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只是她一開口,陸棲行就聽出她的聲音來了,臉色稍緩:“此地偏僻陰冷,不是爾等婦道人家該來地方,夫人請回?!?/br> 這是提醒她不要亂說話吧。傅芷璇連忙點頭:“是,臣婦遵命?!?/br> 說完,連忙帶著傻愣愣跪在地上的小嵐往外走去。 等走出了陸棲行的勢力范圍,她心里才松了口氣。 小嵐也回過神來,大口大口地喘氣,口無遮攔地說:“夫人,這位殿下還真是怪人。” 傅芷璇連忙掃了周圍一圈,小嵐見了得意地說:“放心,少夫人,奴婢看過了,沒人奴婢才敢這么說的?!?/br> 雖然傅芷璇心里也這么想,但是小嵐這丫頭太沒大沒小了,傅芷璇可不想慣著她,立即斥責道:“沒人也不能這么說?!?/br> 小嵐見她板著臉連忙認錯:“少夫人放心,奴婢下次再也不敢犯了。這雪下大了些,好冷,咱們快回去吧?!?/br> “嗯。”傅芷璇點頭應是,臨走的時候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陸棲行的方向,真想問問他,有沒有替她主持公道,這幾乎都快成她的執(zhí)念了。 罷了,前世種種皆成過往云煙,她今生可以親自把季文明和錢珍珍上輩子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一一還回去,也沒什么好遺憾的了。 傅芷璇終于收回了目光,抬腳再無一絲留戀,堅定地步出了梅林。 她們主仆一走,紅梅樹后閃出兩道人影。 章衛(wèi)瞥了陸棲行看不出任何變化的臉色,忍不住問了一句:“殿下,你真不認識那位夫人?” 陸棲行斜了他一眼:“除了永寧,你覺得我還記得住哪個女人?” 好吧,這個理由還真是強大得無可辯駁。可那位夫人回頭那一眼是什么意思?章衛(wèi)覺得哪怕自己讀書不少,也形容不出那種眼神,脆弱中帶著堅毅,宛如一顆長在戈壁灘里頑強向上的仙人掌。連他這個旁人看了都心悸,也只有攝政王這種心冷如石的人才會無動于衷。 “鐵五那里傳來消息,大長公主找到了梁冉佳,不過出了點意外?!?/br> 聽到這個消息,本來正準備往梅林深處走去的陸棲行突地腳一拐,往傅芷璇的方向走去。 *** 傅芷璇和小嵐平時都經(jīng)常出門,兩人腳步不慢,不一會兒就快走出梅林了。 結(jié)果突然聽到一道憤怒的女聲大吼道:“打死你個登徒子,竟敢趁人了占人家的便宜,你這不要臉的東西……” 這不是那位大長公主嗎? 出去還是躲起來?傅芷璇只猶豫了一瞬就做出了決定。 前世,她被毛蛋和痣哥壓在身上時那種絕望的感覺她至今都難忘,偶爾還會做噩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能因為怕受牽連,就躲起來,明哲保身。 “一起?!备弟畦o小嵐比了個手勢。 主仆兩個突然竄了出去,抓起地上的泥塊兒就往葉城臉上砸去。 葉城避之不及,被砸了個花貓臉,很是狼狽。 陸永寧見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沖傅芷璇豎了個大指頭:“干得好?!?/br> “喂喂,都說了是誤會,你們,你們再這樣,我就要打破我不打女人的誓言了???”葉城摸了一把臉上的泥,生氣地說,他身為武威伯的公子,打小就受寵,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陸永寧才不吃他這一套,拿起折斷的梅枝朝他身上打去,邊打邊念:“哼,還敢狡辯,本宮親自看到的,這還能有假?” “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你聽我解釋……”葉城一邊跑,一邊辯解。 旁邊的小嵐見了躍躍欲試,又撿了一團泥問道:“少夫人,咱們不去幫忙嗎?” 傅芷璇搖頭:“再看看?!?/br> 她剛才離得遠,聽了大長公主的片面之詞,誤以為是葉城欺負了陸永寧,但現(xiàn)在看來顯然不是這樣。而且葉城也很有風度,只是閃躲,并未還手,當然也有可能他是知道陸永寧的身份,不敢還手。 “住手,你們在做什么?”陸棲行泛著冷氣的不悅聲音像個定身丸,立即喝止了兩人。 陸永寧不甘不愿地丟下了梅枝,先告狀:“皇兄,這登徒子占姑娘的便宜,我親眼看見的。” “不是,攝政王殿下,我沒有。”葉城感覺自己比竇娥還冤。 陸永寧立即反駁:“沒有,那我親眼看到你親人家姑娘,難道還有假?哼,枉你是勛爵之后,看上人姑娘了,誠心上門求娶就是,畏畏縮縮趁人喝醉了偷親別人是幾個意思?你這樣的不是登徒子,那還有誰是登徒子?” “我說沒有就沒有,信不信由你?!比~城脖子一昂,破罐子破摔,“公主,你要怎么懲罰都隨你,你別再喊了行嗎?” 她這是要喊得滿莊園的人都要聽到了。 陸棲行見了,望向陸永寧:“你準備怎么辦?” 打了葉城一頓,陸永寧仍不解氣:“哼,當然是要重重處罰他了,輕薄良家女子該處什么刑來著?鼻刑?宮刑?還是……” “公主,公主,不要?!绷喝郊褮獯跤醯嘏芰诉^來,疾聲呼道。 陸永寧錯愕不解地看著她:“為什么?你擔心他報復你?放心,他不敢的,本宮已經(jīng)替你揍了他一頓。” 梁冉佳聞言,連忙抬頭瞥了葉城一眼。此時的葉城,一身狼狽,白色的裘衣上全是泥印子,已經(jīng)認不出原來的顏色,臉上也灰頭土臉的,還被細樹枝刮出了幾道細細的傷口,血珠滲了出來,很是凄慘的模樣。 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梁冉佳往前一站,閉上眼道:“公主,真是你誤會了,是……是民女主動親他的?!?/br> 這下不止陸永寧傻眼了,就連葉城也抬起頭,萬分驚訝地看著她:“原來你沒醉?” 梁冉佳臉頰紅得幾欲滴出血來,她雖然喝了些酒,但還沒有醉到分不清人的地步。 見她這樣,陸永寧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原來梁冉佳中意葉城,是她搞錯了。 “對不起,錯怪你了?!标懹缹帉擂蔚卣f道,“待會兒本宮讓侍女給你送金瘡藥。” 葉城這會兒被突如其來的桃花運砸懵了,耳根發(fā)紅,傻愣愣地看著梁冉佳發(fā)呆,哪注意到她。 做媒欲旺盛的陸永寧見了也不生氣,反而很高興自己無意中又撮合了一對,朝陸棲行揮了揮手,又叫上傅芷璇,小聲說:“走,咱們把地騰給他們?!?/br> 本想等他們走了,自己再走的傅芷璇沒轍,只能跟上。 稍微走遠了一些,陸永寧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心情,興奮地說:“沒想到梁冉佳這么大膽?!?/br> 說完,遺憾地看了陸棲行一眼,也不管傅芷璇還跟在身后,就大大咧咧地說道:“可惜了,她沒看上你,倒是便宜葉城那小子了。” 一副恨不得陸棲行隨時被人霸王硬上弓的模樣。 傅芷璇真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不想聽這些皇家秘辛啊。 陸棲行睨了她一眼,提醒她:“寧鄉(xiāng)侯與武威伯不對付?!?/br> 寧鄉(xiāng)侯混不吝的性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武威伯才不想攤上這個親家呢。 陸永寧也知道這一點,她上前拉了一下陸棲行的胳膊,討好地笑道:“皇兄,你可不可以給他們賜婚???” “胡鬧,你這是讓他們結(jié)親還是結(jié)仇!”陸棲行甩開她的手斥責道。 陸永寧一聽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就知道此事斷無回旋余地,心里頗為不爽,扭頭看到默不作聲跟在后面的傅芷璇,想起她剛才的“仗義出手”,陸永寧像是找到了幫手,拉過她問道:“你說,梁冉佳和葉城配不配?” 傅芷璇點頭:“配,梁大小姐聰明勇敢,葉公子品行端正?!?/br> 這是實話,葉城為了保住梁冉佳的面子和閨譽,即便被公主打罵羞辱,懲罰也不肯說出實情,這樣的男人有擔當。而梁冉佳,一個未婚姑娘,裝醉親心上人,這該需要何等的勇氣。 聽到她的回答,陸永寧不大滿意:“這就完了?不是應該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倒是前頭的陸棲行側(cè)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倒是比永寧聰明,知道挑如意郎君得挑人品好的,只是不知道她那樁婚事是她糊了眼,還是她的家人糊了眼。 即將走出梅林時,章衛(wèi)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附在陸棲行耳朵邊說了兩句。 緊接著就見陸棲行臉色一變,側(cè)頭對陸永寧道:“你不要亂跑,玩一會兒就自己回去,我有事先走一步?!?/br> “什么事嘛,不等我就走了?”陸永寧不滿地嘟囔道,她還想在回去的路上跟她皇兄細細探討一下娶老婆的好處呢。 陸棲行敷衍道:“一些你不懂的政事?!?/br> 說完,又扭頭看了傅芷璇一眼:“勞煩夫人陪陪大長公主散散心?!?/br> 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差,傅芷璇連忙應道:“是!” *** 陸棲行出了范家別院,連車都沒坐,冒雪騎著馬,急匆匆地趕往皇宮。 等進了小皇帝陸謹嚴居住的仁福宮時,他的肩頭發(fā)梢都積了一層薄薄的白雪。 “皇上呢?可請?zhí)t(yī)了?”一進宮,他就問向仁福宮的管事太監(jiān)。 那太監(jiān)連忙跪下道:“回殿下,皇上在寢宮里?!?/br> 卻避開了他的第二個問題,陸棲行此刻心急如焚,也沒注意到。 他直接越過這小太監(jiān),走進陸謹嚴的寢宮,推開門,卻見寢宮里無一宮女內(nèi)侍在旁伺候,只有陸謹嚴和蕭太后母子倆坐在窗邊的榻上識字。 陸棲行的臉瞬間拉了下來。 陸謹嚴沒察覺,見到他很是高興,連忙丟下書本,飛快地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腿大聲喊道:“皇叔,你來看朕啦,母后在教朕識字,可她沒皇叔寫得好看,皇叔你教朕好不好?” 蕭太后也從榻上走了下來,笑盈盈地說:“皇上一直念叨著皇叔,皇叔不如過來陪他一起識字吧。” 陸棲行沒搭理她,彎腰抱起才到他大腿處的陸謹嚴,轉(zhuǎn)了一圈,溫和慈愛地說:“太傅說你最近進步很快,今天正巧下雪了,想不想出去玩會兒?” 哪有孩子不想玩的,更何況陸謹嚴這個才五歲就被逼著每日念書的孩子。他連忙興奮地說:“好啊,不過皇叔要陪朕一起玩,小喜子他們都沒意思?!?/br> 陸謹嚴年紀雖小,但卻感覺得到,這些宮女太監(jiān)總是生怕傷了他,每次跟他們玩,他們都讓著自己,時間久了,他也覺得沒勁兒。 陸棲行接過宮女遞來的裘衣,親手給他穿上,笑道:“好,皇叔待會就來陪你。我跟你母后還有事要談。” 陸謹嚴得了他的承諾,高高興興地跑了出去。 屋子里頓時只剩陸棲行與蕭太后兩人,他的臉刷地拉了下來:“本王希望這是最后一次?!?/br> 蕭太后不以為忤,涂著鮮紅胭脂紅唇輕輕一翕,眸光流轉(zhuǎn),萬種風情,但語氣里卻充滿了幽怨:“皇叔一直避著哀家,哀家也是沒轍,只能出此下策?!?/br> 陸棲行目不斜視,似是沒看到她遞來的秋波:“太后好自為之。” 說完折身就走。 蕭太后見他一副避她如瘟疫的模樣,心中惱恨,氣得口不擇言:“怎么,今兒永寧給你介紹的姑娘,你也都不滿意?” 她問這話一半是嫉恨,一半是試探。 回答她的是一道用力的摔門聲。 蕭太后盯著那扇猛然合上的門,又羞又惱又恨,染著血紅蔻丹的指甲掐進掌心都毫無所覺。 第36章 凌云殿外的大門口慘叫聲不絕于耳, 一聲比一聲凄厲, 撕心裂肺地, 聽得人頭皮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