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大拗，哭的不能自抑！

    宮晟睜著一雙大得恐怖的眼睛看著她，她哭得越來越慘，宮晟就有些心慌了，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來面對宮以沫，乍一看上去，竟然有些無辜。

    “別哭了?！?/br>
    他不會哄小女孩，但是宮以沫哭的這么兇，還真是第一次。

    “朕……還沒死呢……”

    宮以沫哭的更大聲了！

    都怪她！都怪她！雖然她也不知道，她具體要怪自己什么，可就是說不出的愧疚悔恨！早知如此，她就不該再回來的，她就應(yīng)該遠(yuǎn)遠(yuǎn)的離開大煜，或許宮晟還能活的好好的。

    “別哭了……”

    宮晟嘆息，此時，他有些費(fèi)力的坐了起來，因為缺少脂肪，他一動，骨頭和骨頭之間的磨合讓他難受之極！可是他只是皺了皺眉，半躺在龍床上，伸手想去抹宮以沫的眼淚。

    宮以沫耳朵何其敏銳，她分明聽到了宮晟骨節(jié)摩擦的聲音，讓她想扶他一把，都無從下手，仿佛她稍稍用力，宮晟就散了，所以她只有哭，就像個無能為力的孩子！

    宮晟也不敢去碰她的臉了，他總覺得，他要是一碰，估計就真的水漫金山了。

    他閉著眼，等宮以沫哭完。

    宮以沫也只是發(fā)泄，并不是沒完沒了，她哭了一會，漸漸冷靜了下來，整個人就好像一下被抽走了精氣神，安靜之下，只有化不開的憂郁。

    “父皇……你是不是恨我？”

    她來的時候想了很多，她覺得宮晟是應(yīng)該要恨她的，若不是她，宮澈不會如此，若不是她，他也不會馬上就要死了，常喜也不會死，那些禁軍也不會死……有時候她突然在想，若是前世今生都沒有她，宮抉和宮澈的人生會不會截然不同，會不會更好？

    宮晟沒有睜開眼，似乎閉著眼睛在思考，半響，才輕聲道。

    “……剛睜眼看到你的時候，還是恨的?！?/br>
    宮以沫眼角通紅，聞言，頭更是埋得低低的。

    宮晟輕輕一笑，睜開眼來。

    “可是你就在這坐了一會，朕……突然就不恨你了……”

    宮以沫詫異的看著宮晟，似乎想看看他說的是不是實話，她都要害死他了，他為什么不恨？

    “或許人之將死……看問題，卻更加明白了……”

    宮晟聲音很輕，氣若游絲，看著宮以沫，卻突然有了些說話的**。

    對他兩個兒子，他是失望的，只顧兒女私情，不顧大局，但是對宮以沫，他是又愛又恨，愛是出于她本身，恨，卻是出于他的兒子們。

    但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知為何，他突然看淡了很多，不再那么拘于生死了，當(dāng)真做到了，置生死于度外。

    “沒有你，朕或許早就死了……當(dāng)初南王進(jìn)獻(xiàn)讓人上癮的煙草……若不是你將宮抉教的好……朕也不能躲過那劫，可能早就死了……”

    他說的也不錯，畢竟比起上一世，宮晟還多活了幾年，可是宮以沫就是沒辦法原諒自己，他原本是可以活的更久的！

    宮晟輕輕一嘆，“……你為江山……為這天下，立下無數(shù)功績，再過幾年……世間繁榮，四國昌盛……這中間，有你一半的功勞！所以，沫兒，你很好……”

    好到他最優(yōu)秀的孩子都喜歡她，而且為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之前他想不明白，覺得沒有什么能和江山相比，可是后來想想也就明白了，如此優(yōu)秀的女兒，想必沒有哪個優(yōu)秀的男兒能放棄她。

    就好像宮澈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卻還是不肯放手，就是因為，沒有哪個男兒在愛上她之后后還能放手，除非不在她身邊，若是在，肯定要掙到最后的。

    正文 第592章 圣旨

    身不由己，無可奈何也要爭到最后。

    宮以沫依舊沉默，覺得這些不過都是宮晟安撫她的托詞罷了。

    可笑，她竟然如此無用，到如今，還需要病危的父親反過來開導(dǎo)她了……

    宮晟突然問。

    “你的毒是怎么回事？”

    宮以沫看了他一眼，然后輕聲快速的，將雪族寶藏地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但是她沒有提雪族，只說了，為了活命，被迫吃下了狂化的藥物。

    宮晟聽了唏噓不已，或許這就是命？

    “真沒有解藥么？”

    宮以沫搖頭，雪族寶藏內(nèi)遍尋無果，她心中只有認(rèn)命，那傳說中的解藥剛剛被研制出來，就被雪族的王統(tǒng)統(tǒng)毒殺了，因為王不需要解藥，只需要蠱毒。

    宮晟似乎放棄了，他想了很久，才說。

    “你母妃說……雪族寶藏，是你一個人寶藏，它或許會讓你死，也會讓你得到無上的力量?！?/br>
    宮以沫微愣，在她看來，雪族那塊圣石根本毫無用處，留著只是個禍害，所以她從寶藏地出來后，就炸毀了出口，讓那個地方再也沒有人能夠出入，她真看不出來，這寶藏如何讓她得到無上的力量，難道所謂力量，就是發(fā)狂么？

    “我想，那都是無稽之談?！?/br>
    宮以沫心中有數(shù)，這蠱毒只怕是無解了，因為它的原料來自隕石，萬物相生相克，但不屬于這片土地的東西，又有什么能克制呢？

    宮抉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不肯放棄罷了。

    “沫兒……”

    宮晟嘆道，“這件事，朕不怨你，也不怨宮澈，你……別自責(zé)了。”

    說到宮澈，宮以沫低下頭來。

    是她想的太簡單了，設(shè)身處地，總是說得容易。她一直以為宮澈知道她是宮抉的人之后，便會放棄，可是她想的太簡單了。

    進(jìn)宮的時候，她也一遍遍問自己，若是她深愛一個人，卻苦求不得，一點(diǎn)回應(yīng)都得不到，會怎么樣？

    或許會放棄吧，或許，會像宮澈這樣，不顧一切，飛蛾撲火。

    宮以沫突然掩面。

    上一次，她其實就有一種蠱毒要爆發(fā)的感覺，只是后來壓下去了，她便心存僥幸，沒想到讓宮澈誤打誤撞激發(fā)了蠱毒，她真的無法想象，若是她真的殺了宮澈！大煜會如何？她會如何？

    她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所以她現(xiàn)在都不敢去看宮澈，她害怕他死了，然后父皇也要死了，她一回來，難道手上就要沾滿至親之人的鮮血么？

    “父皇……你應(yīng)該怪我的……”

    宮以沫聲音疲憊，她今天會來皇宮，就是來面對，來請罪的。

    因為這一次之后，她已經(jīng)充分的了解到自己就是個不定時炸彈！宮抉舍不得處置她，她卻不能放任自己繼續(xù)傷人。

    宮晟搖搖頭。

    “這不是你的錯……只能說命運(yùn)弄人吧……”

    她若不是為了雪靈芝，何至于如此？

    宮晟心里漸漸下了決定，他問，“若是廢除你的武功，是不是就能削弱你發(fā)狂時的力量？”

    宮以沫抿了抿唇，告訴了他真相。

    “沒用的，蠱毒改變了我的身體，我現(xiàn)在……受傷后，都能輕易愈合?！?/br>
    所以廢除武功沒用。

    “那……吃一些封鎖經(jīng)脈的藥呢？”宮晟又問。

    “沒有用，一旦發(fā)作，所有藥的藥性都會被沖開?！边@一點(diǎn)，在宮澈那已經(jīng)得到了證實。

    屋內(nèi)一下安靜了下來，只有香爐內(nèi)的安神香在寥寥升起，宮晟閉上眼說道。

    “你沒有錯，朕也不怪你，可就算將你關(guān)起來，只怕也是個隱患……”

    一是她比雪無息強(qiáng)大的多，鐵牢都不一定關(guān)得住她，二是宮抉，他不會舍得讓宮以沫受到囚禁之苦。

    “朕也不愿你嫁給宮抉了，若是宮澈不醒，宮抉就必須擔(dān)起責(zé)任來，朕……不能將你放在他身邊，讓他時時刻刻面臨危險，朕，不能讓大煜的江山，跟著他陷入危險之中?！?/br>
    宮以沫沒有說話，她認(rèn)可宮晟的決定，理解他的顧慮，只是她的心很痛，那種痛沿襲到四肢百骸，卻找不到源頭。

    宮晟皺眉繼續(xù)說道，“所有辦法都沒有用，沫兒……你愿意為父皇殉葬么？”

    他竟然當(dāng)著宮以沫的面問了出來！

    宮以沫猛地抬頭看著他，他的眼中果然沒有埋怨，只有無奈。

    是啊，她的毒無解，與其等她殺了宮抉，血洗皇宮，不如死，只有她死了，才是最安全的！

    宮以沫攥緊的手一點(diǎn)點(diǎn)松開，她想到宮抉為了她勞心勞力，想到宮抉明知不可解，還到處尋醫(yī)問藥，想到她前幾日犯下大錯，他還是要娶她，不知不覺，她已經(jīng)變成了宮抉的累贅了？

    一想到有一天，她這雙手，會扭斷宮抉的脖子，或者掏出他的心臟，她就覺得顫抖！

    沒發(fā)生之前，他們都把蠱毒想的太簡單了，殊不知她爆發(fā)之強(qiáng)，而且，似乎一次比一次嚴(yán)重。

    最開始時，她聽宮抉說，她發(fā)狂時還會下意識的保護(hù)他，可上一次，她直接對他出手，雖然最后停下來了，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想到雪無息如今已經(jīng)徹底成了一個瘋子，她不希望那是她的下場。

    宮晟見她沉默，輕聲嘆道。

    “沫兒啊，黃泉路上寂寞，你陪朕走一遭吧?！?/br>
    宮以沫徹底松開了手，沉聲說道。

    “是，父皇。”

    宮晟沒想到她竟然輕易答應(yīng)了，頓了頓，指著書桌說道。

    “朕已經(jīng)無力起床了，書桌暗格內(nèi)有圣旨，已蓋上玉璽，沫兒……就由你親自書寫內(nèi)容吧?！?/br>
    宮以沫看向書桌，她自己……來寫處死她自己的圣旨？

    她有些懵了，下意識的往書桌那走，按照指示打開暗格，果然，一張蓋著玉璽印的圣旨出現(xiàn)在她眼前，她可以任意書寫，也可以在上面，為自己選個死法。

    宮以沫深吸一口氣，提起筆，當(dāng)真寫下。

    那一個個朱砂字，就好似鮮血一般，在明黃的圣旨上綻放，她的眼中不停閃過的，是宮抉的模樣，她或許不該放棄，這不是她的風(fēng)格，可是重重打擊下，她似乎又變成了上一世卸甲歸來的皇后，風(fēng)華還在，心已無力。

    就這樣吧，與其冒著殺了宮抉的危險，不如先自殺，有皇帝相伴，黃泉路上不寂寞。

    正文 第593章 不悔

    她將圣旨遞給宮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