭來,橫拖豎拽的將楊永明架進了馬車中,轉眼就沖出了人群。來去如風,這綁架的手段顯然是行家里手。 “不愧是榜下捉婿?!币娭R車載著楊永明轉瞬去遠,寇準暗自僥幸自己剛才反應夠快,靈機一動說出了訂婚,否則…… 這就是在中國歷朝歷代封建王朝的進士! 能引得天下人為之瘋狂的資格。 當今天下,大宋文官之中,只有三十分之一不到是進士。一個進士出身,便是日后高官顯官的基礎。為了家族著想,稍微富裕一點的大戶人家,都會想著一個進士女婿來支撐門面。而有了進士女婿,日后家中子侄被帶契著,一族里的稅賦勞役都能打個折扣。 而且自漢唐以后,華夏中國大地便都一直在宣傳“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br> 數百年、近千年的洗腦,在古代中國百姓之中一榜進士所受到的尊敬和所擁有的地位,更是遠遠超過他們自身所擁有的真實的能力。即使當今天子以務實出名,但這一點也無法改變。 第591章 晉王招婿 所以,無論是現實利益,還是宣傳的功勞,都讓進士成了官宦富戶嘴里爭搶不休的rou骨頭。甚至在原本歷史上,二十年后來自真宗皇帝——也就是趙光義的兒子趙恒更是親筆詩句:“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一國皇帝都如此想法,可想而知一榜進士在封建王朝地位之高難以想像。 看著五十多歲的老頭子,竟然一樣被搶婚,徐鉉不由長吟:“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金玉堂;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女如玉;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br> 寇準聽在耳中,微微嘆了口氣,他小小年紀,卻已經看透這其中的世情——說白了都是功利使然。當年唐太宗完善科舉制度,曾有言“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這里的彀,就是作陷阱解。不過那時候,進士人數稀少,在官場上還要與門閥世族相爭。而到了宋代,趙匡胤雖然以務實治國,但同樣想文治武功,對科舉制度的重視比起歷朝歷代更是登峰造極。因為在趙匡胤看來,天子大肆提倡文事,天下才士有了晉身之階,皆去苦讀六經,當然沒有心思去想著造反之事。 為此趙匡胤還在趙普的幫助下,制定了許多類似制度,比如省試取中后,殿試便不再黜落考生,使得恩歸上而怨不歸上;就算中不了進士,還有特奏名、免解,等一系列將士人招入體制內的手法;災異之后,又籍災民中之精壯為兵。在維持國內統(tǒng)治的手段上,大宋已經超越了此前所有的朝代。這其中趙普居功至偉。但也由此導致軍隊、士兵、武人,乃至武將在社會朝廷中地位越來越低,甚至在原本歷史上自趙匡胤、趙光義之后,執(zhí)掌大軍的都是文官,武將剛開始只有指揮打仗的權力,乃至于后來發(fā)展越來越極端,文官為了搶功升官,便在執(zhí)掌大軍的基礎上指揮大軍打仗,在原本歷史上面對西夏和契丹、女真金朝,釀成了一次次的失敗和殘局,甚至出現了華夏歷史中最為恥辱的靖康之恥。算是真正的埋下了原本歷史上宋朝一代自趙匡胤、趙光義后武力積弱的弊病。 如今的寇準雖然心智不凡,但卻還想不到這一點,甚至可以說除了葉塵這個從后世而來的人之外,自趙匡胤往下,滿朝文武都沒有人能夠想到這一點,甚至以葉塵如今的威望名聲說出來,也將會有很多人質疑。 時近正午,榜前的人群依然擁擠不堪。榜單之下,時不時的都能聽到一聲“我中了”的大叫,然后那名得中的貢生,就像臭rou一般,被一群蒼蠅圍上。一如方才寇準的遭遇。 推開混亂中的人群,寇準和徐鉉上了馬車準備回葉府。向西行不到百步,就到了路口,正要過街,就看到一輛馬車打橫里過來,馬車周圍前呼后擁足有四十多個護衛(wèi)騎著馬簇擁著,都是穿著徐鉉借來的兩名元隨同樣的紅色袍服,好不威風。 不等寇準問什么,徐鉉已經微微一笑,低聲說道:“虎子,待會那馬車中的貴人不管向你提什么要求,可不要急著拒絕他?!备呓ㄎ膯栔軠?。 寇準心中一驚,便準備細問,但一看徐鉉那故作高深莫測的樣子,便知道這位徐大才子雖然一心為老師做事,但故弄玄虛的老毛病又犯了,便索性不問,看著馬車開始推測馬車里面人的身份。在大宋,當今天下,元隨護衛(wèi)能夠身穿紅色袍服的有晉王趙光義、魏王趙德昭、祥符王葉塵、吳越王錢志尹這四位王爺,以及宰相薛居正和兩名副相盧多遜和呂馀慶,此外便是樞密院正副使曹彬和沈義倫。 自家老師可以排除,吳越王護衛(wèi)不會這么張揚,樞密院正副使護衛(wèi)都是退伍的老兵,舉止間有行伍鐵殺氣息,這些人沒有,可以排除。呂馀慶和薛居正馬車不會有這般華貴,而盧多遜是個異類,和后來明清時期當官的都將人當畜生使一樣喜歡坐轎子。所以眼前馬車中人很有可能是晉王趙光義和魏王趙德昭中的一個。 這些推斷說來話長,但在寇準心中卻也只是瞬間便得出的判斷,正待他進一步判斷馬車中到底是晉王還是魏王時,對方已經開口。 “咦!這不是徐大人嗎!” 橫過路口時,那輛馬車隊伍中忽然有人叫了一聲,車馬齊齊停步,靠到了路邊上。馬車中伸出一只手,威嚴的拜了拜,一名護衛(wèi)便沖著寇準和徐鉉這邊招著手。 寇準心中一動,想起前幾天胡三光給他曾經說過:徐鉉是受老師之命,假裝投靠晉王,但他的忠心卻根本不用懷疑。然后他便明白了馬車中大佬的身份——晉王趙光義。同時他也明白徐鉉今日一定要帶自己看榜的另一個原因——徐鉉一定是受了晉王趙光義的指示,特意在今天出現眼前這場偶遇,而自己也明白剛才徐鉉給他說“待會那馬車中的主人不管向你提什么要求都不要急著拒絕?!钡恼嬲馑迹蔷褪桥浜纤跁x王面前演一場戲。 徐鉉帶著寇準跳下馬,走到馬車近前,對車廂里面拱手行禮:“下官拜見王爺。” 寇準在后面也跟著行禮,但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