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自覺中午做得挺好的言裕吃過飯又讓言容去幫言華洗個澡,自己接手了言容手里喂鴨的活。 為了讓雞鴨長得好肯下蛋,方菜花特意每天用麥麩摻合著稗籽玉米粒之類的早晚的喂兩頓,不過這段時間鴨子沒辦法放出去,所以要中午多喂一頓。 等再過幾天田里的秧苗根系扎穩(wěn)了,家里的鴨子就能放出去了。 言容見言裕居然要去偏房鴨籠,簡直驚訝極了,平時這個阿弟可是見著雞鴨在院子里拉屎就能一臉嫌棄躲進房間里老半天不出來的,現(xiàn)在居然會主動去臭烘烘的家畜圈那邊。 要知道那里可是豬圈雞籠以及茅坑所在地,是家里最丑最臟的地方。 不過言裕堅持,言容也沒辦法拒絕,方菜花跟言四海已經(jīng)頂著太陽上山理紅薯藤去了,紅薯藤不及時理一理,那藤蔓上的小根系就要扎進土地里去了,到時候就光長騰不長紅薯。 沒人能勸住言裕,言容也只能惴惴不安的走一步三回頭的看著言裕提著裝鴨子飼料的桶往豬圈去了。 “大姐,不就是喂個鴨嘛,干嘛那么擔(dān)心??!” 言華撇嘴,覺得大姐也太大驚小怪了。 言容回頭瞪了言華一眼,一邊麻溜的給言華兌了溫水提到洗澡的棚子里,“那么臟的活,哪里是阿弟該做的,阿弟可是要上大學(xué)的,以后留在城里工作,還要娶個城里媳婦兒呢?!?/br> 言華趁著言容背對著她,抬手扯著嘴角眼角做了個鬼臉。 切,說得那么好,這還沒考上大學(xué)呢,誰知道考上沒有啊。 不過言華沒說出來,不然又要被言容收拾了。 雖然言華不怕,反正她能跑,可今天她覺得家里挺舒服的,都不想出去玩了。 不過想想待會兒同村的小伙伴問她頭發(fā)是誰洗的,她也能趁機炫耀是她大哥幫她擦頭梳頭發(fā)哩。 她大哥可是出了名的會讀書,十里八鄉(xiāng)誰不稱贊一聲,聽她這么一說,那些人肯定會羨慕死她的,嘿嘿。 言華洗了澡換了身干凈衣服,言裕喂了鴨子過來,見著言華穿的衣服,又看看言容衣服上的補丁,不由嘆口氣,抬手揉了揉言華的短發(fā),“大姐,阿妹,等我掙了錢給你們還有爸媽買新衣服穿?!?/br> 言容高興得擺手表示不想要新衣服,讓言裕要是掙了錢自己攢著,活似言裕已經(jīng)掙了錢似的,言容對言??傆幸环N奇怪的信任甚至崇拜感。 似乎在她心里自己阿弟就是最能干的,說能上天她估計都要一臉佩服的感慨阿弟真厲害。 言華在一旁撇嘴,被言裕又給拍了一巴掌后腦勺,“特別是你,阿妹,下午可不許再弄得臟兮兮的回來。天氣熱,別跟人去河溝里玩水?!?/br> 言華覺得自己這個大哥現(xiàn)在莫名其妙就是很喜歡打她后腦勺。 肯定是嫉妒她比他聰明,哼! 晚上回來的時候言華又被言裕安排著去跟言容一塊兒洗澡,言華抱怨這是言裕嫌棄她臟,故意折騰她。 “家里五個人確實就你最臟?!?/br> 言裕奇怪的看了言華一眼,似乎在用眼神說,這么明顯的事情為什么還要問呢? 把言華氣得跳腳,不過還是被堅決執(zhí)行阿弟安排的言容揪著去洗澡去了。 言裕去廚房幫著方菜花洗碗,方菜花連忙攔著,“裕娃子,這哪是你干的活,也沒幾個碗,媽一會兒就給洗完了?!?/br> 言裕躲開方菜花的手,拿了另一塊絲瓜布拿起一個臟碗放進大鐵鍋里的熱水里,“媽,這活怎么就不是我該干的?現(xiàn)在我也沒什么事,幫家里分擔(dān)是應(yīng)該的,別人家的男娃誰不是十來歲就上山下田的,我都十七了,明年十八都成大人了。” 方菜花感慨的一嘆氣,也不再攔了,這短時間方菜花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兒子這是倔得很,說什么就是什么,認定了的事誰也攔不住。 以前兒子跟她不親近,方菜花也沒覺得什么,可現(xiàn)在兒子跟她親近了,她又忍不住的心酸起來,似乎這么多年的心酸委屈都在這兒堆到了一起。 索性兒子懂事了,也知道體貼父母了,方菜花別開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歪著頭在肩膀上蹭了蹭眼角的濕潤,怕兒子發(fā)現(xiàn),扭頭裝作若無其事的說起村里村外的趣事兒。 雖然兒子以前挺不愛聽她念叨這些事,可方菜花現(xiàn)在不說點什么,總怕言裕發(fā)現(xiàn)她那點子小情緒而尷尬。 這一天之后,方菜花跟言四海都慢慢接受了兒子長大懂事這個轉(zhuǎn)變。 不過言裕要上山干活,兩口子還是死活不愿意,到最后寧愿把言容留在家里以此努力證明山上的活已經(jīng)干得差不多并不需要多余人手,言裕這才作罷。 這時候山上也確實只有拔不完的草,追肥給玉米埋根也已經(jīng)忙活完了,下一次追肥埋根還要等一段時間。 方菜花跟言四海兩口子都是閑不住的性子,地里是仙女村打理得最干凈整齊的,每年收成也是最好的。 言華原本還以為給她擦頭發(fā)梳頭發(fā)就已經(jīng)是言裕的極限了,可顯然并不是,當(dāng)?shù)诙煸缟涎匀A去上學(xué)的時候被言裕叫住說要送她去學(xué)校的時候,言華簡直驚呆了! 連第一次上幼兒園的時候都沒人送過她,現(xiàn)在三年級了她大哥居然表示要接送她上下學(xué)! 言華一面覺得高興一面又覺得丟臉,雖然被大哥接送很開心,肯定同學(xué)們都要羨慕,可都十歲了還要人接送,會不會太那個了。 不過這些通通都不要緊了,因為她大哥送她上學(xué)的時候去代銷店給她買了新的鉛筆跟橡皮擦,中午接她放學(xué)的時候還給她在教室門外的小零食攤上買了一毛錢兩包的唐僧粉! 用塑料小勺挖著小袋子里的粉末塞進嘴里砸吧,言華覺得走在她前面嘴里嘮叨著說什么零食沒營養(yǎng)不健康的大哥簡直帥呆了,比賈老師家電視里的五阿哥還要帥! 言華覺得自己體會到了小燕子嘴里掉進米缸里的老鼠那種快樂了。 “回家還是要多吃飯,你看看你都十歲了,結(jié)果還沒班上八歲的同學(xué)高,臉上也黑漆漆的,嘴唇還掉皮,回家我就給你找個水瓶,每天從家里帶夠涼開水,還有別去喝生水,要不然肚子里的蟲子多了看你疼不疼......” 言華叼著小勺子撇嘴,決定收回剛才心里那兩句話,這么嫌棄她的大哥,怎么可能比五阿哥還帥,哼! “我這么矮還不是吃得不好,臉黑那是沒百雀羚擦臉,嘴掉皮也肯定是因為營養(yǎng)不良?!?/br> 言華嘴里抱怨起來,反正就是家里人對不起她。 言裕對這丫頭這番歪道理都已經(jīng)麻木了,自覺屏蔽充滿怨氣的話語,提煉想要的信息。 “也對,女孩子確實應(yīng)該擦個臉什么的,下次我去鎮(zhèn)上就給你和大姐帶,媽也要買一份才行。雖然不是冬天,可護理皮膚好像不應(yīng)該分季節(jié)?!?/br> 回想起前世老媽跟侄女那走到哪帶到哪的瓶瓶罐罐,言裕覺得言華的臉黑還真有可能有這方面的原因。 言華就是隨口一抱怨,沒想到言裕居然當(dāng)真了,嚇得在言裕身后縮著脖子想,如果讓媽跟大姐知道了這事是她提的,肯定又要被拿著棒子跟著攆了。 不過出于對那傳說中的“百雀羚”的向往,言華覺得哪怕是真的挨幾頓打,如果能拿到那也完全不吃虧。 “言華!你不去賈老師那里了嗎?昨天下午賈老師可給我們泡了那個什么咖啡的,雖然苦苦的很難喝,可聽說那可是城里人最時興的呢?!?/br> 言華跟言裕都走到學(xué)校大鐵門那里了,身后不遠處有個女孩喊言華。 言華一聽就知道是誰,原本想著百雀羚而樂呵呵的臉頓時就沉了,扭頭一看果然是俞梅跟她的小跟班付春。 聽見有人叫言華,言裕也回頭看去,一個穿著綠底白點及膝連衣裙的小女孩站在不遠處房檐下抿著嘴笑,一頭長發(fā)綁成兩個可愛的辮子,眼睛大皮膚白的。 雖然算不上多漂亮,可這只是在言??磥?,一對比著周圍一群灰撲撲鄉(xiāng)土氣息濃郁的小學(xué)生,這女孩子瞬間就從平庸普通的水準拉拔到小美女的級別。 言裕注意到言華看著那個女孩的眼神十分的羨慕嫉妒中帶了點敵視。 難不成這個女孩跟言華有過節(jié)? 就言華這丫頭的性子,跟人沒過節(jié)才奇怪,不過再差勁那也是他阿妹,言裕抬手將言華攬著肩頭往自己身前帶,“你朋友嗎?” 原本還在嫉妒俞梅身上新裙子的言華被這么一攬,雖然有點不自在,可看見不遠處俞梅羨慕的眼神,頓時挺起小胸口抬了抬小下巴,“才不是什么朋友呢,這個俞梅是賈老師最喜歡的學(xué)生,經(jīng)常給她又是帶零食又是送衣服的,其實大家都說,她家里很窮的,還沒咱們村老土狗家里條件好。” 老土狗是他們仙女村有名的懶漢,死了婆娘,家里唯有的兩個女兒都被老土狗像是賣了一般的嫁出去,寒了心的兩人從此跟娘家也就斷了來往。 比老土狗家還窮,言裕覺得可能是小孩子間的謠傳,畢竟這俞梅看起來打扮得干凈整齊,比現(xiàn)在這時候的城里丫頭也不輸多少。 老土狗家里可就窮得只有一間墻都歪了的土墻茅草房呢。 第13章 賈老師 那位叫住她的付春又炫耀了好些賈老師那里的新玩意兒,言華有些意動,不過眼珠子一轉(zhuǎn)看見自己身邊的言裕,立馬義正言辭的梗著脖子表示自己才不稀罕那些呢。 “昨天我大哥考完試回來還給我們帶了兔子奶糖和各種餅干!” “我大哥還要給我買百雀羚擦臉!” “我大哥說掙了錢就給我買新衣服,好多!” 言裕圍觀小姑娘的攀比,有點尷尬的側(cè)了側(cè)臉,抬手手掌將言華耳側(cè)半個腦袋一扣,往身前一帶,“好了我們該回家吃午飯了,中午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免得下午上課打瞌睡?!?/br> 言華被扣著腦袋也不生氣,感覺有個人給她撐腰,剛才還沒有拆她的臺,言華心想看著他給自己漲面子的份上,暫且原諒他這一次好了。 言裕抬手跟兩位小同學(xué)揮了揮手說了聲再見,俞梅全程十分文靜,付春踮著腳尖歪著身子去看已經(jīng)走到公路大轉(zhuǎn)彎位置的兩人,撇了撇嘴,“言華居然還洗了頭發(fā)換了干凈衣服,聽說她大哥讀書可厲害了,這回肯定已經(jīng)考上大學(xué)要當(dāng)城里人了。不過就言華那個成績,小學(xué)畢業(yè)肯定就要像她大姐一樣回家干活準備嫁人了。” 嫁人這兩個字觸動了俞梅,俞梅收回一直望向言華兩人的視線,垂眸抿唇扯了扯身上的裙子,轉(zhuǎn)身往校門外走。 “哎俞梅,你今天中午不去賈老師那里吃飯睡覺了嗎?” 原本一直巴著俞梅就想去賈老師家蹭點rou菜吃的付春傻眼了。 “我mama有點不舒服,我今天要回家給爸爸做飯?!?/br> 付春失望的哦了一聲,站在原地躊躇猶豫,不知道該回家還是去賈老師家碰碰運氣。 猶豫了好一會兒,付春最后還是決定先去賈老師家轉(zhuǎn)轉(zhuǎn),如果賈老師沒有要留她吃飯的意思,那她再回家吃飯好了,反正家里中午都是吃辣椒醬拌紅薯飯,不存在什么回家晚了就沒飯菜的情況。 言裕在回家的路上特意詢問了言華關(guān)于那個賈老師的事,越聽越皺眉。 “賈老師很喜歡女同學(xué)去他家玩?!?/br> “他還經(jīng)常給我們吃好吃的零食?!?/br> “......不嫌棄我們是女娃娃經(jīng)常跟我們說公平正義的道理。” 言裕垂眸斜眼看言華,言華莫名心虛的扭頭訕笑著抓腦袋。 言裕抿唇蹙眉,正兒八經(jīng)的讓言華以后不準再去賈老師那里了。 “你可以去羨慕但不要去嫉妒,羨慕能讓人充滿干勁為之努力,而嫉妒只會讓人變得丑陋陰暗?!?/br> 言裕并不能理解羨慕嫉妒甚至恨這類感情,他從小到大也不是沒有人物質(zhì)上精神上比他更富足,可他頂多去用欣賞的眼光看一眼,心里并沒有什么情緒波動。 言華不以為然的撇撇嘴,不過瞧見言裕板著臉格外認真的盯著她,言華只能硬著頭皮胡亂答應(yīng)了兩聲。 又不是多樂意去,如果家里人對她好的話,她才懶得去看人家臉色呢,還老是被俞梅那幾個人比下去,不過是因為那里能得到好處才去的。 言??闯隽搜匀A的不以為意,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總覺得那個賈老師不僅僅是思想有問題,行為上也有些可疑,擔(dān)心言華什么時候又跑去了。 萬一是真的,哪怕沒真的被怎么樣,若是以后這事爆出來,言華經(jīng)常去也會被人說三道四。 鄉(xiāng)村里的人雖然樸實,可另一種程度上也保留了無知造謠碎嘴等老舊陋習(xí),特別是重男輕女,同一件事男娃遇上了,大家會覺得沒什么。 換成女娃子,那就是要全家被戳脊梁骨念叨幾十年的。 言裕思及此,站住了腳步轉(zhuǎn)身正對著言華鄭重其事道,“這么說吧,那個賈老師的思想以及一些行為,如果走到外面大城市里,是要被人打的。如果你還繼續(xù)受他影響,以后你上大學(xué)了去了大城市,思想跟城里人格格不入,會被嫌棄嘲笑排擠孤立?!?/br> 現(xiàn)在言華一心向往著以后能去大城市做個城里人,原本不以為意的態(tài)度頓時轉(zhuǎn)變,板著小臉瞪著眼凝重的點頭。 賈老師再好,可也就是個中專老師,她家大哥可是去城里考過試即將去上大學(xué)的,言華十分認真的在心里做了對比,最后決定還是聽大哥的吧。 雖然很可惜吃不到賈老師家的東西,可現(xiàn)在大哥在家,如果能哄著大哥每天都來上學(xué)放學(xué)的接送她,那是不是也能像今天這樣給她買好多東西呢? 言華眼珠子一轉(zhuǎn),連忙拉著言裕的手臂,巴拉巴拉說起很多關(guān)于賈老師可疑之事的線索,雖然很多其實她并不覺得可疑,只是想著能哄著言裕放心不下她。 “聽大哥這么一說,我也覺得賈老師有問題!他不喜歡男娃去他家,就喜歡女娃娃去,還喜歡笑著摸女娃的臉跟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