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張妙妙。妙妙。 張家的老爺少爺們念叨著這個名字,反復(fù)品味之下只覺得從字面上來看,的確是個好名字,又沾了算天塔的“仙緣”,那位十分神秘的國師大人也說此名可保他們家小十七一生平安順遂、喜樂安康。 只是縱然有千萬般的好處,可是到底……好!氣!哦! 他們這邊還擼胳膊挽袖子的準備就他們家小十七的閨名展開三天三夜的辯論呢,那邊居然就這樣被人用這種方式截了胡?那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國師是怎么肥四??。?!憑什么給他們家小十七起名字? 可是無論張家的老爺和少爺們怎么明里暗里的抗議,張家的老太太始終是最清醒的人。她雖然不信佛,但是作為張家老太爺?shù)那嗝分耨R,和張家老太爺年紀相差無幾的她對算天塔塔主的能耐十分信服。她不在乎什么潑天的富貴,他們張家的富貴也不應(yīng)該系在一個姑娘身上,可是作為一個長者,是沒有長輩不希望家里的孩子可以一輩子平安喜樂的。 在張璨璨擎著那張紙看向了家中長輩,想要詢問他們的意見,可是張家的幾位老爺都像是沒有看見一樣的時候,張家老太太直接從大孫女手中接過了那張紙,高聲道:“國師有心了,日后我們家小十七就喚作妙妙,希望國師保佑,讓我家妙妙健康長大?!?/br> 大安的民風并沒有十分死板,對女性的約束也相對較少。若非如此,當年張家璨璨也不可能學習騎馬騎射。因此女子的閨名并不算是禁忌,相反,各家若得女子,總需要選擇合適的時機將她們的閨名宣揚出去,這樣才好方便日后有人上門提親。 因此老太太將他們家小十七的名字在如此場合公之于眾,雖然有些為時尚早,但是卻并沒有犯什么忌諱。 如此一來,原本還在好奇國師的錦囊之中裝著什么的賓客都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從算天塔建立至今已經(jīng)有六百年,而算天塔的傳人始終是十分神秘的存在——今日之前,大安中人是不相信算天塔沒有傳人,而那位開國至今就從未出來過的“仙人”足足活了六百年之久的。而如今親眼看見白鶴化形這種神異之事,對于算天塔內(nèi)如今到底住著當年的那個仙人,還是他私底下尋的徒子徒孫這件事情,眾人心中便不由產(chǎn)生了不同的猜測。 只是無論是仙人本人,還是他的弟子,以往哪怕是大安皇族添丁進口,算天塔內(nèi)也是毫無動靜的。如今那位弄出這么大的陣仗,居然只是為了張家新出生的一個小姑娘?在知道國師親自為張家的十七姑娘取名之后,在場眾人望向那個被放在主廳的搖籃之中的女嬰的目光不由得變得異常的復(fù)雜。 而更讓人驚嘆的是,在張家老太太說完這句話之后,天邊的一片火紅云霞豁然散開,屢屢金光從中射了出來,光斑投射在張家主廳的青石板上,竟恍惚是一朵蓮花的模樣。 那朵金蓮出現(xiàn)在張家老太太和老太爺?shù)哪_邊,兩個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那多金蓮便化作絲絲縷縷的溫暖,從他們的腳邊緩緩蔓延上他們二人的身體。 半晌之后,頭發(fā)花白的張家老太太和老太爺竟然生出了寸許的黑發(fā),而且那黑發(fā)還有繼續(xù)生長,替代他們原本斑白的頭發(fā)的趨勢。而兩人原本臉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深深淺淺的皺紋和老年人都會生長的褐斑,這會兒卻泛出了健康紅潤的光澤。 這朵金蓮仿佛被張家老太太和老太爺吸收了一般,兩個人并沒有返老還童,可是看起來就比方才康健了不少。眼下并沒有鏡子,張家的這兩位老人看不見自己身上的變化,可是兩個人能夠感覺得到,他們周身仿佛輕快了不少。 張家的老太爺和老太太多多少少都有些暗疾——老太爺年輕的時候跪諫君王,一雙膝蓋落下了病根。而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和父兄一道上過戰(zhàn)場,少不得有些毛病。她又一連生了七個兒子,年輕的時候覺得自己身體康健,滿不在乎,生了老三的那一年老夫人聽說自己夫君在軒轅門長跪,她拖著才生產(chǎn)三天的身體奔到了軒轅門。當時又是冬天,老太太生生給她家夫君撐了四個時辰的傘,抵擋那夜的風雪,最終卻落下了病根。 這些病年輕的時候尤可忍耐,可是等到兩個人已經(jīng)是古稀之年,這些病便清算舊賬一般的越發(fā)洶涌,如今才不過八月份,錦城不過才有了些稀薄的涼意,兩個老人卻都過得有幾分艱難。 而在這道金光之后,張家老太太和老太爺忽然覺得自己身體好了許多,那些是隱痛、舊傷、暗疾都仿佛不藥而愈了一般。 青衣童子兩位老人都是一臉的驚訝,他連忙解釋道:“這是十七小姐洗三,我家主人聊表心意。他知道二位是最疼愛十七小姐的,所以祝愿二位長命百歲?!?/br> 顧尋川的確是幫助張家的這兩位老人調(diào)養(yǎng)了身體,他沒有逆天改命幫助他們延續(xù)壽數(shù),因為凡人認知里的“向天借壽”不過是在透支來世的福氣,凡是如此為之的人,來世都必定會墮入畜生道,飽受輪回之苦。 張家的這兩位老人原本就是子孫滿堂、福壽綿長的命數(shù),顧尋川沒有改變他們生命的長度,只是讓他們在此后的日子里身體可以更舒服一些。 若是擱在以往,顧尋川是不會做這些他覺得“沒有意義”的事情的。不說蒼生對于他來說如同草芥,渺若螻蟻,就是單從這件事來說,左右都是要死的,健康的活著和茍延殘喘又什么區(qū)別? 或許這種事情對于螻蟻本身意義重大,可是對于顧尋川來說,那根本就是他不屑去考慮的問題。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張家老太爺身負文曲星,老太太亦有星光。在顧尋川長久的觀察之中,這兩顆星辰距離他家小紅鸞最近,也始終都用溫柔而包容的星光擁抱著小紅鸞。 所以在某個瞬間,顧尋川是感謝有這樣兩顆星子陪伴在他家小紅鸞身邊的——特別是,在他不能陪著她,只能苦苦等待著她臨世的那些日子。 驀然被觸動了心弦,于是顧尋川分明可以讓青衣,也就是那個白鶴童子送完名字就走,卻還是費了一些靈力幫助張家的老太太和老太爺改善身體。 顧尋川不會承認,那所謂的“觸動心弦”,是他在某日忽然夢到他家小紅鸞委屈的用小rou手抹眼淚,跟他哭唧唧的說:“嗚嗚嗚,是不是妙妙不乖,所以爺爺才不抱妙妙?。慷缯f、嗝、二哥說大姐小時候爺爺都是抱著她四處走的?!?/br> 顧尋川的夢和尋常不同,他的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預(yù)示了未來。也就是說,他夢到的,其實就是以后真的會發(fā)生的。 總是感覺沒有辦法告訴他家小紅鸞,“其實你爺爺很喜歡你的,只是他老了,抱不動你了”這件事情,顧尋川捏了捏了眉角,將這種以張老爺子的體質(zhì)來看,未來妥妥會發(fā)生的事情扼殺在搖籃里。 顧尋川做事全憑自己心意,可偏偏他自己都是后知后覺。有一種偏愛是在混沌未開的時刻便刻入骨血的。就譬如現(xiàn)在,顧尋川從沒有問過自己——他為什么,這么害怕那個小姑娘哭呢?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第二更哦,要往后翻~ 第10章 曾是洛陽花下客。 張家姑娘的傳奇,眾人以為張璨璨那位后宮之中只有她一人的皇后就是頂峰了,卻沒有想到他們家的十七姑娘剛剛落生不過三日,就已經(jīng)成為了足以寫入大安史冊的人物。 張家這位十七姑娘妙妙得了國師賜名就已然是了不起的運道了,偏生她的那位姐夫又嫌史書工筆不夠濃墨重彩,還湊熱鬧一般的破例封張家十七姑娘為御妹,賜號“錦鸞”,位同郡主,入玉碟。 大安開國至今六百年,并非沒有出過異姓郡主,只是卻沒有父兄不封王,卻單單封一個小女孩做郡主的。雖然錦鸞郡主并無封地,可是卻是實打?qū)嵉纳狭擞竦摹?/br> 在那青衣童子重新化成了丹頂鶴,和那只被皇后娘娘在眾人目瞪口呆的功夫喂得小肚子圓滾滾的白鶴一道飛走之后,如夢初醒的朝臣恨不得將張家的宴客之所變成了小朝堂,針對皇帝這神來一筆一般的旨意展開了激烈的辯論。 張家大老爺作為妙妙生父,也覺得此甚為不妥。他義正辭嚴的說郡主封號并非兒戲,他家小閨女難配此名,心里卻已經(jīng)給這個倒霉女婿打上了“跟自己搶閨女”的標簽,眼見著接連被這人搶走了兩個閨女,張家大老爺?shù)难劭舳家t了,看起來真真是恨不得狠咬成帝一口。 一番唾沫橫飛的辯論之后,成帝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吹了吹,卻是喂給了在他身旁坐著的皇后。冷冷掃視了一眼眾人,他一字一句道:“錦鸞是皇后的嫡親嫡親meimei,自然也是朕的妹、妹。” 他直接用了方才擬定的這個封號稱呼張家的十七姑娘,對于群臣來說,這就已經(jīng)是此事皇帝已有定論,無可更改的意思。而那加重的“meimei”二字,就是對方才那些用惡意去揣測妙妙和皇家——特別是他本人以后的關(guān)系的人的警告與訓斥。 也就是說,皇帝這種看似腦袋一熱的冊封,實際上卻是在自!證!清!白! 明軒并不是妻管嚴,而他的妻子也并非那種悍婦。明軒也知道他家璨璨并不會誤會他對一個小嬰兒起了什么心思,可是明軒就是忍不住想要替自己洗脫這種嫌疑。 這是屬于他們夫妻之間的一點默契,世人都說成帝不設(shè)后宮蓋因皇后兇悍,可是說出去可能沒有人會相信——張家璨璨的的確確是沒有斗過一次所謂“小三”的。 無論是明軒的表妹,還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宮女,抑或是朝中重臣家中的女兒,這些人明軒統(tǒng)統(tǒng)沒有讓她們鬧到皇后眼前的意思,所有的爛桃花,都是他自己默默給狠辣的摧殘掉的。 將妻妹冊封成郡主,的確不像是一個明君所為。今日但凡是他的妻子換了一個娘家,抑或是他換了一位妻子,明軒都不會如此行事的??墒撬蛷堣茶惨呀?jīng)成親七載,他對他的妻子和妻子的家族了解的愈發(fā)的充分。明軒篤信錦鸞郡主這個封號對于張家來說,有或者沒有都沒有太大差別,張家無人會借此生事,所以他會這般“荒唐”。 成帝的話就宛若一盆冰水澆在了木炭上,剎那之間,方才唾沫橫飛辯論的兩派人都戛然而止。成帝那雙驟然冰冷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他們心底的齷齪,方才反對得最歡的幾人霎時不敢出聲。 于是,張家的十七姑娘在“國師親自賜名”之后,又因為成為了大安的異姓郡主而狠狠出了一把風頭。 可是,對于張家的這位十七姑娘張妙妙來說,在她洗三宴上縱然再是喧囂吵鬧,卻遠遠沒有她娘頸上掛著的一串鮮紅的瑪瑙瓔珞胸珠更能引起她的興趣。小小的嬰孩原本被包裹的嚴嚴實實,這會兒卻掙脫出一只小手來,那只小小的爪爪探向了她家娘親的胸口,握住一顆上面滾圓鮮紅的瑪瑙,也不用力,就這么一握一放,自得其樂。 張家的大夫人抱著自家小姑娘,一方面為她能得國師取名而欣喜,一方面卻又因為明軒那神來一筆的冊封而憂心忡忡。事實上,張家大夫人一邊偏心眼的覺得自家小女兒什么樣的福氣都受得起,一邊卻又看透了善妒的人心。 嘆了一口氣,張家大夫人只能抱緊了自己懷里弱小可憐的小姑娘,不求這孩子能如國師所言,最終貴不可言,只求這孩子可以平安長大,日后得個如意的夫婿,再生幾個乖巧可愛的孩子。 張家大老爺和大夫人成親數(shù)載,養(yǎng)育了兩女一子,早已有了十足的默契。如今看著自家夫人黛眉微蹙,大老爺便知道自家夫人心中所想。伸手將夫人和小女兒一道擁入懷里,大老爺無聲的安慰著他心中忐忑的妻子。 大安之中素有傳言,說少年福緣太盛終歸不是長久之相。張家大老爺卻對此嗤之以鼻,他身為男兒,自然會護自己的妻子兒女,他的閨女,怕什么太盛的福緣呢? 顧尋川不屑洞察人心,卻并非看不懂人心。在算天塔內(nèi),他透過水鏡看著張家宅院里發(fā)生的一切。將目光落在隱含擔憂的張家大老爺和大夫人身上,顧尋川沉默了半晌,卻近乎是嘆息。 他一向隨心而為,并不理會世俗看法??墒侨绻倪@種張揚任性會傷害到他家小紅鸞,抑或是他家小紅鸞的家人呢?在此之前的漫長歲月,顧尋川踏著時光和殘酷一路走來,旁人的心情對于他來說是最無所謂的事情??墒侨缃癫煌?,他看著憂心忡忡的那對老夫婦,心中難得的涌起幾許愧怍。 心里反思了一下自己這般行事會給是小紅鸞和她的家人帶來的影響,顧尋川抿了抿唇,最終卻沒有說話。 他覺得自己不對勁——分明最初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紅鸞星動的時候只覺驚奇,而每日觀測這顆小紅鸞的動向,乃至插手人間之事,只為了讓她周遭始終星光閃耀,這些都是無聊時候的消遣。可是今日呢?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jīng)被影響到這個程度了? 顧尋川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煩躁,他揮手擊碎水鏡,將承諾給那只丹頂鶴和白鶴的靈魚丟在門口,顧尋川閉上了眼睛,第一次在自己分明沒有睡意的時候強迫自己入睡。 顧尋川這一睡,便過了三年。此刻他不還知道,日后自己會因為錯過了這三年而多么捶胸頓足。特別被他家小紅鸞的兄長們秀了一臉,洋洋得意的說自家小meimei小的時候多么可愛多么乖巧——當然順帶一提,他們家妙妙現(xiàn)在也是天底下第一乖巧可愛的孩子的時候,顧尋川簡直想要回到過去,狠狠揍醒那個別扭的自己。 在某些方面,張家的哥哥們是有些小動物一樣的警覺的。在顧尋川沉睡之后,他們無端的覺得輕松了不少,似乎一直以來窺探的目光驟然消失了。兄弟幾人對視一眼,眼底都有一種沒有由來的如釋重負。 打了個哆嗦,張家七郎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小聲嘟囔道:“莫不是惹上什么邪祟了吧?”驟然想起年少無知的時候看上的那個丫鬟無端在自己面前變成了青面獠牙的惡鬼,而周遭的人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異常的事情,張家七郎心中不好的預(yù)感更勝。 “子不語怪力亂神?!彼叶绾莺莸厍昧艘幌聫埰叩哪X袋,可是卻也不由的想起了那夜夜入夢的孔孟圣人。 “你們幾個混小子要說什么鬼啊神啊的腌臜事兒都給我出去說,不要嚇到妙妙了?!焙貌蝗菀讖亩饝牙飳⑿eimei抱了過來,張璨璨一邊摘了自己的東珠耳飾去逗meimei,一邊掃了一眼自家?guī)讉€熊弟弟,毫不客氣的將人就要往外趕。 這會兒散了宴席,在場的就只有自家人。妙妙小朋友雖然有些累了,不過還是很給大jiejie面子的伸出還有些紅彤彤的小爪爪,抓向她面前的那顆白白的珠子。 自家兒子小時候從來沒有這么乖,握住了這種東西就要往嘴里塞,不給塞就要嚎啕得連屋頂都要掀開了。一對比乖巧的小meimei,張璨璨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也發(fā)現(xiàn)了妙妙有些累了,不過仿佛懂事一般,打著小呵欠還在陪自己這個當jiejie的玩,張璨璨哭笑不得之余,卻有一種被小meimei“寵愛”了的感覺。 低頭親了親他們家小十七還有些泛紅的小臉,張璨璨將耳飾放到了一邊,將妙妙抱在懷里,拍了拍她小小的身子,細聲細氣的哄她入睡。 沒過多久,被順了毛的小姑娘就再也堅持不住,最后打了一個呵欠,小手無意識的在臉側(cè)揉了揉,而后便進入了憨甜的夢鄉(xiāng)。 一直緊張兮兮的注視著長姐和幼妹的張家?guī)孜还铀查g就安靜了下來,張璨璨一抬頭就看見了十五雙眼巴巴的望著她的眼睛。下意識的抱緊了懷里的小rou團,張璨璨心中十分感動,但是果斷了拒絕了這些弟弟們想要抱抱妙妙的請求。 張家公子x15:qaq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女主,然后他選擇……睡!覺! 所以男主活該一輩子單身,真的?。。』钤摚。。?/br> 張家的長輩表示:我們家妙妙不需要被封郡主。 張家哥哥們表示:皇上你是不是要跟我們搶meimei,你說!!你看著我們的眼睛好好說!! 明軒:璨璨你要相信我是清白的qaq 第11章 殘雪壓枝猶有桔。 顧尋川看起來是睡了三年,可是事實上,與其說他是在沉睡,不如說他是在思考。三年的時光很容易讓他想明白一些事情,譬如說那一句——愛恨本是尋常事。 是了,他不應(yīng)該害怕喜歡上任何東西的,包括人。 因為顧尋川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么強大,如果是他喜歡的,他總該有信心一直將之握在手中,確信不會失去的。他的小紅鸞“動搖”了他,影響到了他的決定,可是,這何嘗不過是俗世之中所謂的“寵愛”而已?只是因為喜歡,所以總是格外的寬待罷了。 原來,自己的種種異常,究其根本是因為喜歡么? 顧尋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覺到那里一點灼熱的溫度。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喜歡那孩子的吧——不說張家的那個小姑娘如今不足三歲,當真是個小孩子,就算是按照顧尋川的年紀來看,這世上也少有在他面前不被稱之為“孩子”的生物了。 想通了這個關(guān)節(jié),顧尋川從這一場對于他來說并不算是漫長的沉眠之中醒了過來。 他先是起身望了望天空,在天際尋找了一下他家小紅鸞的蹤影,發(fā)現(xiàn)那顆看起來比別的星星更加漂亮可愛的小小星辰還好好地呆在夜空之上,周遭的星光也沒有半點暗淡的跡象,顧尋川這才松了一口氣。 出了自己平日清修的屋子,顧尋川信步走在庭院之中。 ——沒錯,是庭院。 顧尋川并不是委屈自己的人,雖然算天塔在外人看來只是一座巍峨高塔,可事實上里面卻是內(nèi)有乾坤,每一層都有著不同的變化。亭臺樓閣,花鳥魚蟲,甚至寒潭深雪、桃花十里,都在顧尋川的一念之間而已。 他走在自己幻化出的庭院之中,周遭的草木越發(fā)葳蕤。這雖然是顧尋川自己幻化的庭院,但是里面的草木卻會隨著季節(jié)更迭。顧尋川走著走著就看見了一雙人影,那是兩個五六歲的孩童,正在玩著斗草的游戲。 顧尋川的庭院之中的草木都是他的靈力所化,若是當真有修道之人,他們定然能夠認出,隨便這里面的一株草木都是能夠幫助他們修為一日千里的寶貝??墒沁@樣的寶貝,在別人的眼中或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貴,不過在算天塔內(nèi),就是被小童隨意折損,顧尋川也是就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 看著那兩個玩著如此童稚的游戲,顧尋川將目光落在了那個青衣的小童身上。他微微蹙眉,忽然出聲道:“青衣?” “在!”一個被插了一腦袋花花的孩子騰的一聲從地上蹦了起來,扭頭一見顧尋川,他連忙抹了抹手上的泥,高興地道:“哎呀,主人你醒啦!” 那泥是顧尋川的靈力幻化,而且青衣的衣服是他的羽毛所化,本就水火不侵,纖塵不染,所以往身上抹泥什么的,青衣還真是不在乎。 顧尋川卻是看不慣這小鶴妖的邋遢樣子,他瞪了青衣一眼,青衣連忙心虛的將小手手背到了身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青衣一把拉過他身邊的小姑娘,熱情的對顧尋川介紹道:“主人,這是阿曼,三年前您賜下靈魚,阿曼去年就消化了靈魚的靈力,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化形啦。” 青衣倒是喜歡鶴形,也不在意阿曼始終是白鶴形態(tài)??墒撬麄冄迨冀K以“修煉成人形”為最終目的,白鶴一族雖然稀少,不過卻自有規(guī)矩。 這規(guī)矩實是讓青衣悵恨了,也不知道是他們一族哪位老祖宗規(guī)定的——凡是族人,不化形則不許婚配,所以青衣才得了機緣之后火急火燎的也將自己的小媳婦接過來。 養(yǎng)一只也是養(yǎng),養(yǎng)兩只也是養(yǎng),靈力算是顧尋川最不缺的東西,所以他也就同意了青衣這個“得寸進尺”的請求。妖族純善,青衣受顧尋川如此恩德,自然認他為主,是對他忠心耿耿。 顧尋川并不需要青衣忠心,不過好歹養(yǎng)了幾百年,倒是有些感情了。他看著青衣縮水了不小的身子,挑眉問道:“你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妖族的人形年歲代表著他的修為,而人形變小一般也是妖族修為跌落的標志。自信無人有能耐闖入算天塔,青衣也不是受傷的樣子,顧尋川不由有些莫名。 青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出有些幼童肥白的小短手攥住了一旁的阿曼的,發(fā)出一陣傻笑,而后才對顧尋川道:“阿曼還小,主人,我這樣也是想陪著阿曼長大。他們?nèi)碎g不是有青梅竹馬的說法么,我們這也算是青梅竹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