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不是,”傅晏嘆息:“安安不諳世事,許是給李憫那張皮囊蒙騙了。可是大師兄你總該管管她,李憫那個表里不一的笑面虎,安安如何能嫁!” 方錦繡笑笑,顯然不想和他多說此事:“總之安安心意已決,我也沒辦法?!?/br> “那我等就先恭賀君侯和小姐了?!庇菝啡蚀Ф人裆朗虑橐褵o挽回余地,只得如此道。傅晏也只能苦笑。 方錦繡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拔乙苍撡R小晏你。”方錦繡拍拍傅晏肩膀:“等你家那攤子事解決了之后,便該辦喜事了吧?” “這個,還需細(xì)細(xì)與虞先生商議。”傅晏摸摸自己鼻子,瞅一眼虞梅仁。 虞梅仁板著臉不言不語。 “可憐小晏你家里也沒個疼你的人,少不得得大師兄給你做主!”方錦繡便笑吟吟看向虞梅仁:“虞先生,方某這里,就給我傅晏兄弟做個媒人,求娶府上千金。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虞某不勝惶恐?!庇菝啡拾菀镜溃骸熬钅瞬皇乐⒑?,君侯有令,虞某原不該推辭。只是小女資質(zhì)淺薄,豈堪侍奉君子。還請君侯與殿下另擇名門淑女為配?!?/br> 大師兄做媒他還不肯松口!傅晏沮喪之余,還不忘給方錦繡使個眼色,請他不要難為虞梅仁了。 方錦繡毫不在意地笑笑,又道:“虞先生不必過謙。方某愿出兵馬五萬,作為我兄弟聘娶令千金的聘禮,還望先生萬勿推辭?!?/br> 什么?兵馬五萬?傅晏與虞梅仁聽聞這話,都是一愣。傅晏慢慢回過味來:大師兄雖然選擇了歸附彭朝,可也沒虧著他,特特這留了五萬兵馬給他。這樣面面俱到又豪邁的舉止,誠然是他大師兄的做事風(fēng)格,他大師兄從不負(fù)任何人。眼眶頓時就有些酸。 虞梅仁想的卻是,這方君侯,是逼著自己答應(yīng)這親事啊。作為父親,他可以狠心不遂女兒的心愿,可是作為臣民,他能任這送上門來的五萬兵馬,再落到別國手里嗎? 終究長嘆一聲:“君侯美意,虞某替主君,替小女,謝過了?!?/br> 這事兒一了,方錦繡一行就要離去。楚巒解釋道:“再在外面耽擱下去,回去我要被府里打死的?!?/br> 傅晏百感交集:“大師兄務(wù)必保重身體,我和楠裳成親之時,還要請你來主婚的?!?/br> 虞楠裳上前,深深拜倒:“君侯大恩,楠裳無以為報,請君侯受我一拜。” “快快請起。”方錦繡親手把她扶起,一雙瘦骨零分冰涼涼的手握住她的手就不放了:“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看你這般高興的模樣,哥哥我也就開心了。唔,這小子以后敢對你不好,你只管寫信告訴我,哥哥幫你出氣哈......” 唉,大師兄你哪兒都好,就是這亂摸人姑娘小手的毛病不好。喜歡摸,自己娶一個去啊,天底下多少姑娘非你不嫁啊......傅晏只好上前硬生生把方錦繡手給扯開:“不勞大師兄掛心了,大師兄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外面冷,你快上車吧?!?/br> 方錦繡戀戀不舍上了車?!澳敲?,就此別過了,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彼糁嚭熀εc他們告別。 “大師兄可務(wù)必要好起來啊?!庇蓍涯克椭麄円恍羞h(yuǎn)去,止不住的難過。雖短短一時的相逢,這位率性灑脫的晉陽君侯讓她倍感親切。 傅晏卻心中警鈴大作:天下姑娘都愛大師兄也罷了,楠裳你是不能的?!靶辛?,他們走了,我們也該打點啟程了?!备店汤^虞楠裳道:“大師兄那人,怎么說呢,可遠(yuǎn)觀不可褻玩。就是你和他呆個一天半天還行。呆久了你就知道,他這人脾氣又臭又硬的......” “怎會。定是累的,我看他一副不堪重負(fù)的樣子。希望他能好好調(diào)養(yǎng)著?!庇蓍颜f著,和傅晏轉(zhuǎn)身回去了。 她心中已然在期待與方錦繡的下一次的相逢。豈知這一別,就是永訣。 在他們分別的同時,遙遠(yuǎn)的陳國皇宮中,另一場別離也在上演。 “陛下,皇后娘娘來了?!睏盍x向皇帝通稟。 自從給傅晏下毒之后,皇后許多日閉門不出。向大成架空了皇帝,把皇帝氣的病情加重之后,皇后倒是頻頻來侍疾,這讓皇帝頗為感念:“快快請梓童進來。” 然而卻等了頗有一會兒才見皇后進來,期間還隱隱聽到外面有爭執(zhí)之聲?;屎笞哌M來,也是一臉慍色。 “這是怎么了?”皇帝問楊義。 “稟陛下。”楊義小聲道:“是外面新?lián)Q的侍衛(wèi),一定要查看娘娘帶來的湯水......” “放肆!”皇帝氣怒之下,一把把倚靠的枕頭狠狠扔出。 “陛下息怒?!被屎蟀颜眍^撿起叫人拿下?lián)Q新的來:“些許小事,不該惹陛下煩心的。” “都是,都是朕瞎了眼,蒙了心!”皇帝捶床怒道。 “陛下的病,不能生氣?!被屎竺^去給皇帝捶背撫胸,又揮手對楊義道:“你們都退下吧,本宮與陛下說幾句話。” 楊義思量著倆夫妻許是要一起罵一罵向大成,于是便帶著一干侍奉的人都退下了。 皇后打開帶來的食盒:“妾親手煮了枇杷湯,最是凝神靜氣的,陛下用一些吧。” “幾十年了,你一直這樣的賢惠。梓童,還是你最好?!被实畚兆×嘶屎蟮氖值溃骸耙郧?,都是朕對你不住,朕不該,對父皇心存怨尤,連帶著不肯看到你的好,做了那么多傷你心的事兒。” “都老夫老妻了,還說這些作甚?!被屎筮叴抵鴾呡p聲道:“怎么著,都是一輩子?!?/br> “朕最后悔的,就是逼著你鴆殺那孽子......”皇帝又喃喃道:“無論如何,那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rou,這樣違逆人倫的事兒,朕逼著你去做......朕后悔??!” 皇后手晃了晃,舀起的湯水復(fù)落進了碗里。 “梓童,你告訴朕,你告訴朕,朕怎么彌補你!”皇帝激動地抓住了皇后的手:“你要朕怎么彌補你都行!”停了停卻又撲朔下了眼睛:“便是你要朕赦了那孽子,朕也從你?!?/br> “當(dāng)真?”皇后問。 “當(dāng)真?!被实鄣?。卻又苦笑:“只是怕現(xiàn)如今,便是朕要赦他,這赦令也出不了這皇宮啊?!?/br> 皇后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又拿起湯匙:“陛下且別想這些了。龍體安康第一要緊。快,把這湯喝了吧?!?/br> 皇后許是心中并不似面上平靜。這喂皇帝的手勁兒有些大,有些粗魯。那湯匙都碰著皇帝牙了?;实鄄≈械娜耸懿坏梦?,立刻臉就陰沉下來了:這皇后,才給她兩句好話就受不得了。 把皇后的手一推,剛要開口斥責(zé)皇后,突然皇帝面色一變,只覺腹中火燒一般的痛起來。 “肚痛,肚痛!這是怎么回事!”皇帝看著皇后平靜的面容,頓時明了:“你在湯中放了什么!” “也沒放什么,不過就是當(dāng)日陛下讓我下給我兒的藥,剩下了一些罷了?!被屎髲娜莸?。 “你!怪不得他沒死,你!”鮮血從皇帝口中流出,他已經(jīng)說不出完整的話了。 “我正是為了取得陛下的信任,以待今天,故而才狠心往我兒碗里下了一點藥?!被屎髧@息道:“痛吧?那時我兒也是這般的痛,這般的流血。我這個做娘的,看在眼里卻更痛千百倍。自那天以后,我一直被這樣的痛折磨著,直到現(xiàn)如今?!?/br> 皇帝掙扎著想下床,想弄出一點動響引來人,然而似乎毫無作用。 “現(xiàn)如今,我兒已回轉(zhuǎn)北疆,手握重兵?!被屎笫┦┤徽酒饋淼溃骸八虏偶?zhèn)洌ㄒ蝗鄙俚?,就是一個繼承大統(tǒng)的機緣了。” “所以,此時是陛下上路的時候了。” 皇帝終于停止了呼吸?;屎笊钗豢跉猓雇藘刹?,噗通摔倒:“來人,來人,快來人??!陛下,陛下您這是怎么了!” 楊義和侍衛(wèi)一干人等沖入,頓時被眼前情形嚇傻了眼?!斑€不快傳太醫(yī)!”皇后瘋了一般的叫:“傳向大成!傳眾臣!” 向大成趕到的時候,皇宮里已經(jīng)亂成一團。眾臣哭嚎著跪滿寢宮內(nèi)外。 “大將軍,是皇后毒殺陛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一見他就急急道。 而不待他說什么,捶胸跺足大哭的皇后已經(jīng)撲過來揪住了他衣襟,破口大罵:“是你,向大成,是你毒殺陛下,是你讓人在我的湯水里下了毒!你好歹毒!” “皇后毒殺陛下,證據(jù)確鑿,罪無可赦!”向大成陰沉著臉道:“來人,還不講皇后拿下!” 還不等左右侍衛(wèi)上來,而皇后敏捷地拔出了他的佩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皇天后土在上,你們睜睜眼吧!朗朗乾坤之下,竟有如此臣子,竟有如此冤屈!我兒阿晏,你要為爹娘報仇啊!”語畢,脖子往刀上一撞,血灑了向大成一身。 三天之后,遠(yuǎn)在北疆的傅晏就獲知了京城的異變。“娘娘在發(fā)動之前,就命小的出宮做好報信的準(zhǔn)備......臨走之前,屬下問皇后娘娘,可有什么對殿下說的?;屎竽锬镎f,她想對殿下說的,殿下都知道?!被屎笈沙龅男攀箤Ω店倘缡钦f。 傅晏一個人呆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走出屋子,與靜候在外面的諸將道:“發(fā)兵!” 向大成逼死帝后的惡名傳遍天下,失道寡助。北疆軍勢如破竹般南下,不到月余就兵臨京城城下。虞梅仁還想親自率兵攻城,親手取了這個侮辱他妻女的賊子首級,豈料不到一日時間京城九門洞開,向大成的手下殺了向大成,獻城而出。 四月芳菲里,楊柳巷虞家小院的黑漆大門,披紅掛彩。今日虞老爺做壽。街坊鄰里們你提著兩斤豬rou,我抱著一罐薄酒,前來與虞老爺慶壽。 卻見今日虞家卻是多了許多衣冠濟楚之人。眾街坊不由得有些羞手羞足。然虞老爺還是一貫的親和,一把把人拉住,按到院中席上,并不生分。虞楠裳也跑上跑下,穩(wěn)沉地張羅著。身邊蘇子小蝴蝶一樣地跟著。 “喲呵,今兒是什么日子?哦,是老大的生辰。這還顧得上辦生辰呢,可知他老娘為了他吃了多少苦頭!”正忙活間,就聽一個尖酸的老婦人聲音響起。 虞梅仁虞楠裳對視一眼:這是他娘、她祖母的聲音??! 來者正是虞老太與虞二老爺一家人。虞楠裳逃婚之后,他們怕被向大成報復(fù),連夜逃出了京城,躲到了遠(yuǎn)遠(yuǎn)鄉(xiāng)下,這時候才回京。京中消息是一概不知。 “我的兒,我的囡囡!”虞老太一見他父女,淚水漣漣:“可算又見這你們了,太好了!哎呀,我的好囡囡,多虧當(dāng)時沒叫那姓向的賊子占了去,不然現(xiàn)在可怎生了得!” 虞二太太也臊眉耷眼地上來寒暄。虞楠裳不太搭理她,只道:“嬸娘,快請姐妹們下車,到里屋坐席吧?!?/br> “這......” 虞二太太欲言又止。虞老太瞪她一眼:“還不趕緊藏里屋去!”。又粗聲大嗓地問虞梅仁:“現(xiàn)下囡囡這婆家如何了?還有愿娶的么?我想想都愁的慌!” 這一聲頓時把院中人目光都引了過來。虞梅仁哈哈笑聲:“有,有,已經(jīng)許了人家了,一會兒許就見著了。” “啥人家???啥人家?。俊庇堇咸奔弊穯枺骸拔业故呛湍阏f,我們在鄉(xiāng)下接住的那家地主家,兒子剛剛死了老婆,小伙子人不錯......” “娘啊,快進去吧。”虞梅仁推著虞老太往屋里走。 進了屋,虞梅仁叫虞楠裳照顧著,自己剛想出去,突然一眼看到,侄女楠珰小腹高高聳起,顯然已是懷孕數(shù)月了! “楠珰什么時候出的門子?”虞梅仁驚道:“我家這亂七八糟一堆事,竟不曾得知!” 楠珰哇地一聲掩袖哭了起來?!翱蘅蘅蓿€有臉哭!”虞老太虎著臉道:“還不是你們結(jié)識的那個成校尉!不是個東西!訂了婚不曾成親,就把楠珰睡大了肚子!叫他趕緊娶進門,卻說孩子不是他的,反污我們女孩兒不潔身自好,不肯娶了!” “祖母,您怎么不把楠珰說給那個地主家兒子,多少便宜的?!庇蓍研χ酪痪?,也不管她們臉色,拉著她爹走了出去。 她剛從窗格子里看見,她外祖母家馮檀表哥來了。 “姑父,meimei,祖母她老人家親自來了?!瘪T檀笑道。 虞氏父女忙迎出門去,果然見宏化候府老夫人已經(jīng)在子媳攙扶下下車了。 “岳母大人親臨,小婿不勝惶恐?!庇菝啡拭Π菀镜?。 “你如今不同以前了,老婆子我怕是受不得你的拜。”老夫人對著他仍沒個好臉:“我今天就是來瞧一瞧,我那外孫女婿到底是如何一個人品,看過就走!” 虞梅仁連連稱是,叫虞楠裳趕緊攙了老夫人內(nèi)室歇息。 侯府上上下下都來了,虞家?guī)缀跹b不下。老夫人就不可避免和虞老太撞到了一起。虞老太天不怕地不怕,偏就怕侯府老夫人。因為論勢人家比她有勢,論財人家比她有財,論子孫有出息人家也強過她。總之虞老太在侯府老夫人面前討不了半點好,故而只能篤嘴不言了。 “楠裳,你的未婚夫婿到底是什么人???”侯府女孩兒則圍了虞楠裳好奇地問她:“家里大人似乎都知道,但搞的神神秘秘的,不跟我們說?!薄笆翘映鋈サ臅r候結(jié)識的嗎?”“身份定是不一般吧,不然不能叫我們府上闔府過來?!?/br> 虞楠裳剛要回答,突然外面一陣喧囂。女孩們擠在門邊探望過去,只見一面蒙紅的匾額被數(shù)人敲鑼打鼓送了進來,匾額旁,站著一個豐姿俊雅的男子。 “啊。我知道他,天哪,帝師王顯??!他怎么會來這里!”槿裳捂著嘴道。 “難不成,是他?”樺裳震驚地看向楠裳。 “不是不是?!庇蓍褦[擺手:“他許是向我爹賠禮道歉來了。” 外面王顯保持著得體的笑容,解下匾額紅布,只見“天下第一名士”六個遒勁的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座中自有有見識的,知道這是王顯的親筆。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虞梅仁昂著頭很是謙遜地推卻。 “您老再不敢當(dāng),這天下如何有人敢當(dāng)?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收了吧。”王顯的笑維持的好辛苦。特么的一步錯,步步錯,現(xiàn)如今這從龍的第一功臣倒變成了他虞梅仁!他原本打死不愿意向虞梅仁低頭的,豈料這人這般狗屎運,憑空得了五萬兵馬。且自動請纓,不肯安安穩(wěn)穩(wěn)在朝里當(dāng)他的國丈,卻是要跑到北疆練兵去!自己那糊涂弟子偏也肯!這般勢大,為了國之安穩(wěn),他就算負(fù)荊請罪,來個將相和,又算得了什么呢? 眾人不明就里的起哄聲中,虞梅仁半推半就收下了?!翱磥硎俏襾硗砹?,岳父大人和老師看來已經(jīng)和好了?!备店滩辉绮煌磉@個時候出現(xiàn)。素衣玉冠,唇紅齒白,著實好精彩模樣。 屋里老夫人隔著窗子看見了,正微笑頷首,虞老太卻驚叫道:“這不是買來的那蹄子?如何浪到爺們們面前去了?不行,且待我把她揪回來,好好緊緊她的皮!”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磨蹭許久,雖是粗糙,總算不欠著了...... 方君侯的故事見作者君專欄里的《本宮命不久矣》; 作者君新開的坑《渣爹登基之后》,敬請收藏: 奪得天下、登基稱帝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