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峯：“嗯，回去?！?/br>
    沈母猶豫了一會兒，沒再說別的，“那你先忙，早點回來，別等你爸你爺爺都睡了才回，又是見不著面。”

    沈峯：“知道了?！?/br>
    掛斷電話沈母納悶，不知道這兩個孩子是怎么了，今天看著都有些奇怪。

    尹桑洗完澡收拾好，正要出門，聽見敲門聲，“桑桑，睡了嗎？”

    是沈母。

    “沒呢，”她過去開門，“媽，我正要去找您?！?/br>
    沈母微訝，“有什么事么？”

    尹桑：“mama找我有什么事么，您先說。”

    沈母：“沒什么，想和你聊聊?！?/br>
    尹桑趕緊給她讓門，自己去把旗袍拿過來，回頭看到沈母坐在床邊，隨手檢查著被褥，口中念叨：“前些天剛買的床套，今天剛洗出來換上，也不知道舒不舒服?！?/br>
    已近睡覺的時間，沈母挽起的頭發(fā)有些松散了，她側(cè)著臉，精神頭看起來明顯沒有白天好。

    mama老了。

    這么多年，尹桑頭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沈母出身大家，很注重外表和儀態(tài)，一直以來保養(yǎng)得很好，比同齡人看起來要年輕不少，平日里cao持家里的事情也是得心應(yīng)手，看起來仍舊氣場蓬勃。

    但沈峯都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尹桑也已經(jīng)長大，她又怎么能敵得過歲月。

    沈母見尹桑怔怔地，便叫她，“桑桑？”

    尹桑咬了咬下唇，走過去在她邊上坐下，遞給她，“媽，很久沒給您帶禮物了，您看看？”

    沈母驟然亮起的神采，讓尹桑有些鼻酸。

    “回家就回家，還帶什么禮物，真是有心，老爺子說得好啊，還是女兒貼心些.........這盒子，旗袍啊，看看，誒可真是好看，我買了這么多旗袍，都不及這一條漂亮，誒可真好?！?/br>
    尹桑默默聽著她愉快地念。

    “媽，”頓了頓，“對不起?！?/br>
    沈母轉(zhuǎn)過頭，愣怔的一瞬眼睛里已經(jīng)蘊了水光。

    尹桑說：“媽，那天是我不對，我以前........”

    做好了準備道歉，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說什么。尹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欠的，竟已經(jīng)不知從何說起。

    沈母握著她的手，“別說這些，媽對你關(guān)心不夠。覺得你小小年紀就沒有爸媽，當然什么都不懂，既然到了我這，你應(yīng)該就要按照我的想法來過，長成我希望的樣子?！?/br>
    她二十多歲，就嫁入沈家，賢良淑德樣樣不缺，對老爺子也很孝順，沈建斌常年在外，她照料沈家里里外外，殫精竭慮。她在意沈家的程度，絲毫不亞于沈國昌。正是因為太在意，陷入誤區(qū)。

    聽沈峯說完，才知道尹桑是患了病，這病還沈家有很大關(guān)系，其中影響最深的還是她，畢竟她照料尹桑的方方面面，從母親到婆婆，角色的轉(zhuǎn)換間，兩個人都沒有磨合好。

    她并不是不愛尹桑，而是不知道如何去處理心間隱隱的不甘，先入為主的不認同感，打破了母女間的和諧，她在和尹桑相處的過程中藏匿這份不甘，卻欲蓋彌彰。

    這甚至也影響了她對尹桑的態(tài)度，慢慢的脫離了軌跡。

    如果說尹桑心理不健康，她又何嘗躲得過？

    她們倆，都太需要一個契機，來撕開表層的掩飾，認真審視傷口。

    尹桑離開的日子，她何嘗過得舒心。她在尹桑小時候住的房間里，呆了一個下午。

    她在她的書桌下，看到了兩張照片。

    一張是沈峯的，沈峯穿著正裝，坐在辯手席上，低頭在紀錄。顯然照片是偷拍的。他們?nèi)遥タ戳松驆o的決賽，當時尹桑坐在最邊上，昏昏欲睡。

    還有一張，是全家福，卻不是客廳里擺著的，大家都正經(jīng)看鏡頭的那張。而是一張當時的廢片。站在沈建斌和她中間的沈峯，低頭看著蹲在老爺子跟前的尹桑。

    照片其樂融融。

    其實他們可以是這樣的一家人，為什么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她想。她一直捍衛(wèi)的沈家，是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沈峯適時的介入，給傷口撒上了藥粉，點醒了她。

    她不過是，披著關(guān)心的外衣，報復(fù)，從而贏得那種掌控的快感。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她給尹桑買過很多玩偶，hello kitty，芭比娃娃，皮卡丘，海綿寶寶.........

    尹桑的童年，沒有電視機，她對這些玩偶，沒有任何概念，她笑著收下然而一直擺在沙發(fā)的角落。這些她真的不知道嗎？不是吧。

    她給尹桑買過很多裙子，它們現(xiàn)在都還掛在房間的衣柜里。

    尹桑初中的時候，比同齡的女生要矮一些，她買的裙子她穿著不合適，她真不清楚嗎？不是吧。

    尹桑說她不喜歡喝花茶，她也不知道嗎？也不是吧。

    而她不愿意生小孩的原因，她更是清清楚楚，那有意無意地提及，真的是無心嗎？不是吧。

    她忽略這些，忽略得理所當然。那種隱約的快感她真的沒有過嗎？

    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劊子手，她抹殺了一個女孩子所有的話語權(quán)，她抹殺了這個家庭的和樂。

    而她還把自己定義為，寬容的、賢良的慈母。

    人過中年，已經(jīng)應(yīng)當不惑、知天命，而她又是如何走到這般？

    前世積了多少緣吶，此生才能成為母女，她明白得太晚。

    “媽.........”尹桑打斷她的思考。

    沈母說：“我也做過一些糊涂的事情，唉.........看你們現(xiàn)在日子越過越好，我也就放心了。沈峯說得對，我把你要的給了你，也把你不想要的都給了你。桑桑啊，要說對不起，媽也對不住你?！?/br>
    即便做了心理準備，尹桑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有些適應(yīng)不了這種性質(zhì)的對話，掏心窩子，對她來說，還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她疑惑，“沈峯？”

    “是啊，”沈母嘆了口氣，“建斌也是因為這件事回來的，沈峯唯恐我們會逼你，他倒是說了許多.......”

    她又拍拍尹桑的手，“以后啊，如果再有事，就要像現(xiàn)在這樣，多聊多談，媽年紀跟你們不同，想法也不同，雖然到現(xiàn)在為止，建斌也還不是很理解沈峯，媽也還是會不贊成你的想法，但天底下，哪個父母又躲得過兒女債？你們多回家，好好過日子，我們就心滿意足了?！?/br>
    說著說著又笑了，“沈峯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真以為我和建斌會把你怎么著，拖了這么久不肯回家?！?/br>
    怪不得今天沈母和沈建斌看到她一個人回家，都有些驚訝。原來如此。

    沈峯，到底在這中間，做了多久的夾心餅，她對他做的這些一無所知。

    她知道他為什么沒帶她回家。

    怕她還在自己的殼里，連探頭都不肯，結(jié)局就會是兩敗具傷。

    “媽，這些年，表面功夫做了不少，也沒真正關(guān)心您........”不適應(yīng)，很不適應(yīng)這樣的對話方式，尹桑嘆了口氣，深呼吸，“我不太會說話，心意都在旗袍里了.........”

    沈母拎起旗袍，“我現(xiàn)在就試一試?！?/br>
    尹桑喜，“好啊?！?/br>
    沈母身材也保持得很好，豐腴雍容，卻要腰有腰，曲線飽滿。

    “真好看，”尹桑感嘆，旗袍，穿的就是氣質(zhì)，“您真是我見過的穿旗袍最好看的人了?！?/br>
    沈母的喜悅絲毫藏不住，眼角的幅度就沒下去過，“這圖案也是稀罕，我從沒見過，看著像是.......”

    尹桑說：“是苗族的圖騰?！?/br>
    沈母訝然，“那，這是你自己設(shè)計的？”

    尹桑點點頭。

    沈母：“呀，了不得了，以前從來沒發(fā)現(xiàn)你還喜歡畫畫?！?/br>
    尹桑：“隨便胡來的，媽喜歡好。”

    沈母：“這算是我中有你了。”

    兩人都笑起來。

    門被象征性地敲了敲，外邊傳來聲音，“媽，我進來了？”

    是沈峯。

    第38章 已替換

    “你看, 桑桑給我買的旗袍，好不好看, ”沈母轉(zhuǎn)了個圈, “還是自己設(shè)計的，獨一份兒?！?/br>
    沈峯贊賞地點點頭, “非常適合您?！?/br>
    沈母：“哎, 也不知道哪個混小子, 都好久沒給我?guī)н^禮物了。”

    沈峯失笑，安撫說：“好好好, 是我的不是, 這次回來就給您帶?！?/br>
    沈母笑容斂下來, 邊上的尹桑，也抬眼看他。

    沈峯說：“明天出差, 過兩天就回來?！?/br>
    沈母不高興了, “過兩天，都快除夕了，你爸都回來好些天了, 你們公司今天才開始放假，本來就晚, 你還要工作, 像話嗎？”

    沈峯上前一步，撫著沈母的肩膀，低頭哄，“媽, 您看您，我以前不忙的時候也不見你這么著急，還老說呆在家里不務(wù)正業(yè)，現(xiàn)在忙了又不高興了？”

    放輕聲，“兩天就回來了?！?/br>
    尹桑說：“媽，公司第一年，總是要忙一些的?！?/br>
    “你這孩子，”沈母拗過肩膀，向著尹桑，“可別太順著他，年輕的時候不多管教管教，以后說走就走說回就回，把家里當酒店了?！?/br>
    沈峯失笑：“知道了媽。”

    尹桑沉默。

    這些年，怕是連酒店都不如。

    沈母又交代了些事情，回自己房間去了。沈峯抽下領(lǐng)帶脫下外套扔床上，找衣服洗澡。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當然不明顯，沈母是看不出來的。尹桑卻清楚地知道，他看向她的時候，眼神就沒有對上過。

    尹桑也不是什么軟柿子，把他的外套、領(lǐng)帶扔在床邊椅上，上床睡覺。

    不過，有人不讓她睡。沈峯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不理，對面很是執(zhí)著，連著撥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