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尹桑反駁,“我沒躲?!?/br> “你是看起來沒躲。” 涂上一層層保護色去與人交往,與縮頭縮腦圈地自嗨的人,沒有區(qū)別。 她悶頭喝湯。 這些年,她自以為表現得完美無缺。對身邊的每個人,她都研究透徹,有自己得一套應付的辦法。對爺爺,她貼心孝順;對沈母,她恭敬乖巧;對沈峯,她取悅他使盡渾身解數........ 但這種自己制定的模式,像個困在框架里的人。 沈峯的詞用的精準,獨善其身。她管控著自己,不管其他。從未真正去與人交往。 對爺爺,她從未相伴膝下,好好撒撒嬌,說說工作上的煩惱。 對沈母,她從未真正把她的教誨聽到心里,沒有談過自己的小心事,更加沒有嘮嘮柴米油鹽。 對沈峯,她從未噓寒問暖,夏謀消暑,冬念添衣。 那天沈母,就狠狠地敲打了她的面具。 沈峯見她面色沉下來,抓過她的手,才發(fā)現很涼。 他用手心給她溫度,緩緩說:“從你嫁給我那天起,我們就是相互支撐的共同體,你不需要在遭遇不幸的時候自己一個人扛,不需要在不快樂的時候一個人難過了,所有日子,不管是風和日麗還是愁云慘淡,都有我和你一起過?!?/br> “相應的,我的所有你都可以索取,你的一切我也有權力了解和涉足?!?/br> “這么久了,你從未意識到這一點。” “也怪我沒有早點告訴你?!?/br> “很久以前,你就已經不是一個人?!?/br> “現在你要不要走出來?!?/br> “我牽你。” 沈峯的話,斷斷續(xù)續(xù)。溫柔又慎重。 他回國幾個月,她就像是在坐過山車,時而輕緩溫存,時而如颶風過境。 他們是夫妻,他所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侵入她的生活,甚至改變她的生活軌跡,也都是很自然的事情,從正常的夫妻關系來說,這樣的久別,迎來的重逢,應當是令人歡欣雀躍的,甜甜蜜蜜的小日子紅紅火火展開才對。 她對這一系列的侵入,所表現出的排斥,超出了自己的預期,甚至她現在回頭去看,都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過度,不可思議。 問題出在哪里? 她與沈峯,又是怎么走到這一步? 追根溯源,是她畏懼婚姻。畏懼在一場感情里處于下風。那么,沈峯回來了,他對她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前所未有的情意,她為何還是這般模樣? 尹桑打斷了自己的思路,腦海里,涌現出幾個問題。 他為什么回來? 他為什么對她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情意? 為何前所未有?以前,為什么不能有? 她抬起頭,終于說:“你沒有資格說這些,這些年,你又在做什么?” 兩年多的聚少離多,他背井離鄉(xiāng),看著更為不易一些。 而又有多少人想過,離別這種事,離者不是最苦,留者才是。 去了,人事變換,天高海闊,如魚得水。 留的,舊人舊景,歷歷在目,都是羈絆。 他想回來了,想相互支撐了,她就要上去牽手么? 那這兩年獨自走過的那些路,她當作沒有走過嗎? 她落入一個結實的懷抱。 他低聲,在耳邊。 “對不起,來晚了,遲到了,還好,沒有缺席,來得及?!?/br> 尹桑一動不動。良久,推了推他,“沈峯,抱歉,我不明白,所以我保留意見?!?/br> 沈峯放開她,捧著她的臉,輕輕嘆息,“我說來得及,就來得及,我等?!?/br> 尹桑的假期,從這樣一段對白開始。 所謂“等”。按她的理解,接下來沈峯將充當二十四孝老公,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但第二天醒來,她收到一個早安吻,附帶一個消息,“我去上海出差,周日回來?!?/br> 又出差? 迷迷糊糊,想起他昨晚在電話里跟沈母說他今天要出差,她只當是說搪塞的說辭,沒想到真要走。 “不是剛回來,時差都沒倒,而且還........” 沈峯穿上外套,湊近她,“還怎么?” “縱欲過度?!?/br> 他刮刮她鼻子,“妖精?!?/br> 走到門口了又回來,親了親額頭,“我盡快回來。” 尹桑評價:“真拼。” 小林來電話催了,沈峯留下一句話,一邊接電話一邊拖著行李箱離開了。 留尹桑在床上,做著閱讀理解。 “要帶你一起走,當然要先確保天氣一直晴朗,不用撐傘?!?/br> 沈峯這么說。 賣文字的尹桑,遇上賣弄文字的沈峯。 不如直接告訴她,他在為美好的明天努力奮斗。 她感慨了一聲“咦好酸”,翻個身繼續(xù)睡覺,享受假期第一天。 但財神爺并不讓她休息。 盛岳打電話來,說合作細節(jié)都談妥了,發(fā)合同給她過目,沒問題就簽約。 掙錢要緊,她爬起來登郵箱。 這次的合作是全權交給盛岳去談的,效率還挺高,在年前拿下來最好不過了。 尹??春贤騺碜屑?,看到項目標的時,愣了愣,微信聯(lián)系盛岳。 “貨款你確定沒多打了兩個零嗎?” 盛岳秒回:“你看訂貨量了嗎,合同法務看過的怎么會有錯?” 尹桑:“看到了,以為訂貨量也多打了一個零?!?/br> 盛岳:“沒打錯,你也沒看錯,郭愈的條件不多,只要求我們面向歐洲的貨,只有他一個經銷商?!?/br> “這不行。”尹桑當即反對。 “為什么?” 尹桑:“這不是壟斷嗎,這怎么能行?” 盛岳完全沒想到尹桑會反對,工作室目前還沒有樹立起品牌形象,更像是自娛自樂小打小鬧,能買到法國去已經算是撞大運,他當然知道這是想壟斷,但這本就是她鞭長莫及的地方。 盛岳:“師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尹桑:“且不說這個,我們是作坊式的,手工精工細作,接不了這么大的貨單?!?/br> 盛岳:“我計算了一下,以工作室目前的效率確實不行,但年后就有學徒繡娘加入,繡工隊伍擴大將近一倍,如果每個人的效率增加一倍,這個單就能接下來?!?/br> 尹桑:“那也不行,我們還有散單要接,設計和繪圖打板需要時間,這個單會影響散單。” 盛岳:“許多散單明年初就到期了,到時候可以不續(xù)約?!?/br> 尹桑:“我國內不賣專賣國外嗎?” 因為是文字交流,盛岳并沒有意識到尹桑這句是反問。 他回:“完全沒問題啊,本來這些東西,在國外的銷路就比國內寬?!?/br> 他說的是事實,中國人對自己的東西總是不屑一顧的,反倒是洋人喜歡買回去供著。 但,尹桑回復:“理由不多說,我不同意,你跟他說,貨量減半,至于經銷權,歐洲獨家免談,巴黎獨家可以考慮,但要有年限,五年,不能更多了?!?/br> 又添:“如果你談不下來,我去談?!?/br> 盛岳發(fā)了個癟嘴惋惜的表情,“行吧,頭一次見乙方要求減貨量的,哎........” “師妹,我發(fā)現了,你的野心,是全球?。俊?/br> 尹?;兀骸跋膳木辰?jpg。” 盛岳:“你這樣會失去小可愛的.jpg.” 對話以兩個逗趣的表情包結束,尹桑也沒了睡意,干脆就起來工作,通知工作室的管理層開視頻會議。 這才知道,工作室的繡娘榮彩,已經通過試鏡,參演電影,具體飾演什么角色有多少分量還不清楚,小姑娘最近都在進行表演培訓。 工作室也和影視公司簽約,承制服裝,并擔任造型顧問。 這對于工作室而言是好事,但從個人而言,尹桑不想接觸這個項目,一來這是沈峯投資的,二來編劇是呂落。 她全權交給下面的人去處理,沒有大問題就不需要向她匯報。 會議快結束的時候,她把經理單獨留下,“你把我辦公室柜子里我沒繡完的東西都寄過來,差的布料針線也補上?!?/br> “要什么規(guī)制的?” 尹桑:“嫁衣的?!?/br> 經理:“尹總您是給自己繡?” 尹桑:“不然呢?” 經理:“我以為你都在外邊這么久了,結婚應該也是按外邊的規(guī)矩來,不會用到我們的東西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