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導沉吟片刻, 說：“……還是再看看吧?！?/br>
    另一邊, 林沁已經(jīng)換了裝扮。

    這會穿著件白色的裙子, 冰清玉潔地坐在水畔，仙子一樣在彈古琴。

    季少童和幾個人過來，遠遠看到那女孩在彈琴, 雖然也沒多好聽，但勝在是真的自己在彈。他問旁邊人：“這是誰？”

    旁邊人立刻說：“這就是林沁?！?/br>
    季少童皺著眉頭, 這種換一身衣服就不認識的情況，對他而言不多。

    他的助理已經(jīng)得了訊迎出來, 一看他就喜眉笑眼湊過來。

    “你來的正好?！奔旧偻粗智叩姆较颍骸八@是干什么？之前安排的好像不是這種角色吧？”

    “對，對，那不是她的戲服, 她正在試戲，這是給里面一個妃子做手替的, 彈琴?！?/br>
    季少童一秒鐘都不知道該給個什么反應(yīng)好：“她還會彈琴？”

    “那不正彈呢。”助理的眼睛都快要笑沒了：“還有更好的事?！?/br>
    “說。”

    “給里面的所有妃子做手替！——這次撿到了大便宜, 有了她, 這劇組妃子們的琴棋書畫她全包了。”

    季少童：“……”

    這事他有點小沖擊, 想不通, 拿出煙來回身，后邊人立刻給他點上。他深深吸了一口，轉(zhuǎn)向他的助理，手點了點他助理的肩膀：“……那你安排她這么多工作機會之前，有沒有提, 讓她先給詩柔去做手替？那邊等著呢?！?/br>
    “我當然知道?！彼闹泶甏晔郑骸翱赡沁叢患?，離殺青還早不是?！?/br>
    季少童嘆了口氣：“你沒說？”

    他的助手低下頭，垂頭喪氣地說：“說了，其實是那邊劇組的副導演直接叫的她，她說她不去?！?/br>
    “不去？”季少童冷笑，“她還會擺架子，那你和她解釋之前的誤會了沒有？”

    “沒?！?/br>
    “現(xiàn)在就去！”季少童說完抬腳就往導演那里去，路過他的時候又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我說的現(xiàn)在！”

    助理蹬蹬蹬就往林沁那邊去。

    桃花從樹梢飄落，落在水邊，琴上，玉指纖纖撥動琴弦，震落花瓣。

    雙手按在弦上，音震著慢慢淡去，隨水而去。

    助理連忙應(yīng)景地隨便拍了幾下手，就蹲在旁邊的大石頭上，看著林沁商量道：“導演剛剛說沒問題，咱們劇的手替都交給你了?！?/br>
    林沁看向他：“您不是劇組的副導演，我應(yīng)該怎么稱呼你?！?/br>
    她化了妝，長長的睫毛，眼線，臉白得像白瓷，飄著動人心魄瑩白的粉，那簡直是言語難述令人覺得漂亮的一種顏色。

    助理頓時有點不好意思，低頭錯開目光說：“我是季少童先生的私人助理，叫我小賈就行。今天來是特別找你的，那晚上的事情，希望和你說一下。”

    林沁的手收回去，合著輕放在腿上，以一種古代女子該有的端雅姿態(tài)坐著，盈盈望著他說：“我入行之前和自己說過，絕對不會向潛.規(guī).則低頭，不會去飯局陪人吃飯，更不會隨便去拍裸.露的戲，就算工作機會因此變得非常有限，我也不會放棄?！?/br>
    助理小賈呆了：“潛.規(guī).則？那晚上，你死活不喝那酒，是因為以為有人要讓你陪吃飯？”

    “不是嗎？”林沁微揚下巴，淡然地說：“底線是不能退的，退幾次，那邊界就會變得模糊不清?！?/br>
    如此大義凜然，傲氣十足的態(tài)度，實小賈在令人無法說出，你其實自作多情了，沒有人想潛規(guī)則你。

    人家畢竟是個18歲的孩子……

    小賈說：“這你放心，你說了心里話，以后我們這邊再也不會安排你這些事情。你好好演戲就行，把該替的東西都給咱替到，我保證再沒有人讓你去陪酒?！?/br>
    林沁望著他，好像不大相信。

    “是不是怕我騙你？”

    林沁搖頭，慢吞吞地說：“季先生是大投資人是不是？”

    “原來怕他呀?！毙≠Z一拍胸口說：“那更不用怕，我給你說?！鞠壬磉吪顺壎啵静蝗蹦氵@一個。”

    林沁好像終于釋然了，露出笑意，旁邊的小牙明明不是虎牙，竟然都笑出了虎牙的純真可愛。

    小賈說：“還有個事，之前那個方詩柔的手替，你也得答應(yīng)去。”

    林沁收起笑容，說：“這個我想想。”

    “為什么？”

    林沁的手指勾上琴弦，不緊不慢，又有點任性地說：“……就是得想想?！?/br>
    小賈半憂半喜，跑去和季少童報告。

    季少童見過導演，正一個坐在水邊圖清靜，順便等他。

    看到他，就不緊不慢地問：“和她說去給詩柔手替的事情了嗎？”

    “那個……她還沒同意。”

    “沒同意？”季少童彈了彈煙灰：“看來他和詩柔積怨挺深，是不是里面還有別的事情，所以那晚上死活不喝那杯酒，”他深吸了口煙，越發(fā)肯定地說：“一定是這樣?！?/br>
    “這個倒不是！”小賈連忙打斷他，神采奕奕地說道：“這個我問她了，原來她誤會那晚你要她陪酒，她說她是個不會向潛規(guī)則低頭的人，我已經(jīng)向她澄清了?！?/br>
    季少童看著他：“怎么說的？”

    “我說‘林沁你放心，季先生身邊女人超級多，根本不差你這一個，你好好拍戲就行，給咱當好各種替身就行。’”

    季少童：“……”

    他忍了幾秒，實在還是沒忍著，甩手把煙砸在地上：“你給我解釋清楚?！?/br>
    助理連忙說：“她還小，才18歲，既然已經(jīng)自作多情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說出真相，她要是萬一受了反向刺激，因為沒有人潛規(guī)則她，反而放松了警惕怎么辦？”

    季少童深深吸了口氣：“那你不想想，就是因為她才18歲，我之前不知道她那么小，讓大家誤會我想潛規(guī)則一個18歲的你就覺得沒問題？”

    “哦，這個我倒沒有想到?！毙≠Z一想，很快又接著說：“但是老板你放心啦，別人一定見怪不怪。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明白到了社會上，大家就都是赤膊上陣拼殺，不分年齡的?！?/br>
    季少童被這個雙標言論說到竟覺無言以對，但這么大個黑鍋……他點著他的助理：“你，造謠老板，扣三個月獎金。”

    助理：“……”

    季少童站起來，親自去和林沁談。

    林沁已經(jīng)讓人把琴收起來，大梁哥來了，他現(xiàn)在不像保姆一樣再陪著林沁，正和林沁在說后面可以去試戲的劇組。

    林沁身前依舊是矮桌，她穿著曳地長裙，此時坐著就更沒形象，一只腳蜷著，另一只腳正伸長了在伸展，長裙搭在腳腕，露出里面的繡花鞋。

    一看季少童過來，她連忙猛搖了幾下梁哥，腿也“跐溜”一下縮了回去。

    那半秒，季少童覺得自己像哥斯拉。

    但他還是勇敢地走了過去，和大梁哥，還有林沁說：“有點事和你們倆說?！?/br>
    倆人看著他目光警惕，大梁哥微微鎮(zhèn)定了一下，對他抬手說：“坐。”

    季少童左右看了看，周圍不是水就是石頭，那倆都坐在裝逼的地毯上……他在石頭上坐了下來，臨水……他有恐高癥，就不怎么自在。

    他說：“來說一下，你們給隔壁劇組去手替的事情。我知道上次的事情你們受了委屈，之前林沁是小特約，以后在我們劇組，給她中特約的待遇怎么樣？”

    大梁哥毫不猶豫還價道：“大特約！”

    季少童看著他，講道理的語氣說：“她才來了一個月。”

    大梁哥說：“說不定下個月見到一個慧眼識珠的，我們林沁就是下一個陳寶寶！”

    季少童是有身份的人，當然也不能為了一天幾百塊錢和他們扯皮，就點了點頭。

    大梁哥又趁機說：“手替的活另算?！?/br>
    季少童：“……”

    怪不得不想跟組，跟組就沒辦法四面八方去撈外快了。

    季少童猛然明白過來，那個“死不同意”大概就是為了能把說得上話的人騙過來，這樣才好談……

    他明明該知道，他來就得挨宰，可竟然忽略了。

    因為要打交道的，是個18歲的小姑娘。

    他看向林沁：

    林沁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置身事外的坐著。

    他輕輕地笑起來……他走眼了，這一老一小，可不就是過去的江湖騙子。

    他站起來說：“行，答應(yīng)你們。就是之前你們幫方詩柔做手替的事情得有始有終，她是我的親meimei，她的事情我不能不管！”

    這句話就硬氣了，大梁哥連忙站起來，“放心，放心?！?/br>
    季少童走了。

    林沁抬頭看著大梁哥：“如果那是他meimei，那那晚上的事情……是不是有點什么地方不對？”

    大梁哥說：“管他呢，你竟然跳過中特約，直接變成了大特約！這簡直就是咱們?nèi)貉萁缫荒甓紱]有幾次的好事，好樣的！林沁?！?/br>
    林沁轉(zhuǎn)開目光，望著遠處走遠的季少童，嘟囔說：“你就是為了有人給我漲工資，讓我死活不要答應(yīng)回去寫字，他能找來一定知道的。——你說他會不會在別的地方又想打擊我們？”

    ****

    和季少童硬生生背黑鍋不同，林沁好像一下時來運轉(zhuǎn)了。

    她竟然接到一個第五代導演的邀請，讓她去試戲，而且是民國戲。

    大梁哥陪著。

    還在海選階段，到了那里，郭導演讓她自我發(fā)揮一個民國女人的角色。

    她沒有穿那個時候的衣服，就是站了靜了幾秒，然后高跟鞋輕輕踩著地毯走了幾步，坐在了旁邊的椅子里，萬般風情化作繞指柔情，見慣風月，都要折腰……不過是這種姿態(tài)。

    屋里七八個劇組的人，她瞬間就旁若無人地達到了狀態(tài)。

    郭導和他的副導演對了下眼神。

    不是演的好壞的問題，而是她對自己扮演的人物的拿捏，那種瞬間變了個人般的自在……帶著引人入勝的戲劇感。

    郭導說：“行了，你回去等消息就行。”

    他低頭在紙上寫著字，再也沒有看林沁。

    “謝謝老師。”林沁鞠了躬，轉(zhuǎn)身也不拖泥帶水的出去了。

    “郭導……”副導演輕聲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