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傅晏又是笑的開心開心極了:“沒有。” 康王謀逆落敗身死,京城一夜之間變了天。 第42章 康王謀逆落敗身死,京城一夜之間變了天。 短短數(shù)日,康王生母賢妃,賜死。親妹平城公主、王妃馮氏及諸子諸女皆貶為庶人。數(shù)位康王一派的朝廷重臣以從逆論處,人頭落地。鋃鐺入獄、貶黜出京者更不可枚舉。 這些皆是寧王拿的主意。寧王現(xiàn)在可謂一手遮天?;实蹅髀勗谥\逆中被驚嚇大病,政務(wù)起居,一概皆仰仗寧王。 這些消息虞楠裳是從造訪的馮檀口中得知。彼時(shí)這素日沉穩(wěn)的候府世子神色間也不復(fù)平日從容:“雖說我宏化侯府在朝中持身中正,并無過多攪和到康王與寧王的爭斗中。但是身為康王岳家,怕是終究難逃覆滅之災(zāi)?!?/br> “我素日里無事,倒也曾設(shè)想過,若是有朝一日發(fā)生如此情形你侯府該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庇菝啡誓轫毜?。 馮檀大喜:就知道姑父這“素日里無事”原不是真的無事……“請姑父指教?!?/br> “我雖未見過寧王,素日留心他的傳聞,雖也有幾分聰穎敏捷、殺伐果決,但往深了看,卻似乎是個(gè)隨心所欲、唯我獨(dú)尊的。嗯,倒有幾分先帝的品格。對這種人,時(shí)至今時(shí)今日,無論投誠還是乞命怕是都來不及了,唯有投其所好說不定還能奏效——剛剛好你們家就有一個(gè)能投所好的妙人兒!” “姑父是說櫞哥兒?”馮檀有點(diǎn)哭笑不得:“前兩年寧王還年少玩性大,倒是和櫞哥兒那伙子人一起混過些時(shí)日,卻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拳腳相向的時(shí)候居多,我看著倒并沒有什么情誼……” “左右現(xiàn)在并無他法,何妨讓櫞哥兒去求見寧王說說情試試?!庇菝啡市赜谐芍竦氐馈?/br> 馮檀一想也是,回家后果真交代三房堂弟馮櫞去了。出乎所有人意料,也不知道馮櫞使了什么法子,竟順順利利地見到寧王,滿面春風(fēng)而歸。之后他更成為寧王的座上賓,宏化候府也安然度過此次危機(jī),除了康王妃出身的二房的一概官職爵位被褫奪之外,其他人等并未波及。此是后話。 話說當(dāng)時(shí)虞楠裳聽了馮檀的話后,憂心不已:“爹爹,我隨檀哥哥去看望外祖母她老人家?!?/br> “你病成這個(gè)樣子,如何去得。過了病氣給你外祖母,可不是雪上加霜嗎?!庇菝啡什豢?。虞楠裳許久沒病了,這一病就病個(gè)大的。這兩天連水米都未曾沾牙,聽聞她表哥來了還強(qiáng)撐著出來,虞梅仁早就心疼了。 馮檀看虞楠裳模樣,知道的確是病的重,也道:“meimei安心養(yǎng)病就是,這個(gè)樣子,去了也只是徒惹祖母她老人家傷心難過?!?/br> “那哥哥替我寬慰外祖母,還有二舅二舅母。”虞楠裳只好道。 馮檀一走,虞梅仁立刻就要抱虞楠裳回屋躺下。 “我不要回去,悶死了,我要去爹屋里和阿晏作伴——其實(shí)我這病不過人我知道的?!庇蓍雅ぶ眢w不肯。她現(xiàn)在體弱氣虛,神態(tài)之間愈發(fā)嬌氣。 虞梅仁還有什么不能依她的。便抱了她到自己臥室,放在離傅晏遠(yuǎn)遠(yuǎn)的炕的另一頭。自己又緊挨著她坐下,片刻不肯離開。 “囡囡有沒有好一點(diǎn)?”傅晏努力抻著脖子越過虞梅仁看她。 “沒有,更難受了……”虞楠裳也覺著父親礙事?lián)踔约阂暰€:“阿晏你好像臉色也更難看了。唉,這個(gè)年真是沒法過了?!?/br> 虞梅仁聽她這一句故作老成的哀嘆,不由地?fù)溥暌恍Γ骸疤焖聛碛械斨睦锞统畹侥闵砩狭?。?/br> “我要愁的事兒多了呢,”虞楠裳反駁:“這馬上過年了,年貨可一點(diǎn)兒沒買——都這時(shí)候了,擷英齋最好吃的酥糖、永春巷最好的臘梅肯定早賣光了;衣服雖然有云裳樓送來的現(xiàn)成的,我還想著給爹爹宣叔做新鞋新帽,這還一針沒動。家里也沒歸置清掃,年下祭祀的器具也還沒收拾出來——這般不成樣子,要是傅哥哥來了可怎生是好?” 不防她這突然又繞到她傅哥哥上,傅晏下意識就彎唇笑了。再一轉(zhuǎn)眸,看見虞梅仁耷拉的老臉,傅晏咳嗽下,趕緊抿平了嘴。 虞梅仁誠然是給這幾天時(shí)時(shí)刻刻響在耳邊的傅哥哥給聽傷著了。 虞楠裳卻還不自覺地繼續(xù)道:“爹啊,傅哥哥到底什么時(shí)候回京城啊?什么時(shí)候來咱們家?。俊?/br> 虞梅仁仰頭看屋頂不看傅晏:“這爹爹如何能知道,總的看他事兒辦的順不順利?!?/br> “那爹爹你知不知道他去辦什么事兒了?對了爹我還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營生的,怎么會武功那么好?”虞楠裳這說起她傅哥哥來體也不虛了氣也不弱了,兩只眼睛瞪的亮晶晶的。 傅晏希冀地望望虞梅仁,而虞梅仁繼續(xù)望屋頂:“也沒做什么像樣營生,不過整天介和人打架罷了,打多了,總也能贏那么一兩次?!?/br> 傅晏:“……”竟無法反駁——哦,不對不對!什么叫打多了贏一兩次?我可是常勝,常勝的好嘛! 然而虞楠裳絲毫不以為意,反是拍掌歡喜道:“我就說嘛,傅哥哥肯定是話本里說的,仗劍天涯的俠士!” 傅晏/虞梅仁:“……” “這就是了,話本里的大俠都是是居無定所,四處漂泊的……那傅哥哥他總有家鄉(xiāng)吧,他是哪里人?京城人嗎?他家里還有誰?父母在堂嗎?”虞楠裳又揪住她爹一連串的問。 “倒是京城人,不過家中也沒什么親近的人了,他孤身一人在外,也不?;貋?。上次是湊巧讓你碰著他了?!庇菝啡誓笾~頭道。 傅晏面無表情:每一句話都沒有錯(cuò),然而也沒有真話……虞先生真會說瞎話…… 而虞楠裳捏著下巴沉吟:“那也就是沒有成親咯!” 虞梅仁聽了她這句終于給惹炸了?!八袥]有成親關(guān)你什么事兒?”他顫巍巍指了他閨女問。 “沒有啊,就隨便說說咯?!庇蓍蜒b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并把她爹往外推:“哎呀爹啊,你別在這兒了,你若是有空的話去添置年貨吧,啊,快去吧,明天祭灶的關(guān)東糖也還沒有呢!” 傅晏屏息忍笑,按捺住心中歡喜,按捺的好不辛苦。 然而虞梅仁鄭重地站住了?!班镟铮桓阏f笑,你給我認(rèn)真聽著了?!彼f,并眼角余光掃過傅晏:“你知道爹爹疼你,向來你要什么,爹爹沒有不從你的??墒沁@傅三,若是你看上這傅三,唯有這不行!” 傅晏驟然變了臉色。 虞楠裳也給她爹這鄭重其事愣住了?!盀槭裁窗?,爹。”她啟唇輕輕問。 “自你娘去了,爹這剩下的殘生,所求的不過是你的喜樂安康罷了?!庇菝啡蕠@息道:“可是這傅三,他身份太特殊,他許可以給你世間一切,唯獨(dú)這喜樂安康不能。他的身邊,永遠(yuǎn)充斥著無邊美□□惑,亦布滿陰謀詭計(jì);他的心胸,需要容納太多東西,以至于必須把那顆血rou之心摒棄;他要走的路,是一條注定無人能與共的孤獨(dú)之路——囡囡,爹爹養(yǎng)了你這樣?jì)煽v的性子,只合適給你找一個(gè)有情義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袃阂簧皇酪浑p人地寵著,哪里能和這樣的人作配?” 他這一句句,虞楠裳還沒怎樣,傅晏臉上已是蒼白一片。 “可是我覺著傅哥哥就是有情義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里有你說的那么,那么嚇人?”虞楠裳不服氣地嘀咕。 “聽爹爹的話。你不懂他這種人。此一時(shí)他如何執(zhí)著地抓緊你,彼一時(shí)他亦能如何決絕地舍棄你。他這種人意志之強(qiáng)大,便是爹爹也不能與之抗衡。爹爹不能保護(hù)你的地方,爹爹絕不許你去?!庇菝啡饰兆∷绨?,深深看入她眼瞳里:“你明白了嗎?你可答應(yīng)爹爹?” 虞楠裳咬著唇:“我,我不明白,爹爹真奇怪,說這么多我不懂的話!” 說著她推開她爹,逃一般跑回了自己屋子。 第43章 “虞先生……”傅晏方要說點(diǎn)什么,虞梅仁一轉(zhuǎn)眸,幽深目光又盯住了他:“啊,小女少不更事,冒犯殿下了,還請殿下切莫放在心上?!?/br> 這哪里是讓他切莫放在心上,分明是不許他再肖想。 然而不得不說虞梅仁之前那番話是字字化為利刃,皆捅在傅晏心窩上。 他要成為怎樣一個(gè)人,他要走怎樣一條路,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他已經(jīng)獨(dú)自在這條路上披荊斬棘跋涉了許久,久到忘記孤獨(dú),習(xí)慣苦痛。 可是虞楠裳不一樣。 她是被用這世上最溫暖的愛與希望澆灌出來的花朵,一直生活在最明亮的陽光下。 若是歸于他,他縱是能護(hù)住她不受風(fēng)雪,卻又拿什么保她鮮活如初。 他的血是冷的,他的未來,是沒有色彩的。他一開始不就是被她的溫暖所吸引嗎,不就是想從她身上汲取溫暖嗎。 但卻沒有任何能給她的。 如此,她很快就會枯萎吧。 這樣的他,誠然是不配她的。 傅晏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年關(guān)終于來到。 今年這個(gè)年,虞家過的一點(diǎn)不好。蘇子小丫頭感觸最深。 年前就開始不好。街上沒有往常熱鬧,大人們都禁了孩童不許出去玩。家里也冷冷清清,沒有往年那么好吃的好看的不說,姨娘的病似乎又加重了,她得整天整天的熬藥。jiejie風(fēng)寒雖是好了,卻一直悶悶不樂,連帶著整個(gè)家里都不開心。 而大年三十那天,他們中午去二房吃團(tuán)圓飯,又遇到一件極糟心的事兒。 成碧輝竟然出現(xiàn)在了二房。 ——成碧輝那日在懷恩寺也逃得一命,卻是玄初見縫插針救了他?!澳菚r(shí)正有人要砍了他,我想砍了他事兒小,損了他身上主母親手做給我的衣裳就不值當(dāng)了。”后來玄初曾告訴過傅晏這事兒。說話時(shí),他極珍惜地把那身已到了他身上的藍(lán)裳拂了又拂。 原以為成碧輝再沒臉面對他們,豈料他們低估了他的厚顏程度。成碧輝笑嘻嘻地跟他們打招呼,恍若以前的事兒從沒發(fā)生過。 “這是怎么回事兒?他如何在這里?”虞梅仁震驚地問他弟弟。 “這個(gè),咳咳,都是娘的主意。”虞二老爺旁顧左右,都不敢直視他哥。 “啊,是我的主意?!庇堇咸沧套痰乩顺杀梯x,成輝碧也忙殷勤扶了她手肘,老太太滿意極了:“碧輝這孩子不錯(cuò),我做主,把楠珰許給他了,他以后就是咱家姑爺了!他父母都在老家,今兒他就來跟咱們一起來吃個(gè)團(tuán)圓飯……” 虞梅仁向來自詡足智多謀料事如神,卻也再想不到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楠珰和他定親?!” “呵呵,承蒙二老爺一家不棄?!背杀梯x一副極真摯極憨厚的模樣。 一邊的楠珰低著頭羞答答地搓著衣角。 虞梅仁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冷冷一笑:“好你個(gè)卑鄙無恥的小人!” “老大!你這說什么呢!”虞老太大聲呵斥他,又推楠珰:“先帶碧輝去你屋坐坐。” 等成碧輝和楠珰走了,虞二爺先開了口:“大哥,這沒先給你打招呼是弟弟的不對,我問過碧輝了,他并沒和囡囡議親,我這才……” 換成是旁人,虞梅仁管他死活呢,許還要等著看他栽進(jìn)坑里他好喝個(gè)彩鼓個(gè)掌。然而眼前畢竟是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虞梅仁到底忍了氣開口問道:“不過就在我家門前見了一面,怎冷不丁地就定了親?” “是娘去買年貨,碰到了他,這孩子倒是個(gè)熱心腸的,送了娘回家,娘便留他吃飯,這一來二去,就熟了?!倍灿袃煞植缓靡馑迹骸霸挂矝]想結(jié)親,就聽他說并沒和大哥家議親,娘看他這么好一兒郎實(shí)在舍不得,便探了他話鋒說給他我家楠珰,他卻是愿意的……” “他愿意,他愿意你們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把女兒貼上去?!”虞梅仁捏捏額頭:“他家世如何,他門風(fēng)怎樣,他人品又是否可靠,你們可有去打探過,就如此匆忙輕率地把楠珰許給他?這可是關(guān)系女兒家終身的大事??!” “打探過的打探過的!”二太太忙道:“他們衙門里的人都說他本事有好人又上進(jìn),要不人能這么年紀(jì)輕輕的就有六品官職了嘛……” “他的同僚自然是為他說好話,”虞梅仁苦口婆心地勸他們:“他若是當(dāng)真這般上進(jìn),婚事上定也會有諸多要求、諸多挑揀,何至于你們一提他便應(yīng)下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好了老大?!比欢堇咸酥L輩款兒開了口:“娘知道,你還是為著人家沒要你囡囡生氣——囡囡也別怪祖母話說的粗,囡囡雖是樣樣比她meimei都強(qiáng),然而即給賊子拐過,這名聲就不好了。人家看不上也是該當(dāng)?shù)?,你們再怎么巴著這也沒用啊……” 虞梅仁一副給雷劈了的樣兒:“等等,什么人家看不上,什么我們巴著?這是那姓成的說的?” “道理對就別怪人說。”虞老太把半天沒言語的虞楠裳拉到身邊:“縱然也不怪你,你也是個(gè)可憐的,嘖嘖,看看,這才幾天,整整瘦了一圈。好孩子,祖母也是疼你的,祖母也給你留心著呢,??!但是碧輝馬上就是你姐夫了,你是萬萬不能再掛念了……” 虞楠裳這許多天了,一直因她傅哥哥這碼子事兒神魂不附,這半天也是恍恍惚惚的,根本沒把現(xiàn)下這事兒放進(jìn)心里。然而落進(jìn)二房一干人等眼中,只更落實(shí)了成碧輝看不上她,她難受成這樣了。 老二家的另一個(gè)女兒楠玥脾氣是個(gè)驕縱的,就覺著看不上虞楠裳這樣兒,當(dāng)即就揚(yáng)著小胖臉道:“什么叫她樣樣比我們強(qiáng)?!祖母這話,我卻不服。我們再不濟(jì),那也大小算個(gè)官家小姐,哪里就比不上她了!光長這么個(gè)狐媚樣兒又怎樣,便是她沒給賊子拐過,門楣有別,終歸成姐夫也看不上!” “你給我住嘴!”虞二爺給她閨女這話嚇了一跳??v是虞梅仁這許多年蹉跎,虞二爺卻始終不敢不敬他哥。當(dāng)即斥了他女兒,又斥虞二太太:“你都是怎么教女兒的!” 虞二太太知道,女兒這一口一個(gè)狐媚樣兒原是學(xué)舌了平時(shí)她暗地里罵虞梅義的妾室的用詞。心中不由得心虛,面上卻嘴硬道:“她原也沒說錯(cuò)什么……” “你這愚蠢婦人!”虞梅義氣的臉都白了:“原是我治家不嚴(yán),大哥千萬別放在心上。” 虞美人已收斂住情緒了,只冷冷道:“我只說這一次,那姓成的小子原是人品不端、謊話連篇、懦弱不堪。我和囡囡委實(shí)看不上他……” 虞二太太叫虞梅義呵斥的火氣大起,心里便把這事兒全賴到了大房父女身上,聞言也不等虞梅仁說話便撇嘴道:“便是街上做買賣的都知道買賣不成情意在,大哥這結(jié)親不成,便如此說人家,這真是……” 虞梅仁便住了嘴:“原是我們的不是,大過年的,跑來礙你們的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