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的動作一頓, 維持著握著臉盆邊沿的姿勢, 抬頭看向他。

    “我沒有胡說?！毙l(wèi)凌陽又強調了一遍，收起臉上的笑容, 認真地看著他，“我認真的, 真的，我沒有開玩笑?！?/br>
    “認真的？”徐嘉重復了一次他這句話,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當然知道?！?/br>
    “別開玩笑了，不好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想了很久, 我……”

    “扣扣——”

    敲門聲打斷他的話, 護士進來查房，衛(wèi)凌陽只能松開徐嘉的手，小聲跟他說：“我一會再跟你說。”

    徐嘉不置可否，端著臉盆去了衛(wèi)生間，順手把衛(wèi)生間的門也關了。

    護士查完房很快便走了, 衛(wèi)凌陽還記掛著剛才沒完成的話題，探著頭朝衛(wèi)生間看，奇怪徐嘉怎么去這么久，然后聽到了衛(wèi)生間那邊傳來了水流的聲音。

    衛(wèi)凌陽：“……”我在等你出來表白，你反而先去洗澡？

    徐嘉這個澡洗得有點久，進去了半個小時都沒有出來，衛(wèi)凌陽等得心焦氣躁，下床去敲了衛(wèi)生間的門：“嘉嘉？你掉下水道里了嗎？”

    “……”洗完澡但是沒有馬上出去的徐嘉，聽到這句話有些無語，又有些想笑，沒有回答他的話。

    “嘉嘉？”衛(wèi)凌陽又敲了敲門，“你躲在里面干什么？護士jiejie走了?！?/br>
    “……沒有躲?！毙旒螒寺?，擔心自己不出聲他就一直敲，“馬上就好了，你先睡覺?！?/br>
    “可我還沒有刷牙，你躲在里面我沒辦法刷牙。”衛(wèi)凌陽不死心又敲了兩下，“還有，你忘了拿拖鞋了。”

    “……”徐嘉頭疼地按了按眉心，從墻邊的置物架上拿下自己的外套穿上，拉開門出去。

    衛(wèi)凌陽看他出來，笑瞇瞇地提著拖鞋看著他：“我以為要進去撈你呢?！?/br>
    “想太多了?！毙旒谓舆^拖鞋穿上，從他身旁走過，拿外套去床上放好，又去桌子上的袋子里拿出新的牙刷拆開。

    衛(wèi)凌陽跟在他背后：“你先別忙啊，我還有話跟你說?！?/br>
    “別走來走去，去那等著?！毙旒沃噶酥感l(wèi)生間門口，先用水泡了一下新牙刷，然后擠上牙刷，拿過去給他。

    衛(wèi)凌陽刷完牙上完廁所回來，病房的大燈已經關了，只留著床頭的一盞照明小燈，徐嘉已經上了床，正拿著一本雜志在看，看他出來，抬頭看過來：“醫(y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蕩，雖然不嚴重，但是也要注意休息，已經十一點了，早點睡覺吧。”

    “我現(xiàn)在不困，我有話跟你說?！毙l(wèi)凌陽說著朝他走了過去。

    “但是我困了?！毙旒慰粗砬槠届o，“想睡覺了?！?/br>
    衛(wèi)凌陽來到他的面前，想要繼續(xù)之前的話題：“嘉嘉，你先聽我說，我剛才……”

    “回你床上去。”徐嘉打斷他的話，語氣有些強硬，“你需要休息，現(xiàn)在。”

    徐嘉每次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就代表他決定了并且不想改變態(tài)度，衛(wèi)凌陽咬咬牙，不想惹他生氣，不情不愿地回了床上，賭氣一般拉起被子蒙上頭。

    他這個舉動，讓徐嘉想起了小學的時候，有次兩人午睡，衛(wèi)凌陽跟他說他下午不想去學校，想和周子遙他們去掏鳥窩玩，讓他在何敏玉面前替他打掩護。

    徐嘉自然是沒有答應，還嚴肅地教育他這樣不對，兩人吵了一架，衛(wèi)凌陽翻身拉被子蓋住頭，表達自己的不高興，雖然去上了課，卻鬧別扭一個下午沒和徐嘉講話。

    徐嘉將手中翻了幾頁，卻一點內容都沒有看進去的雜志合起來，放到床邊的柜子上面，伸手將床頭的照明燈關掉，在床上躺了下來。

    室內一下子暗下來，僅剩走廊外面的燈光從房門的窗口照進來的光亮。

    熄燈后，徐嘉沒有馬上睡覺，實際上他根本睡不著，在黑暗中睜著眼，腦中的思緒一片雜亂，全是剛才衛(wèi)凌陽和他說的話。

    如果剛才不是護士突然進來打斷了衛(wèi)凌陽的話，他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說出“好啊”兩個字，從而將兩個人現(xiàn)在的關系扭轉成另一個局面，也怕衛(wèi)凌陽會在自己點頭后說一句“逗你玩兒呢?！薄?/br>
    小時候大院里的長輩看他們玩得好，開玩笑說：“陽陽對嘉嘉這么好，長大以后要是討不到媳婦兒怎么辦喲”，當時衛(wèi)凌陽就會得意洋洋地說：“那我就討嘉嘉做媳婦兒。”，他這番童言無忌的話引來了眾人的哈哈大笑，都沒有在意他的話，就連當時徐嘉自己都沒有放在心上，當成玩笑便過去了。

    只是不知道從何開始，徐嘉察覺到自己心思變了，對衛(wèi)凌陽的依賴沒有變卻多了一些不同的東西，他花了一段時間去了解，才知道那種東西叫喜歡。

    除開外公外婆，衛(wèi)凌陽毫無疑問是對他最好的人，明明那么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一個人，卻將他放在心尖上寵著，對自己骨折毫不在意，對他被割破一個小口子卻要心疼老半天。

    喜歡一個人難不難徐嘉不知道，因為他沒有喜歡過其他人，但是他知道喜歡上衛(wèi)凌陽太容易了，衛(wèi)凌陽對他太好太好，好到衛(wèi)凌陽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能加深他喜歡的程度。

    徐嘉從來都不喜歡小公主這個外號，但是衛(wèi)凌陽卻是真正在用對待小公主的方式對他好，不管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

    他和母親說不想去b城生活的原因是因為外公外婆其實不盡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衛(wèi)凌陽，他不想去過身邊沒有衛(wèi)凌陽的日子。

    在黑暗中胡思亂想了半天，徐嘉借著輕微的光亮看了眼手表，發(fā)現(xiàn)已經半夜兩點了，他扭頭看向一旁病床上的衛(wèi)凌陽，對方已經從被子里冒出頭來，早已睡著了。

    衛(wèi)凌陽今天肩胛骨受傷又撞到了頭，肯定累了，睡著也是正常，自己反而因為他一句話輾轉反側難眠。

    徐嘉無奈地笑了下，猶豫了一會，還是掀開被子起了身，穿著拖鞋來到衛(wèi)凌陽的床邊，低頭看了他一會，確認他已經完全睡著后，緩緩低下身，力道極輕地親了親他的嘴唇。

    靜謐的病房里，徐嘉聽到自己緊張又雀躍的心跳聲，他不敢多做停留，淺淺親了一下便直起身體，無聲說了句“晚安”，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上。

    ……

    第二天何敏玉一早便來了，給衛(wèi)凌陽和徐嘉帶了早飯，同她一道來的還有姜父姜母。

    昨天徐嘉給家里打了電話，跟兩老說了衛(wèi)凌陽的事情，說要在醫(yī)院照顧受傷的衛(wèi)凌陽就不回去了，兩老聽了也非常擔心，一大早便跟著何敏玉過來了。

    “怎么傷這么嚴重！”姜母坐在病床邊，拉著衛(wèi)凌陽的手，心疼地看著他額頭上的傷，又摸了摸他的肩膀，“痛不痛??？”

    “輕一點，別把孩子摸疼了?！苯冈谝慌蕴嵝训馈?/br>
    “不痛不痛，路邊的樓梯幫擋了一下，沒有全砸在我身上，外公外婆不用擔心，休息兩天就出院了。”衛(wèi)凌陽見他們倆一臉擔心，連忙安慰，昨天廣告牌并沒有全部砸在他身上。

    “真的？”姜母不太相信。

    “真的，你看我精神好著呢。”衛(wèi)凌陽笑道，睡了一晚上，他精神確實好了不少，頭也沒那么暈了。

    “那就好，那就好。”姜母念叨了幾句，又說，“好孩子，多虧你了，要不是你，受傷的就是嘉嘉，外婆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才好?！?/br>
    “謝什么啊，嘉嘉沒有受傷才好?！毙l(wèi)凌陽不在意地說道，這是他的心里話，眼見老太太紅著眼眶不住地道謝，衛(wèi)凌陽趕忙朝徐嘉擠了擠眼睛，讓他幫忙安慰。

    徐嘉會意過來，提醒他們應該先讓衛(wèi)凌陽吃飯，兩老這才回過神來，讓開位置給何敏玉幫衛(wèi)凌陽把飯菜端過來。

    知道衛(wèi)凌陽還有輕微腦震蕩之后，姜父姜母怕影響他休息，沒有多留便先行離開了，走前不忘了叮囑徐嘉照顧好衛(wèi)凌陽。

    他們走后沒多久，衛(wèi)仲齊便趕了過來，衛(wèi)凌陽看到他，有些意外：“老爸？你怎么回來了？”

    “你媽昨天把事情跟我說了?！毙l(wèi)仲齊來到他身邊，低頭看了一下他的傷勢，“怎么樣？”

    “小意思，哪里需要你特意趕回來啊?！毙l(wèi)凌陽動了動沒受傷的另一邊肩膀，“我們衛(wèi)家的男人妥妥的?！?/br>
    “是啊，妥妥的?！焙蚊粲裨谝慌匀⌒Φ溃安恢雷蛱焓钦l一醒來就哎喲哎喲地叫喚。”

    “老媽，你就別擠兌我了?！?/br>
    “臭小子！”

    徐嘉在一旁看他們一家三口溫馨融洽，旁人插不進去的氣氛，退后了兩步，拿過桌子上的熱水壺出了病房。

    從熱水房打了熱水回來，徐嘉在走廊上碰到了衛(wèi)仲齊，對方正在打電話，似乎是安排工作上的事情，徐嘉沒有離開，而是在遠一些的地方等他打完電話，然后上前跟他說明了衛(wèi)凌陽受傷的原因。

    聽完他的話，衛(wèi)仲齊有些錯愕，昨天妻子并沒有告訴他衛(wèi)凌陽是為了救徐嘉受的傷，只是說孩子受傷住院，讓他有時間了就回來瞧瞧，他便趕了回來。

    從他的表情里，徐嘉便猜到他不知實情，知道何敏玉是怕自己多有內疚才不說，但他沒辦法當做理所當然，再次跟衛(wèi)仲齊道歉。

    衛(wèi)仲齊聽完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溫和道：“傻孩子，不用道歉。陽陽小時候既然說過要保護你，那么他就要為承諾的事情負責。你要實在過意不去，就幫我好好照顧他吧?！?/br>
    寬厚溫暖的手掌只在自己的頭頂停留了一會就收了回去，但是這種長輩理解和包容的溫暖卻燙到了徐嘉心底。

    衛(wèi)仲齊還要回去處理工作的事情，看過衛(wèi)凌陽之后就離開了醫(yī)院，何敏玉陪到了下午，先回家做飯晚點再過來，病房又剩下徐嘉和衛(wèi)凌陽兩個人。

    衛(wèi)凌陽今天一天都沒找到時間和徐嘉單獨說話，好不容易等大家都走了，他終于忍不住了，逮著機會便要繼續(xù)昨天的話題，才剛起了個頭，外面突然跑進來一個人，直奔床前而來，抓住他的手，語氣緊張地問：“陽陽！你沒事吧？！”

    “……”想要繼續(xù)表白突然被打斷，衛(wèi)凌陽臭著臉看著來人，“周小遙，你來干什么？”

    “來看你?。∥胰ツ慵艺夷銢]人，我就去找嘉嘉，姜爺爺告訴我你受傷住院了，我就趕過來了，你沒事兒吧？！”周子遙一臉擔心地問。

    “我能有什么事兒？你起身，別壓著老子的腿。”衛(wèi)凌陽一臉黑線，要是自己被砸到的是腿，不被他壓成重傷才怪。

    “哦哦哦?！敝茏舆b連忙起來，“你嚴不嚴重??？！”

    “不嚴重，你趕緊回去吧。”衛(wèi)凌陽擺擺手，催促他趕緊離開，別耽誤自己的大事。

    “我回去干嘛呀？我在這里陪你和嘉嘉好了，也多個人聊天?！敝茏舆b抬頭問一旁的徐嘉，“是吧嘉嘉？光你們兩個多無聊啊?！?/br>
    “嗯，是?！毙旒螣o視衛(wèi)凌陽的眼色，憋著笑一本正經地點頭。

    “…………”衛(wèi)凌陽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老子一點也不怕無聊，就怕你吵。

    最后周子遙還是被勸了回去，他戀戀不舍地說明天再來，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他一走，衛(wèi)凌陽終于松了口氣，擔心還有變數(shù)，抓著徐嘉的手剛叫了聲“嘉嘉”，病房突然又涌進來幾個人，為首的是周于，跟在他后面的是梁秀秀、陸庭川和靳浩，靳浩手上還牽著一個小姑娘。

    衛(wèi)凌陽：“……”他媽還有完沒完??！

    …………

    作者有話要說：

    衛(wèi)凌陽：到底有完沒完，全給老子叉出去！

    第39章

    周于一伙人涌進病房, 看到病床上額頭包著紗布, 吊著手臂的衛(wèi)凌陽, 周于“哎喲”了一聲，幾步走到床前，把手中的水果放到床頭柜上, 看著衛(wèi)凌陽說：“兄弟還真是你啊！我在報紙上看到照片的時候還以為看錯了呢，怎么才兩天不見你就成了這副鬼樣子？！”

    “什么報紙？”衛(wèi)凌陽一臉懵逼，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徐嘉也一臉不解。

    “本市日報啊, 衛(wèi)凌陽你上報紙啦！”梁秀秀在旁邊說道，從雙肩包里掏出一張折疊的報紙拆開, 遞給他看，一邊念出新聞的內容標題：“飛來橫禍！大型廣告牌突然脫落, 年輕小伙不幸當街被砸中……”

    “……”衛(wèi)凌陽聽到這個標題，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起, 拿過她手中的報紙仔細一看，果然看到新聞底下的配圖是自己當時被砸中之后的照片，徐嘉還在他旁邊握著他的手。

    昨天下午出的事故, 今天就見報了, 衛(wèi)凌陽和徐嘉實在不得不佩服新聞工作者的工作效率。

    “我今天一看到這個新聞我就傻眼了，新聞上說你被120抬去就醫(yī)，抬去就醫(yī)??！”周于強調了一遍這四個字，突顯事情的嚴重性，“我怕你被砸出了問題, 就急急忙忙趕來看你了，正好路上碰到了梁秀秀，我們就一起過來了。”

    “那他們呢？”衛(wèi)凌陽指了指陸庭川和靳浩，碰到梁秀秀怎么連陸庭川和靳浩也一塊來了，他和這兩個家伙關系似乎不太好吧？之前還差點和靳浩干了起來。

    “閑著沒事，隨便來看看?！标懲ゴǖ卣f道，問一旁的徐嘉，“沒什么大礙吧？”

    雖然問的是自己，但徐嘉也知道他問的是衛(wèi)凌陽的傷勢，便說：“觀察兩天就能回去了，對了，你們怎么會一起過來？”

    “大家都是同學嘛，我聽周于說了之后就給陸庭川打了電話，問他要不要一起來?！绷盒阈銖呐越忉屃艘痪洌龅街苡诘臅r候正好是在陸庭川家里附近，干脆就一塊叫上了，說著不怎么高興地看著衛(wèi)凌陽，“怎么，大家好心來看你你還不樂意了?。俊?/br>
    “我又沒這么說，你可以晚點再來。”衛(wèi)凌陽撇嘴，晚點來，他就能把正事辦了。

    “來都來了，你這樣子難不成還能趕我們走？”靳浩似笑非笑地看著衛(wèi)凌陽被石膏固定著肩膀和吊在脖子上的手，語氣中透露著一絲幸災樂禍，“傷得挺嚴重??！”

    “滾吧你?！毙l(wèi)凌陽從旁邊柜面上的袋子里拿了一個柑子朝他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