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等虞梅仁領(lǐng)了女醫(yī)到家,虞楠裳已經(jīng)是換了數(shù)盆水,猶在不停的洗。此時(shí)恰被一口漱口水嗆了一下,竟嘔吐起來,嘔的上氣不接下氣,淚光漣漣。 “這是怎么了,啊?”與,虞梅仁見狀大驚,忙摟了她給她撫背安慰她:“我的乖乖,沒事了,沒事了啊?!?/br> 他的出現(xiàn)讓虞楠裳安生了些?!暗鶁”她埋首在虞梅仁懷里,滿腹的驚嚇想跟父親說,卻又一時(shí)說不出來。 “沒事了,乖,先讓孫大夫給你看看身上的傷?!庇菝啡蚀笳撇粮伤臏I,把她一把抱到炕上,這才轉(zhuǎn)頭身后同來的中年女子道:“孫大夫,便有勞你了。” 這位孫大夫與虞家也是老相識。虞楠裳看是她才肯放開自己父親出去,乖乖地任孫大夫查看。 在外面等待這一會兒虞梅仁心中煎熬之情外人無法想象。卻聽腳步聲響,崔華予走了過來。 這里算是虞家內(nèi)宅,崔華予這般擅自而入,卻是有些不妥。他向來禮數(shù)周全,這般行徑必有緣由。虞梅仁此時(shí)心亂如麻,便瞪了他,開門見山道:“不必說了,你和囡囡的親事,便當(dāng)不曾提起過。” “虞先生!”崔華予急急道:“我不是這個(gè)意思,我是想告訴先生,無論楠姑娘發(fā)生了何事,我的求娶之心,都不會變?!?/br> 這倒有些出乎虞梅仁意料之外。不過他現(xiàn)在真的沒心情理會他,便只道:“再說吧……你也再細(xì)想想?!?/br> 崔華予拱手一禮,轉(zhuǎn)身離開了。 大半個(gè)時(shí)辰之后,孫大夫終于出來了。 一看她面上輕松笑容,虞梅仁紛亂的心緒總算定了定。 “無事?!睂O大夫跟他耳語:“是摔下馬車撞了滿身的傷。手臂上的傷是她自己為了抵抗迷藥劃的。肩膀上給捏紫了,還給打了倆耳光……除此之外,那賊子沒來得及做別的?!?/br> 虞梅仁點(diǎn)點(diǎn)頭,想了想又問:“她那般洗自己的臉是為甚?” “到底是給輕薄了一二……”孫大夫指指自己的嘴。 “這傻孩子?!庇菝啡式K于笑了一笑,謝過孫大夫,又進(jìn)去看虞楠裳。 虞楠裳上上下下已給收拾妥當(dāng):手臂上的傷已經(jīng)包裹起來,身上的淤青及大大小小擦傷涂抹了藥膏。孫大夫還給她重新梳了頭挽了發(fā),換了一身干凈衣服。安安靜靜躺在那里,一見到他,便如幼時(shí)般,伸出胳膊要抱。 此刻再無旁人,虞梅仁鼻頭一酸,竟再按捺不住,兩行熱淚長流。 “囡囡啊,你是爹爹的命啊?!彼麚е蓍?,邊哭邊囑咐她:“你一定要記著,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哪怕遇到天大的困境,你都要回到爹爹身邊來……爹爹只要你活著……” “嗯嗯!囡囡記住了!”虞楠裳本是滿腔的自憐自艾,被她爹這一哭全趕走了。她伸手捧住自己爹臉給他擦淚:“爹爹不哭,囡囡沒事了,囡囡也不疼了,真的……” 虞梅仁好不容易收了淚,這才顧得上問他閨女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有自己爹爹護(hù)在身旁,虞楠裳總算打起勇氣回顧昨天發(fā)生的一切,斷斷續(xù)續(xù)地跟虞梅仁說了。 待說到自己用簪子刺賊子那一節(jié),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眼睛倏地瞪圓了:“爹,我,我該不是殺了人吧?”她顫聲問。因當(dāng)時(shí)刺下去,并沒見賊子流很多血,她便沒想到這上頭。 那般禽獸,再殺上一百次也不解氣。虞梅仁心道。面上卻只能緩緩開解虞楠裳:“殺了那賊子,囡囡害怕?” “怕的……”虞楠裳攫緊了父親衣襟。 “可是如果那賊子沒死,又掠了別的女孩子,那般對待她們,囡囡會不會難過?” “唔唔?!?/br> “所以你殺了那賊子,就等于是救了許多無辜女子,你該高興才是?!?/br> “可是,可是,可是這是殺人啊……” “好了好了,你沒有殺人的,聽那位送你回來的成校尉說,賊子逃跑了,想來你只不過傷了他?!?/br> “哦……???賊子跑了?沒抓起來?那他們會不會還來抓囡囡?” “不怕不怕,爹爹在,爹爹再不會讓囡囡出任何事……” 這一天,從早到晚虞家亂哄哄人來人往。街坊鄰居、侯府、商鋪、虞先生的朋友們,各色人等聞訊前來看望虞楠裳。虞梅仁這明珠重得,恨不得把人含進(jìn)嘴里護(hù)著。哪里還有心思應(yīng)付他們。好在眾人也體諒他,并不計(jì)較他失禮。 只苦了傅晏。這鬧騰的他也沒法休息,也沒人記得給他煮藥,又得時(shí)刻防備著不給人看了去露餡——這來往人等里少不了一等多事婦人,想借著這機(jī)會順便瞅瞅那從沒露過面的神秘姨娘。他一整天鉆被窩里快把自己憋出內(nèi)傷來。 最苦悶的,卻是沒法見到虞楠裳。也不知道賊子到底對她做什么了…… 玄初也苦悶。 他知道傅晏肯定是要過問虞楠裳被劫緣由的,可是這么多人,他的藏匿以及和其他自己人接觸都變得極困難。 尤其是虞家那條大黃狗。這一陣天這么多人,它都很懂事的不叫不嚷。 偏他一出去,有點(diǎn)什么輕微動靜,這狗兒就靈敏地尋覓過來,放聲大吼。 遲早把你剁了做狗rou包子!又一次躲過大汪的追捕,玄初扭頭回看它,目露兇光。 一直到晚上,各色人等才散去,小院里終于安靜下來。 虞梅仁依舊在陪虞楠裳,蘇子在廚下做飯。玄初終于有時(shí)間向傅晏詳細(xì)稟報(bào)。 傅晏得知事情真相,倒并不很在意。左右虞楠裳平安回來了最要緊。 可惜玄初也不知道賊子到底對虞楠裳做了什么。 “那幕后之人,可有頭緒?”傅晏又問。 “是。”玄初答道:“期間有宮中楊嚴(yán)手下與江陽長公主府手下兩撥人來暗中打探過消息?!?/br> “果然是崔華予這碼子事?!备店贪櫭迹骸皸顕?yán)那老奴,行事萬不會如此魯莽。想來是長公主府做下的——不過楊嚴(yán)和平城也脫不了干系就是了?!?/br> “殿下英明?!毙醺┦椎?。 “你且退下吧?!备店绦闹心?jì)較。 到了入寢時(shí)分,虞梅仁抱了虞楠裳過來:“囡囡受了驚嚇,今晚她在這里和我一起睡?!?/br> 傅晏:……你們父女也太親熱了些……不不不,關(guān)鍵是,想到要和囡囡一起睡,這心肝兒就忍不住要跳出腔子來呢…… 豈料虞梅仁又一把打橫抱起了他:“委屈殿下,去囡囡的屋子睡吧?!?/br> 傅晏:…… 第28章 不過他終于有機(jī)會問虞梅仁:“賊子……可曾傷害到姑娘?” “并不曾。”虞梅仁哪里不知道他意思。而積攢了一天的情緒便被這句話挑撥了起來:“便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又怎樣?她都是我的女兒,是我的掌上明珠!我不許任何人輕她辱她,便是殿下之尊也不行!” “我何曾有輕辱她的意思!”傅晏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倘若她真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我愿照顧她……” 他險(xiǎn)險(xiǎn)地把后面的“一生一世”四字咽進(jìn)喉中。因?yàn)樵拕偝隹谒秃蠡诹恕?/br> 他原不是這么輕易顯露心聲的人,再說,此時(shí)也不是說這話的好時(shí)機(jī)。 果然虞梅仁就沒拿他這話當(dāng)回事兒,且嗤笑道:“多謝殿下美意了。不過我虞家女兒還不至于要依靠別人的憐憫度日!” 語罷徑自轉(zhuǎn)身負(fù)手,大步離去。 這一夜傅晏在這充滿虞楠裳氣息的小屋中翻來覆去,幾乎不曾入眠。直到凌晨才略合了合眼睛。 然而也沒睡多久就又給推醒了。 眼前,晦暗不明的光線中,是虞楠裳憂郁的小臉。 “囡囡?你怎么了?”傅晏立刻如弓上弦,整個(gè)人繃緊了起來。他唯怕虞楠裳又出什么事兒。 “噓!”虞楠裳示意他噤聲:“爹爹還在睡,我睡不著了?!?/br> “為什么睡不著了?是做惡夢了嗎?”傅晏問。 虞楠裳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問你……我想來想去,只要和你說。” 什么事情讓她如此緊張慎重?難不成,那兩個(gè)賊子還對她做了什么不可言喻的事?傅晏捏起了拳頭,道:“你說?!?/br> “你不許對別人說,爹爹也不行?!庇蓍延知q豫道。 “我誰也不說?!备店贪察o地等她訴說,并不催促。 這樣讓虞楠裳更加安心些。她往傅晏身邊又湊了湊,低垂著的頭幾乎要碰到傅晏胸膛。 “昨天那個(gè)壞人,他,他咬我嘴了。”虞楠裳蚊子叫一樣說出這句話來。 “啊。”傅晏的拳頭松開了:就這點(diǎn)事兒啊。“不打緊的,你就當(dāng)叫狗咬了一口?!彼参克?。 “可是,可是,”虞楠裳頓頓磕磕地道:“我想起來,以前聽人說過,這樣就會有小寶寶的?!?/br> 傅晏:“……” 他看到她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抖著,帶動著眸波動蕩如雨前的春水。 她誠然是在擔(dān)驚受怕。 真真可憐又可愛。 “不會的?!彼p柔而堅(jiān)定地告訴她。 “真的?”虞楠裳的眼波定了定。 “真的。這是騙小孩子的話。光咬咬嘴是不會有寶寶的?!备店逃值?。 虞楠裳吁了一口氣,可似乎心還沒有完全落下:“那要怎樣才會有寶寶?” 傅晏:“……” 他想起虞梅仁對自己說過的話,因此拿過來借用:“等你嫁人了就知道了。” 虞楠裳看著他狐疑地眨巴著眼睛:“可是阿晏你已經(jīng)嫁給我爹爹了,你該是知道的吧?你告訴我就好了呀。” 傅晏:“……” “這要以后你的夫君告訴你,別人不可以的?!彼粗?,眼睛眨也不眨地道。 “還有這么奇怪的說頭。”虞楠裳嘀咕一句,終于肯放過這節(jié)。她懸了一夜的心終于落定,于是放松地舒展了一下身體,順勢往前一倒,摟住傅晏脖子,頭頂著他下巴愉悅地蹭了蹭。 傅晏就感覺自己身體不由自主地以一下實(shí)際動作回復(fù)了她剛才的問題。 該死!傅晏心中罵自己。 然而身體誠實(shí)地又動了兩下。 他這里為著這溫柔的煩惱包圍著的時(shí)候,他的兩位金貴的meimei也在煩惱。 江陽長公主府中。 福笙郡主前日造下那般孽事,她卻絲毫不驚慌,只為虞楠裳安然回歸而氣惱。“這點(diǎn)小事都做不好,要你們何用!”昨夜臨睡前她斥責(zé)了一番自己的心腹管事,許是氣大傷身,這一晚就睡的特沉。 但不是舒適的那種沉。一覺醒來,她覺著腦子又痛又漲,像是風(fēng)邪入體的光景。 可不是嗎,被子給蹬開了好大一個(gè)縫隙,這能不得風(fēng)寒嘛。守夜的婢女都干什么去了?也是白吃飯的!福笙郡主就喚人:“小荔,小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