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五湖他們也心知肚明，來報警不過是抱了一份微弱的期待罷了，劉桂花想開口撒潑，被言五湖一個警告的眼神一掃，頓時蔫了。

    等走出了派出所言五湖抬頭望著c省冬天里最常見的灰暗色天空嘆了口氣，白色的霧氣從嘴里吐出來迅速消散在空氣里。

    言五湖扭頭看劉桂花，“你現(xiàn)在就跟我回老家一趟吧?！?/br>
    也不說回老家做什么，言五湖說完就回頭跟言川交代，“店里的事你今天幫著看顧一下，火鍋底料昨晚我就給熬上了，有客人來了你就叫咱們店里的廚子給煮上，估計我要明天才能回來?！?/br>
    言川定定的看著言五湖的眼睛沉默了片刻，而后回頭看了一眼劉桂花。

    劉桂花這時候還在后面安慰言峰，還交代言峰餓了就去店里吃飯，別整天在家里餓著了之類的，顯然覺得言五湖帶她回老家沒什么事，反而在擔(dān)心她不在這邊言峰會餓著累著的。

    言川垂頭腳尖踢開了一枚路上的小石子，悶悶的應(yīng)了言五湖一聲，回頭招呼言裕走了。

    “今天我要在店里看店，你留下來陪我唄。”

    言裕心想陪你還不如陪自己阿姐阿妹還有未婚妻呢。不過瞅著言川心情很低落的樣子，言裕為難了一會兒，決定還是留在火鍋店這邊陪言川吧。

    言華昨天中午放的假，這才初中呢補課就補得這么厲害，言裕想著十來年后連高中學(xué)校里免費給學(xué)生補個課都要膽戰(zhàn)心驚的怕被學(xué)生或者家長舉報，不免有些唏噓。

    因為言裕這邊走不開，明夏跟著言裕是第二天上午回的白鶴鎮(zhèn)。今年白鶴鎮(zhèn)終于修了公路了，雖然是泥巴路面的，修完不到半年就大坑小坑一大堆，可好歹也能通摩托車了。

    至于小車，張懷生這輛車不是越野的，底盤太低，要是真開回去，估摸著整輛車差不多也就要報廢了。

    言裕沒等言五湖跟劉桂花從老家回來，就直接開車載著言華跟明夏回來了，至于言容，雖然也想回去，可一來大著肚子，回去的路太顛簸，二來也想在市里面等彭海國回家。

    要是她跟婆婆肖淑芬都回老家了，等彭海國辛苦勞累的從省會回了江澤市，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就必須趕緊往鄉(xiāng)下趕。

    言容到底舍不得自己男人受這份罪，只能暫時別過言裕他們，留在市里。

    這回言四海有事沒開摩托車來鎮(zhèn)上接他們，好在修了公路之后也漸漸有摩托車?yán)团苌饬?，雖然貴了點，可言裕還是叫了兩個摩托車。

    至于小車，言四海已經(jīng)提前跟街口包子店的老譚家打好招呼了，言裕的車就直接停到他們家樓房下面的天井院子里。

    馬路自然沒有直接就修到言裕他們家門口，事實上這條馬路是繞個彎跟他們村通往龍鳳村那邊的那條馬路連上的，所以最后言裕他們下車的地方還是三舅公他們房子邊。

    言裕還在路邊付車費呢，三叔公家的大孫子小東就從屋里跑了出來，一瞧見是言裕他們，小東頓時就笑了，扭頭跑著朝屋里的阿爺，“阿爺阿奶，言二哥回來啦！”

    言華跟小東是小學(xué)同學(xué)，不過她跳級之后就不是了，現(xiàn)在言華初初二，小東在鎮(zhèn)上讀初一，兩人年齡卻是相差不大的，言華只比小東大半年多。

    此時瞧見小東這幼稚的行為，言華十分看不上眼的撇撇嘴，扭頭去跟明夏嘀咕說小東都上初中的人了居然還連蹦帶跳的扯著嗓子喊話。

    說得好像當(dāng)年她還在村里的時候就沒橫著擦鼻涕蹲著玩泥巴似的。

    這還真怪不得人家小東，言華那是從小就勵志要掙大錢當(dāng)人上人的，每天的日子除了學(xué)習(xí)就是絞盡腦汁的琢磨著法子掙錢，就是想跟小東這樣每天放養(yǎng)似的瘋玩，那也沒時間沒精力。

    當(dāng)然，嘗到掙錢滋味兒的言華也舍不得花時間去玩就是了。

    明夏倒是覺得小東曬得黑黝黝的跑起來跟瘦猴子似的模樣挺逗趣兒的。

    照例先看望了三叔公三叔婆以及二姑婆這兩家，言裕這才跟明夏言華回了家。

    “房子前幾天才剛修好呢，媽他們還在收拾磚頭水泥那些，聽說還要晾至少兩個月等水汽徹底干了才能住人......”

    “媽都念叨了好幾回了說是早知道大哥你們倆要今年訂婚，他們就不急著修房子了，連你們的訂婚宴都沒能過來?！?/br>
    言裕不知道言華說這話有多少是說給明夏聽的，畢竟這話還真不像方菜花能說得出來的。不過瞧著明夏很高興的樣子，言裕瞅了言華一眼，到底沒多說什么。

    他是發(fā)現(xiàn)了，自從跟明夏好上了之后，言華這丫頭是好久沒有粘著他叫大哥了，成天就是明夏姐明夏姐的，沒想到當(dāng)初那個小狼狗也能有今天。

    剛從二姑婆家出來還沒過河呢，遠(yuǎn)遠(yuǎn)的就瞧見了原本的老房子旁邊不遠(yuǎn)處矗立著一棟二層樓房，貼著光亮白瓷磚的外墻都跟能發(fā)光似的正反射著陽光。

    今年住不上新房，言裕倒是沒什么可惜的，比起這樣的房子，言裕自己反倒更喜歡老房子。

    樸實的土木結(jié)合墻體加上帶著被時光雕琢留下道道前人生活痕跡的石頭基腳，處處透著股鄉(xiāng)村的文藝。

    要是言華知道自家大哥是這么想的，鐵定會吐槽言裕酸得很，要是擱在古代那就是窮酸書生。

    三人剛拎著行李走了個小坡踏進院子，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燉rou香，伴隨著這股熟悉香味的是圍著圍腰舉著鍋鏟從廚房里笑吟吟走出來的方菜花。

    “裕娃子回來啦！喲小夏也越長越漂亮了，華華你還在后面磨蹭什么呢，還不趕緊進屋給大哥大嫂倒熱茶去！”

    言?？匆姺讲嘶?，頓時笑開了，似乎每次歸家，總會見著拿著鍋鏟為他cao持吃食的方菜花。

    明夏卻是被方菜花一句“大嫂”說得紅了臉，言華翻了個白眼撇了撇嘴，眼里卻是帶著淺淺的暖意。

    不管在外面怎么樣，回到家瞧見這偏心眼兒的親媽，言華還是覺得渾身上下都放松了。

    第142章 過年

    言四海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來, 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拎著包的言五湖。

    方菜花看見這樣的言五湖還愣了愣，跟著言四海進房間說了會兒話, 再出來方菜花就恢復(fù)正常了, 若是仔細(xì)看還能看見一點喜意。

    天曉得前幾天知道言峰干的那個事兒方菜花有多擔(dān)憂，現(xiàn)在言峰是敗的言五湖跟言川掙來的家當(dāng), 可萬一以后言五湖跟言川都被言峰給敗壞成窮光蛋了, 那言五湖一家子還不得巴望著他們這邊？

    巴望到言四海跟她自己身上也就算了，她家裕娃子這么能干有出息, 要是言峰直接蹭過來繼續(xù)敗壞裕娃子的家當(dāng)，那還得了？

    現(xiàn)在好了, 言五湖居然跟劉桂花那女人離婚了！

    且言峰也給了劉桂花, 言五湖直接凈身出戶, 龍鳳鎮(zhèn)那邊的房子就給了劉桂花。

    說是給劉桂花的，其實房主是要改成言峰，劉桂花沒有帶著房子改嫁的權(quán)利。家里剩下的三萬塊錢存款, 言五湖拿去當(dāng)做釣劉家人勸劉桂花同意離婚別鬧事的餌，至于最后名義上補償給劉桂花的三萬塊錢會不會被劉家人拿去, 那就不是言五湖關(guān)心的事了。

    房子給了言峰，算是言五湖對言峰最后的父愛了，曾經(jīng)得知劉桂花懷孕開始就滿懷期待等待了九個多月將近十個月才等來的第一個孩子, 當(dāng)初有多少期待，現(xiàn)在就有多少失望。

    讓言五湖做下這樣決定的不僅僅是言峰愚蠢到被人用網(wǎng)絡(luò)就騙去了十七萬，更多的是因為言峰事后毫無擔(dān)待的只會躲在劉桂花背后逃避斥責(zé)。

    更或者在言峰眼里，他根本就沒錯, 他只是個上當(dāng)受騙的無辜受害者。

    一個人若是無法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那下一次再煩，已經(jīng)成了一種必然。

    言五湖看透了言峰的本性，言川現(xiàn)在在坤市剛艱苦的發(fā)展起來，言五湖不能讓言峰以后肆無忌憚的去禍害他這輩子唯一有出息的兒子。

    索性言五湖想著自己年紀(jì)也大了，有沒有婆娘也無所謂了，至于別人的閑言碎語？反正沒有他小兒子的前途重要。

    想想去年方家的事還歷歷在目，言五湖也是看了那事兒才想明白了，不能說為了孩子就湊合著瞎過日子，其實有些時候你所謂的為了孩子卻偏偏是在害了孩子。

    除非你確定閉著眼睛裝瞎留下來的這個人真的對孩子有正面積極的影響。

    顯然劉桂花并不是。

    想了很多，可到底跟劉桂花過了這么二十多年了，真離了婚兩人切斷了法律上的關(guān)系，言五湖還是心里沉痛得很。

    哪怕言五湖努力讓自己別影響了弟弟一家子的心情，可這一頓午飯還是吃得十分沉悶。

    言四海是想著自己哥哥這么能干一個人，現(xiàn)在都這一把歲數(shù)了居然落得個身無分文孤身一人。

    哦倒也說不上孤身一人，畢竟法律上言川是跟著言五湖的，可言川這不是長年累月的都在坤市那邊么，言五湖身邊也沒個兒子......

    想著留在言五湖身邊的兒子言峰以及言峰敗掉的那十七萬，言四海吸溜了一口酒杯里的老白干轉(zhuǎn)手遞回給言五湖，心下覺得還不如就言五湖一個人過呢，至少現(xiàn)在還有老母親跟在哥身邊呢，以后有機會也不是不能再找一個媳婦兒。

    言四海這么一想，頓時就不為老哥哥可惜了。

    吃完飯言五湖出了堂屋門提溜起之前來的時候就放在院子里石桌上的那一袋子紙錢香燭之類的東西，去后山給去世的老父親上了香，稟報了自己犯下的錯，跪地很是數(shù)落了一通自己這些年的錯，又說自己離了婚對不起言家祖宗留下來的名聲。

    言四海陪在一旁沒吭聲，嘆了口氣默默的跪在一邊燒紙錢。

    上完香言五湖就走了，言四海開著摩托車送到的白鶴鎮(zhèn)街上，而后坐了進城的客車回去了。

    現(xiàn)在龍鳳鎮(zhèn)已經(jīng)不是他言五湖的家了。

    言老太太那邊還不知道這十七萬的事兒呢，言五湖也讓大家都別跟老太太說，當(dāng)時他一個大男人都?xì)獾貌铧c一口氣喘不上來憋暈過去，要是讓節(jié)省慣了的言老太太知道這個事，言五湖還真怕老太太一口氣喘不上來就直接歸天了。

    至于離婚的事兒，言五湖準(zhǔn)備等過一段時間老太太察覺不對勁了自己來問的時候再透給她知道，原本還在江澤市的言峰估計已經(jīng)被劉家打了電話哄回去了。

    這不是廢話么，只有哄好了言峰，原本屬于他們那套三居室的房子劉家的人才能摸得著。

    言五湖走了以后，言四海心情不是很好的扛著鋤頭上山翻地去了。

    趁著冬天天氣寒冷的時候盡量多翻一遍土，好把藏在土里的蟲卵給凍死，來年種下了莊稼，地里禍害莊稼的蟲才會少一些。

    這次回來時間有些緊，跟方菜花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把定親晏給定在年后的初十，辦完這個就剛好離開回坤市。

    言裕他們回來的時候就只有十來天就要過年了，中途言裕去江澤市里送走了言川，又帶著明夏去阿奶家好好呆了兩天，回鄉(xiāng)下忙著殺雞殺鴨殺豬的，還跟言四海一起忙活著請了木匠來家里照著新家的規(guī)格打了各種家具。

    忙忙碌碌的一眨眼就過了春節(jié)，明夏今年買了最新上市自帶拍照功能的翻蓋手機，把言裕老家這邊的山山水水甚至雞鴨豬草都給拍了一通，然后用彩信給飛去g國陪明夏外婆過春節(jié)的明崇州發(fā)了過去。

    明崇州往年也會定時去g國拜訪明夏生母的母親，也就是明夏的外婆，可惜明夏外婆每次都不留明崇州，甚至?xí)苯于s他離開。

    這次留下了明崇州，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我也不知道外婆到底在哪里，她從來沒有來看過我，說起來當(dāng)初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我還想著要收拾行李直接去投奔外婆呢?！?/br>
    明夏說起這個外婆，滿眼都是陌生，言裕知道這丫頭很向往親人之間的那種溫情，所以即使有不自在，依舊在努力的想要融入。

    說起這個的時候言裕正帶著明夏爬到最高的山給手機找了信號，給明崇州發(fā)彩信。

    今年春節(jié)前原是想著像往年一樣提前叫言五湖跟言老太太回來過年，不過言老太太興致不高，估計是已經(jīng)知道言五湖跟劉桂花離婚的事。

    這段時間再降溫，言老太太不知怎的感冒了，還挺嚴(yán)重的，病怏怏的過不來。

    言四海跟方菜花一商量，干脆一家人就上江澤市提前過年算了，言容那邊也剛好還在市里面，彭海國也回來了，一大家子就好好熱鬧熱鬧，幫言五湖沖刷一下之前那事兒的晦氣。

    過完年之后言裕他們就走了言五湖那邊以及同村三叔公二姑婆老村長家里，其他地方都沒走了。

    方菜花今年也沒帶言裕他們回娘家，只在初二那天一大早趁著天還麻麻亮的時候就一個人背著個裝了紙錢香燭鞭炮這些東西的背簍往方家那邊去了一趟，估計是只準(zhǔn)備給方老太太以及方老爺子上個墳拜個年，方洪濤那里就不去了。

    方菜花到底還是覺得肯定是方洪濤答應(yīng)結(jié)婚那事兒把她哥給氣走了。

    而且方菜花都聽說了，那馬慧慧懷的根本就不是方洪濤的種，偏偏方洪濤被馬慧慧的哄得團團轉(zhuǎn)，辛辛苦苦一年就在外面工地上打工，掙的錢全都寄回來給別人養(yǎng)娃了。

    養(yǎng)娃不夠，就他家的女人馬慧慧還在他不在家的一年里大著肚子呢就跟外村一個混混兒拉拉扯扯的。

    要說為啥方菜花這么肯定那孩子不是自己侄兒的？但凡見過下半年生下來的那個娃娃的人，沒有誰看不出來。

    方菜花也是聽了外面人傳過來的這個話才接著回方家問問方楊樹有沒有消息這事兒親自去看過了，那眉毛鼻子眼的，沒一處像方洪濤。

    就方洪濤那只能勉強算憨厚淳樸的長相，能生出這么個清清秀秀的奶娃娃？

    有見過那個經(jīng)常來方家找馬慧慧的混混兒的人，都說那奶娃娃跟那混混兒長得簡直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想起這個就糟心，方菜花麻溜的一個人給墳山并排著的二老拜了年上了墳，又告了一聲罪說來年不管找沒找到大哥，都會帶著外孫跟未來外孫媳婦過來給老人家拜年。

    告完罪方菜花就把鞭炮給點了，紙錢香燭都給燒上，離開的時候繞了一截路走到山的另一邊瞅了瞅馬招娣的墳。

    墳頭上茅草桿子都長得密密麻麻的了，也沒瞧見有燒了紙錢香燭之后的痕跡，頓時扭頭朝方洪濤家的那個方向吐了口唾沫，“呸，親娘親阿奶阿爺?shù)膲灦疾粊泶蚶泶蚶?，初一也不說來拜個年！”

    方菜花走在路上都罵罵咧咧一路罵著走，有熟人碰上了方菜花也不避諱，直接就數(shù)落方洪濤那兩口子簡直不叫話。

    “嚯，聽說過年的時候那馬慧慧還請了那混混兒一塊兒來家過年呢，說是那小兄弟一個人沒個家里人，就把她馬慧慧當(dāng)親阿姐在走動。村里的人都說這是要三個人睡一張床過日子呢！”

    方菜花頓時更氣了，回家的時候還跟言華明夏念叨了好久，好歹顧忌著明夏這個大城市來的小姐，方菜花這才沒有罵嘴，只是翻來覆去的念叨方洪濤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