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哼,平時對他都沒笑得這么諂媚!陸棲行看著??的樕系K眼的笑,不悅地?cái)Q緊了眉,揮手道:“沒你的事了,下去!” “是。”??倒惩肆顺鋈?。 偌大的廳堂里又只剩下傅芷璇和陸棲行兩人。 跟這位位高權(quán)重又捉摸不透的攝政王待在一個密閉的空間,傅芷璇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毛孔都豎了起來。 她不大自在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那邊,陸棲行也在喝茶,不過他的動作比起傅芷璇斯文多了。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端起茶杯,送到鼻端輕輕一嗅,嘴角微勾,低頭微抿了一小口,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 “這是今年新摘的頂級信陽毛尖,總共不到兩斤?!?/br> 聞言,剛喝茶如牛飲的傅芷璇臉一紅,手攥緊裙子,尷尬地岔開話題:“殿下,曹將軍呢?臣婦還未謝他,若非他伸出援手,賴佳就被那兩個賊人帶走了?!?/br> 陸棲行瞥了她一眼:“回去了?!?/br> “回去?不,這不是曹大將軍的府邸嗎?”傅芷璇脫口問道。 陸棲行放下茶杯,手指輕敲著桌面,俊顏上忽地浮現(xiàn)出一抹戲謔的笑:“當(dāng)然不是,誰告訴你這是曹廣的家了,這是本王的王府!” 傅芷璇被這個消息震暈了,敢情這不是曹廣的府邸,那他作為一個客人,這么熱情地邀請自己前來換衣服,就不覺得不合適嗎? 這位征遠(yuǎn)大將軍可真是個奇人,下次再不可聽他的! 傅芷璇心亂如麻,坐立難安,面上不免帶出幾分。 陸棲行瞧了,臉突地拉了下來,冷聲道:“怎么?是本王的府邸就令你這么難接受?” 完了,果然又變臉了。傅芷璇連忙垂首否認(rèn)道:“沒有,臣婦實(shí)在是太意外了,剛才見曹大將軍那自來熟的模樣,臣婦誤以為這是他的府邸?!?/br> 這個理由勉強(qiáng)說得過去,陸棲行冷哼一聲,道:“曹廣回去了,他家里的三個母老虎打了起來,他得回去滅火?!?/br> 傅芷璇訝異地瞥了他一眼,實(shí)在有點(diǎn)不敢相信,“母老虎”這么粗俗的字眼會從這位大人物口中說出。 她這一緊張,又伸手攥緊了茶杯。 陸棲行看到她的小動作,目光不經(jīng)意之間掠過她的手,眉心驀地蹙起,斥責(zé)道:“你都不知道痛嗎?” “還好。”傅芷璇訕訕地放下茶杯,蜷緊拳頭,放到膝上。 陸棲行眉頭打結(jié),他就沒見過這么擰,這么不知道愛惜自己的女人,幾乎每次見她,她都要惹點(diǎn)事出來。偏偏這個女人每次做的似乎都是好事,不理會她都說不過去。 “福康,拿藥來?!?/br> “是?!备?档哪_步聲在門口響起。 沒過多久,??稻湍弥幓貋砹耍砗筮€跟著端著一盆清水的思琪。 傅芷璇見了,總覺得太過興師動眾,很是不自在,勉強(qiáng)擠出笑容道:“不必這么麻煩的,勞煩殿下派人送臣婦回去,臣婦家中亦有藥?!?/br> 陸棲行沒理會她,直接對思琪道:“你給她上藥?!?/br> 思琪點(diǎn)頭,朝傅芷璇笑了笑:“夫人伸出手來,奴婢先給你洗干凈再上藥。” 傅芷璇見躲不過,只能輕輕攤開手。 這雙手,手背與手心完全是兩個樣。手背白皙如玉,細(xì)膩柔軟,但掌心卻慘不忍睹,上面布滿了細(xì)細(xì)密密的紅痕和傷口,中指與掌心交匯處還磨起了三個水泡,此外最難處理的是幾道比較深的傷口里滲進(jìn)去的砂石泥土。 思琪見了,臉色發(fā)白,驚訝地看了傅芷璇一眼:“你不痛嗎?” 同為女子,光看著,她都覺得痛。 傅芷璇淡笑不語,都磨破了一層皮怎么會不痛,火辣辣的,痛得她都快麻木了。只是這點(diǎn)痛比之大火焚身之痛又算得了什么,今天能親眼看到毛蛋和痣哥被抓,被繩之以法,得到應(yīng)有的報(bào)應(yīng),這點(diǎn)傷,這點(diǎn)痛又算得了什么。 思琪見她還笑得出來,心里佩服不已,放軟口氣道:“夫人你忍著點(diǎn),洗傷口比較痛?!?/br> 傅芷璇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容:“沒事,我忍得住。” 思琪點(diǎn)頭,一只手抓住傅芷璇的右手,另外一只手澆起清水,輕輕潑在上面。 只是表面上的污跡很好清理,但藏在傷口里的泥土小石子就不好弄了。 思琪看了傅芷璇一眼,用哄小孩子的語調(diào)說:“你閉上眼睛別看?!?/br> 傅芷璇領(lǐng)了她的好意,聽話的閉上了眼。 思琪拿出一條干凈的帕子,沾了水,掰開她的傷口,輕輕擦了擦。 傅芷璇的手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思琪意識到把她弄痛了,抬頭就看見傅芷璇牙關(guān)咬得死死的,額頭上汗珠大顆大顆地往下滾。顯然,傅芷璇她不是不痛,她只是太能忍了而已。 思琪又是佩服有是不忍,接下來的動作更慢了,力氣也小了許多,生怕弄疼了傅芷璇。只是她的好意對傅芷璇來說無異于從挨一刀變成了凌遲,這種軟刀子割rou的方式真是折磨人得很。 傅芷璇明白思琪的好意,只是她這么慢吞吞的弄下去,只怕一只手都還沒洗干凈,她就會痛暈過去。于是傅芷璇提醒她:“思琪,沒事的,你盡管洗,我能忍得住。” “哦,好?!彼肩髯焐洗饝?yīng),但下手的動作仍然很輕。 旁邊的陸棲行看不下去了,伸手奪過她手里的帕子:“重新打盆水來,再讓??的靡粔亓揖七^來?!?/br> “是!”有人主動接手這燙手山芋,思琪松了一口氣,連忙把水端出去倒了,又換了一盆新的來。 傅芷璇詫異地看著準(zhǔn)備親身上陣的陸棲行,婉拒道:“我自己來吧?!?/br> 思琪是不指望了,這姑娘心太軟,下不了手。 陸棲行瞥了遍布傷痕的左手,嗤笑道:“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 傅芷璇說不過他,只得閉上嘴,罷了,手最重要。 陸棲行用力抓住她的右手,掰開傷口,不停地澆水,很快,里面的淤泥砂石就被沖了出來,直到血色變得紅艷艷的,陸棲行才停了下來。 “忍一忍,有點(diǎn)痛!”他拿起酒壺揭開塞子就往她的傷口上澆。 “啊!”傅芷璇忍不住叫出聲,這豈止是有點(diǎn)痛而已,簡直痛死了好不好,她用力把右手往回縮,只是陸棲行的力氣太大,她根本掙脫不出來。 傅芷璇急得眼眶都紅了:“夠了,夠了,別澆酒了?!?/br> 陸棲行看她渾身顫抖的模樣,終于把酒壺放到了一邊。 等她這股勁兒痛過去了,陸棲行才給她撒上了金瘡藥,止住血,包扎上干凈的白布。 傅芷璇瞥了一眼還未清洗上藥的左手,頗有點(diǎn)生無可戀的感覺。自知避不過,她閉上眼道:“你快點(diǎn)?!睓?quán)當(dāng)早死早投胎吧。 陸棲行見她一副都快暈過去的模樣,沒再打擊她,沉默地抓住她的手,重復(fù)了一遍先前的動作。 期間傅芷璇痛得實(shí)在太難受,沒話找話:“殿下,你清洗傷口,上藥的動作好熟練,是跟大夫?qū)W過嗎?” “你若去戰(zhàn)場上呆幾年,你也會?!标憲蓄^也不抬地說道。 傅芷璇想起他手心里那道猙獰的傷口,恍然大悟。 陸棲行的速度很快,傅芷璇雖又受了一次罪,但總算抗過去了。 只是這連番折騰,終于耗盡了傅芷璇身上的力氣。等澆完酒,她原本還挺直的背脊這會兒已軟趴趴地靠在了椅背上,只剩一只紅通通的手?jǐn)傇谧郎稀?/br> 上好藥,包扎好傷口,陸棲行抬起頭,發(fā)現(xiàn)她竟睡了過去。 思琪也看見了,連忙輕輕地叫了一聲:“夫人……” “隨她去?!标憲兄浦沽怂肩?。 思琪瞥了一眼傅芷璇汗?jié)竦念^發(fā)和蒼白的臉,小聲問道:“殿下,需要奴婢把夫人挪到客房嗎?”這冬天的,在廳堂睡很容易著涼。 陸棲行瞥了一眼外頭的天色,搖頭道:“不用,讓福康準(zhǔn)備好馬車,你送她回去。” 思琪只得應(yīng)聲:“是?!?/br> *** 傅芷璇是被馬車顛簸的聲音驚醒的。 她睜開眼就看見自己躺在一輛富麗堂皇的寬大馬車上,身子底下墊著柔軟的毛毯,身上還蓋著一床白色的暖和的毯子,若不是身下傳來車轱轆滾動的聲音,她都會誤以為自己躺在臥房舒服的大床上。 “夫人,你醒了!”思琪看她醒了,很是高興,連忙拿起一個迎枕墊在她的腰后,把她扶了起來。 看到她,昏睡前的記憶又回籠了,傅芷璇頓時明白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了,連忙感激地說:“多謝思琪姑娘送我回來?!?/br> 思琪端起一杯熱茶,送到她嘴邊:“夫人客氣了,你睡了這么久,也渴了吧,喝口水。” 傅芷璇驚愕地看著嘴邊的茶,伸手道:“還是我自己來吧?!?/br> 思琪卻收回了茶杯:“夫人不可,殿下說了你的手這幾日要靜養(yǎng),切不可用力,更不能沾水,否則會留下疤痕的?!?/br> 得,她成瓷娃娃了,傅芷璇哭笑不得,看著堅(jiān)持的思琪,只能乖順地喝了喂到嘴邊的茶。 喝完茶水,思琪又像變戲法一樣,從旁邊的抽屜里拿出一支糖葫蘆,遞到傅芷璇面前:“夫人,吃一顆就沒那么痛了。” “思琪,你真貼心。”傅芷璇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 糖葫蘆不是什么難得的東西,難得的是思琪這份心意。萍水相逢,她能精心照顧自己,還貼心地安撫自己的情緒,實(shí)屬難得。 思琪不好意思地?fù)u了搖頭:“夫人,你不用感謝我,要感謝就感謝殿下吧,這是他讓奴婢準(zhǔn)備的?!?/br> 傅芷璇再次愣住了,她實(shí)在沒法把那個威嚴(yán)肅穆的攝政王跟這么一串甜甜的糖葫蘆聯(lián)系在一塊兒。 “你不會弄錯了吧?” 思琪笑著搖頭道:“這是殿下親口吩咐奴婢的。夫人不必驚訝,大長公主每次吃了藥都會喊苦,王爺就會讓人準(zhǔn)備一支糖葫蘆哄公主?!?/br> 原來是寵妹子寵成了習(xí)慣,傅芷璇聽了安心的同時,又非常意外,沒想到這位陰晴不定的攝政王殿下還有如此溫情的一面,真想羨慕大長公主有這樣一位兄長。 她含笑道:“那麻煩你回去替我謝過你家殿下?!?/br> “是?!彼肩鲬?yīng)了一聲,目光落到傅芷璇的手上,話語里帶著nongnong的好奇,“夫人,聽說你是為了救你丈夫的外室才受傷的,你覺得值嗎?” 傅芷璇看得出來,思琪的目光只是單純的好奇,沒有任何的惡意。她想了一下道:“思琪姑娘,我只是希望萬一有一天悲劇若發(fā)生在我身上,也有個人能對我施以援手而已?!?/br> 這是她前世在絕望時刻最深切的期盼,她經(jīng)歷過那種絕望,又怎么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女子陷入那種絕境,重復(fù)她上輩子的悲劇呢。更何況,毛蛋和痣哥她恨之入骨的仇人。 思琪不知道傅芷璇的這段經(jīng)歷,只當(dāng)她是天生心胸豁達(dá)善良,頓時兩眼冒星星:“夫人,你人真好?!?/br> 至少她還沒見過這么心胸寬闊的正室。 傅芷璇垂頭不語,她人好嗎?若不是她在后頭推了一把,賴佳很可能不會卷入季家這潭泥淖。若是思琪知道她背后做了什么,只怕再也不會覺得她是好人了。 馬車噠噠噠,終于駛?cè)氤葡铩?/br> 朝云巷是條小巷子,路很窄,這輛馬車如此寬大,駛進(jìn)去不好掉頭,傅芷璇便讓車夫停下了車,扭頭對思琪道:“麻煩思琪姑娘特意送我一程,今日家中有事,不便招待姑娘,改日等我有空了,再謝過姑娘?!?/br> 思琪笑盈盈地說:“夫人太客氣了,這是奴婢應(yīng)該做的。奴婢就把你送到這兒了,請夫人多保重,這幾日手絕不能沾水?!?/br> “好,有勞思琪姑娘惦記。”傅芷璇目送她的馬車離開,這才轉(zhuǎn)身往季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