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岳父、岳母大人,小婿先回去了,改日再來向你們請罪?!奔疚拿鞴ЧЬ淳吹匦辛艘欢Y,轉(zhuǎn)身拉著錢珍珍,準備先回去。 錢珍珍眼珠子一轉(zhuǎn),在心里暗嗤了一聲,若是氣死了傅老頭,季文明跟傅芷璇不是就徹底完了,這么好的機會,傻子才放過呢。 她用力甩開了季文明的手,突然往地上一跪,苦苦哀求道:“傅家阿伯、傅家阿娘,我與夫君情投意合,請二位念在我肚子里的孩子份上成全我們吧!” 你們倆情投意合,所以是怪傅芷璇插入你們之間了。 傅松源心底氣惱,但面對一個弱質(zhì)女流,又是個孕婦,他實在是說不出什么難聽的話來,只得別開頭,不看這二人。 季文明見了,又急又惱,但又顧忌著錢珍珍的大肚子,他也不敢太用力,只能拉她:“這事不用你管,咱們先回家?!?/br> 她的存在就是傅家人心里的一根刺,看著就上火,哪怕是好意,傅家人聽了都會來氣,更何況她還不安好心呢。 錢珍珍哪肯走,她一把抱住季文明的手,捂著臉哭了起來:“夫君,你給傅家阿伯和阿娘看看你身上的傷痕,傅jiejie,你也看看,夫君說得都是真的,他以前吃了很多苦頭……” “夠了,我跟你們回去就是。”傅芷璇厲聲打斷了錢珍珍,她回去看看到底誰更膈應(yīng)。 與其留在娘家,整天聽母親“以夫為天”的那一套,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不如先回季家。否則,在和離之前,季文明三天兩頭來鬧,把父親氣出個好歹,那可真是追悔莫及。 這下輪到了錢珍珍傻眼了,她只是故意氣傅芷璇的,心里并不想她回去。 傅芷璇不在的這幾日,她過得不要太舒坦,季文明除了公事,整日都陪著她,哄著她,逗得她喜笑顏開,婆婆萬氏事事順著她,半點臉色也不敢給她看。唯有一個小姑子像個炮仗一樣,整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可那又如何,但也只能甩臉子,生悶氣,奈何她不得。 若是傅芷璇回去了,不說別的,光她的身份就能讓自己心里膈應(yīng)得慌。 看到錢珍珍半青半白的錯愕表情,傅芷璇冷笑:“怎么?你不是誠心替季文明勸我回去嗎?” 錢珍珍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季文明這會兒聽傅芷璇松了口,喜出望外,也不管錢珍珍的臉色,連忙道:“好,那咱們先把岳父扶進去,請個大夫來瞧瞧?!?/br> 傅芷璇不領(lǐng)他的情:“不用,你先帶錢珍珍回去,我一會兒就回來。” 季文明想勸,但見傅芷璇冷漠的神色,心知不可cao之過急,隨即退了一步道:“好,那我先帶珍珍回去了,你多陪會兒岳父岳母,晚間我再來接你?!?/br> 傅芷璇懶得搭理他,叫上辛氏,把傅松源扶了進去,又讓小嵐去請了大夫。 大夫來之后,看了診,開了藥,又囑咐辛氏:“病人肝郁氣滯,急火攻心,我給他開了副方子,一日兩次,煎水服用。平時盡量讓病人保持心情愉悅,少生氣動怒?!?/br> 辛氏一邊抹淚,一邊點頭。 傅芷璇心情沉重地把大夫送出了門,回頭就對上嫂子楊氏。 楊氏現(xiàn)如今對這位小姑子是又怕又敬,見到她,抿嘴笑了一下:“阿璇,公爹叫你進去?!?/br> 傅芷璇點頭,走了兩步,回頭道:“嫂子,大哥現(xiàn)如今不在家,父親又生病了,家里恐還要勞煩你多盡心?!?/br> 楊氏一個勁的點頭:“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頓了一下,她斂住笑,不大自然地問道:“阿璇,你真的要回去了?” 傅芷璇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說我要不要回去?” 楊氏以為她真的在問自己,急于表現(xiàn),一股腦兒地說:“回去當(dāng)然要回去,不然不就便宜錢珍珍那小蹄子了嗎?不過若依我說,定要把季文明以后的俸祿安排,家里的田產(chǎn)出息,進項出項全扯個明白,這才能回去,不然什么好處都沒得,豈不虧大了。” 見傅芷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楊氏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不大自在地撫了一下鬢角:“阿璇,你嫂子我是個俗人,就只看得見銀子,什么情情愛愛的,哪有白花花的銀子可愛。我說話粗俗了點,你也別見怪。” 這倒是楊氏一貫以來的作風(fēng),傅芷璇被她逗笑了,一掃心中的郁氣,贊道:“嫂子說得有理?!?/br> 像楊氏這樣的人也許活的更開心,更自在吧。 不過楊氏說得何嘗沒道理,情愛一事最是縹緲不定,今日才情比金堅,明日就可能撕破臉,反目為仇,哪比的上銀子實際貼心,一輩子都不會變心。 傅芷璇腳步輕快地走進了內(nèi)室。 傅松源靠在床頭,辛氏在一旁抹淚勸他:“大夫說你這病都是氣的,你別氣了,天意出了遠門還沒回,你若再病了,咱們這個家怎么辦???” 傅芷璇走過去,蹲在床邊,跟著道:“父親,母親說得對,你不必生氣,女兒心里都有數(shù),不會吃虧的?!?/br> 傅松源瞥了辛氏一眼,道:“我想喝你熬的紅棗粥?!?/br> 辛氏聽了,連忙站起來:“好,我這就去?!?/br> 等她一走,傅松源沉下了臉:“阿璇,你若不想回去,不必勉強?!?/br> 傅芷璇彎起唇笑了:“父親,無妨的,我心中有數(shù)?!狈凑苍诩炯掖舨涣硕嗑昧?,多忍兩天又如何,而且也說不清究竟是誰忍誰,大家其實是兩看兩相厭。 傅松源見她臉上無絲毫的勉強之色,心稍定,詢問道:“那季文明今天的提議,你打算怎么辦?我看他是鐵了心要娶那錢氏?!?/br> 傅芷璇不以為意地笑了:“父親莫急,他想娶就娶,族里人就會同意他娶嗎?” 兼祧畢竟是在南邊比較盛行,在北地還不被大多數(shù)人接收,再說三叔又是那種情況,季老太爺和族長不會輕易同意他的。 傅松源一想也是,自己太著急了,他季文明說兼祧就兼祧了,這事關(guān)乎宗族,豈能任由他一人說了算。 他就不信了,季家族里都是那等不明事理的糊涂鬼,隨便季文明胡來。 只是這也不能傅松源開心,他看著女兒如花般嬌艷的容顏,卻蹉跎在季文明身上,心中暗恨:“一時不娶,以后呢?” 就算不娶,但有錢珍珍這么個三品參將做靠山的貴妾,她又先懷了孩子,若是一舉得子,女兒哪怕是正室在夫家的地位也一樣岌岌可危。 說到底,還是他這做父親的無能,否則季文明怎敢如此欺負他的女兒。 傅芷璇知道父親還在鉆牛角尖,但她也不敢把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一來是怕刺激到他,二來怕被母親知曉,傳了出去,落入季文明的耳中,讓他有了防備。只能錯開話題,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父親,我聽豐源商行的人說,他們家的商隊已經(jīng)過了羅河,只要不遇上暴風(fēng)雨和大雪天氣,再過五六日,大哥應(yīng)該就能回來了?!?/br> 果然聽了這消息,傅松源的精神明顯一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仡^告訴你母親,免得她擔(dān)心?!?/br> 傅天意是他們夫妻唯一的兒子,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夫妻倆如何不擔(dān)心。傅松源雖然嘴上氣這個兒子不成器,但心里還是惦著他的。 傅芷璇順著他的話道:“好,大哥回來了,父親也可以安心了?!?/br> 父女倆又說了一會兒話,都是些高興的,絕口不提季文明。 直到傅松源喝完藥,精神不濟,傅芷璇這才起身離開。 她一出門,辛氏也緊緊跟了上來,追著她怯弱地問道:“阿璇,你要回去了?” 傅芷璇點頭。 她兩手交握,不安地說:“那……那你打算怎么辦?” 傅芷璇有些猜著她想說什么,冷下臉問道:“你覺得我應(yīng)該怎么打算?” 辛氏眼眶一紅,委屈地說:“阿璇,娘也是擔(dān)心你,男人就是女人的天,這世上怎么能沒有天呢?你看你父親都被氣病了,別鬧了,好好跟文明過日子吧。我看他今天也是誠心悔過,你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吧?!?/br> 傅芷璇倍覺無力,這件事她跟母親注定談不到一塊兒去,誰也說服不了誰。與其浪費口水去說服她,不如節(jié)約點力氣回去對付季家人。 “行,我知道了?!备弟畦笱艿鼗卮鸬?。 辛氏沒看出女兒眼中的不耐,以為她真答應(yīng)了,立即笑了:“你想通了就好。娘跟你說,要想在夫家站住腳,一定得生個兒子,錢珍珍已經(jīng)領(lǐng)先你一步了,但說不準她生的是一個丫頭呢。你呀,好好……” “好了,我知道了?!备弟畦牪幌氯チ耍驍嗔怂某鲋\劃策,“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br> *** 季家這邊,錢珍珍回去就氣得把屋子里的擺件全掃了地上,生氣地瞪著季文明:“你記得你以前怎么在我爹面前承諾的嗎?” 季文明也很慪火,本來他都要打動傅松源了,結(jié)果她挺著個大肚子跑來壞事,還把傅松源也氣病了。因而說話的語氣也沒了以往的溫和:“我不一樣要娶你為妻嗎?” 錢珍珍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能一樣嗎?” 他以前說好了只愛自己,只娶自己一人,結(jié)果現(xiàn)在卻要跟人分享丈夫。就是普通女人丈夫納個妾進門,心里也會酸酸的,更何況季文明這是正妻,而且還是比她先進門有誥命的正妻,先天就要高她一頭。 季文明按捺住火氣,耐著性子開始訴苦:“珍珍,你以為我想?我也是沒辦法。你知道傅芷璇攀上誰了嗎?她今天去參加戶部尚書家的賞梅宴了,走的時候還與大長公主共乘一車,大長公主是誰?先帝和攝政王唯一的胞妹,當(dāng)今圣上的親姑姑,你說,我還能隨便休了她嗎?” “不可能?!卞X珍珍下意識地否認,蒼白著臉說,“就她,怎么可能攀上這些貴人。” 季文明握住她的手,苦笑:“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你看,我胸前的這團淤青就是大長公主的侍女踢的?!?/br> 他解開胸口的衣服,露出胸前一個碗口大墨汁一樣的淤青給錢珍珍看。 錢珍珍看了果然心疼不已:“這么嚴重,看大夫沒有?還痛不痛?” 季文明一一回答,又借機道:“傅芷璇今非昔比,已不是咱們當(dāng)初以為的那個九品小吏的女兒了。你也看到了,我現(xiàn)在前途受挫,少不得要依仗她在貴人面前美言兩句。咱們何必跟她慪氣,等我進了職,升了官,給你也請封個誥命,你不必擔(dān)心低她一頭,就是在那錢夫人面前也能揚眉吐氣?!?/br> 最后一句錢珍珍很是心動,錢夫人不是看不上她嗎?若她也得了個誥命,跟她平起平坐,看錢夫人還能否笑得出來。 “只是,就傅芷璇那樣,能在貴人面前說得上話嗎?” 季文明笑了:“她不替我美言也無妨,只要能替我引薦就行。” 錢珍珍咬住下唇,心慌慌的,現(xiàn)在就因為傅芷璇結(jié)識了貴人,季文明就不打算休她了,若是她能幫助季文明青云直上,以后這季家哪還有她的容身之處。 “夫君,不如咱們回安順吧?!?/br> 季文明無奈地看著她:“你忘了我們?yōu)楹螘鼐??!?/br> 因為有了錢世坤做靠山,季文明節(jié)節(jié)高升,幾年時間就從一個一文不名的普通士兵爬到了正五品的位置,不可謂不快。有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若非情非得已,他何必回京,不如在錢世坤手下再熬幾年,肯定比在京城升遷快。 但事情壞就壞在錢世坤這幾年身體大不如前,而當(dāng)年錢世坤為了錢珍珍的母親與家中老母和妻子鬧得很不愉快,夫妻倆此后十來年形同路人,這些年雖然稍微好了一些。可錢夫人不會忘記獨守空閨十幾年的痛苦與屈辱,一旦錢世坤退了下來,錢夫人的娘家兄長,還有侄子兒子都不會放過錢珍珍,作為錢珍珍的丈夫,季文明絕對是重點打壓對象。 錢世坤也是考慮到自己隨時可能退下來,沒有人能給季文明保駕護航了,才想讓女兒跟著季文明回京,與錢夫人娘家的勢力隔開,也讓女婿在錢家人夠不著的地方發(fā)展。 他一直相信,憑借女婿的心機和手腕,回京后一定能官途順遂,一展宏圖。哪知道季文明回來后會諸事不順,四處碰壁。 錢珍珍也想起了這一點,又羞又憤:“行了,我答應(yīng)你還不行嗎?兼祧就兼祧,但是你要記得你對我的承諾?!?/br> 這時候,季文明哪有不認的,托起她的手抵在唇間,專注深情地望著她:“珍珍,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對我的好。你放心,你始終是我最愛的人?!?/br> 兩人在房里膩歪了一會兒,突然聽到季美瑜的驚喜的高呼聲:“嫂子,你總算回來了,我想死你了。” 錢珍珍忍不住捶了季文明一拳。 季文明握住她的拳頭,極其自然地說:“別捶了,捶疼了我會心疼的,你要心里有氣,待會我給你找根棍子來,要打要罵都隨你,只是別傷了手?!?/br> 錢珍珍果然吃他這一套,心疼地看著他的背:“還痛嗎?我給你上點藥?!?/br> 當(dāng)然痛,傅松源那幾棍子可沒手軟,他背上現(xiàn)在都還火燒火燎的呢,若是傅芷璇沒有回來,他當(dāng)然不介意在錢珍珍面前賣賣慘,兩人上藥溫存一番,把她哄得服服帖帖的。 但現(xiàn)在傅芷璇已經(jīng)進門了,他若還待在房里跟錢珍珍膩歪,傅芷璇本來就對他有成見,待會兒豈不是更不待見他。 因而,季文明季文明搖著頭,笑道:“不痛,就幾棍子,我們以前訓(xùn)練,吃的苦可比這多多了。走吧,時間不早了,咱們出去吃飯了?!?/br> “她回來就開飯,臉真大?!卞X珍珍抱怨了一句,不甘不愿地到了飯廳。 這一頓飯估計除了傅芷璇以外,誰都吃不下去。 因為錢珍珍心里有氣,在飯桌旁,一會兒要吃這個,一會兒又要吃那個,偏偏像沒長手一樣,總要季文明夾。 季文明用公筷,先給她夾了一筷子,又給傅芷璇夾了一筷子。 不過在筷子快觸及到傅芷璇的碗時,她突然抓起旁邊的茶杯擋在碗前,菜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茶杯里。 然后也不管幾人是何臉色,她把茶杯往碗前一擱,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吃飯。 自己視若珍寶的東西到別人那兒卻被棄若敝屣,錢珍珍吃不下去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我不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