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不是為奴就是為伎了,傅芷璇蹙眉想了一會兒,問道:“就沒有其他的處罰方式嗎?”為何處罰女子換來換去就這些踐踏女子尊嚴的辦法。 陸棲行想了一下,回道:“還有一種,流放千里,終身不得回來?!?/br> 流放之地多是荒僻,生活艱辛之地,體弱的男兒都受不了,更逞論這些無親無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這種生活雖然艱苦貧困,但傅芷璇想,總還是有烈性的女子愿意選擇這樣一條遍布荊棘的路,她想總比在風塵中打滾的強。 “那能不能把流放也加進去,允許她們自己選擇?”傅芷璇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他,問道。 陸棲行笑了:“這有何難,漠北邊關(guān),西南瘴氣之地,男兒甚多,正好缺女子。她們?nèi)粼敢馊?,在那繁衍生息,也不失為一件好事?!?/br> 傅芷璇眼睛一亮,勾起彎彎的柳眉,含笑說道:“那我替這些女子謝謝王爺了?!?/br> 陸棲行握住她的手,湊到唇邊,晶亮的眸子里似有萬千星辰:“是我該謝謝你才是?!彼蔚潞文?,能有幸遇到這樣一個內(nèi)心柔軟,是非分明,卻又處處為他考慮,不忍他為難的女子。 “嘖嘖嘖……”抽氣聲在二人身后響起。 傅芷璇連忙推開陸棲行的手,坐直身,往后看去,就瞧見曹廣一副酸得牙疼的模樣。 曹廣冷不防一看是她,也嚇了一跳,指著傅芷璇:“你不是季文明的……” “夠了,你現(xiàn)在跑來做什么?”陸棲行不悅地打斷了他的話。 曹廣瞥了他一眼,收回了眸中的驚訝,笑瞇瞇地看著傅芷璇:“原來章衛(wèi)他們口中的傅夫人還是老熟人,久仰久仰!” 他原本還以為是陸棲行開竅了,納了一房妾室,故而被屬下稱為“夫人”,不料原來是因為傅芷璇本身嫁過人的緣故。想到傅芷璇的出身來歷,曹廣的嘴角勾起一抹打趣的笑,睨了陸棲行一眼。 哪知陸棲行像是沒看到他一樣,旁若無人的對傅芷璇說:“他閑得無聊不用理會。安順府衙已毀,軍營里也亂糟糟的,今晚咱們暫住城外的驛站。” 這同時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城內(nèi)還有一些頑固分子和梁軍,萬一夜間他們糾集殘部來襲,也是一樁不小的麻煩。 傅芷璇現(xiàn)在對城里的印象就是滿地的血污和殘尸斷臂,聽聞不住城里,她松了口氣,點點頭應好,但卻不敢不理曹廣,坐在馬背上不卑不亢地朝曹廣微微頷首:“曹大將軍,能在這里遇到將軍,實乃傅氏三生有幸?!?/br> 嘖嘖,女人家說話就是比男兒好聽。 曹廣得意地瞥了陸棲行一樣。 陸棲行不理他這無聊又幼稚的模樣,一揚馬鞭,飛快地駕馬出了城。 剛進過一下午殊死搏斗的西城門,路邊堆積著如山般的尸首,幸存的陽順士兵在將領(lǐng)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收拾殘局。偶有僥幸逃脫或是趴在尸山中裝死的梁軍被發(fā)現(xiàn),當即與陽順駐軍廝殺在一起,發(fā)出粗重的喘息,像是臨死前的一出絕唱。 頭一次直視戰(zhàn)爭的殘酷,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讓傅芷璇嚇得手腳冰冷,眼神虛浮,不敢正視這血腥的一幕。 似是察覺到了懷里人的僵硬,陸棲行雙手使勁兒,圈住了她,然后加快速度,很快便出了城。 城外碧草青青,鳥語花香,好似是另外一個新的的世界。 傅芷璇深呼吸一口氣,抬起蒼白的臉,有些赧顏地說:“我太膽小,讓你看笑話了?!?/br> 陸棲行在她白皙的臉上使勁兒地按了一下,按出一個深深的印子,紅暈從印子中擴散出來,讓她的臉色看起來總算好了些。然后安慰她:“我第一次看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回去發(fā)了一夜的高燒,說了一整晚的胡話,你比我強多了。” 傅芷璇聽了,好奇地瞥了他一眼:“我以為你是不怕的?!?/br> “我又不是鋼鑄銅造,怎會不怕?!标憲泻φf道。 騎馬追上來的曹廣正好聽到這一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那時候才七歲,能跟現(xiàn)在的傅芷璇相比么?真是說謊不打草稿,算了,難得他開竅了,自己就別拆他的臺了。 聽到馬蹄聲,傅芷璇一瞧是曹廣,怕被他笑話,連忙噤了聲。 陸棲行瞥了一眼陰魂不散的曹廣,索性也閉上了嘴,只是圈著傅芷璇的手緊了緊,把她拉入懷中,飛快地往驛站駛?cè)ァ?/br> 驛站就在城外十余里地處,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陽順駐軍圈了起來,作為了大軍的臨時指揮所。 陸棲行帶著傅芷璇翻身下馬,沖上來招呼的驛卒道:“安排相鄰的兩間房?!?/br> 驛卒應下,陸棲行把傅芷璇送回了房,又讓人送來熱水和吃食等物。 “吃過東西,休息一會兒。聞方……不,章衛(wèi)就在門口守著,你有事可以叫他。我去會會曹廣,忙完就回來看你?!标憲休p輕按了一下她的額頭交代道。 傅芷璇其實不想跟他分開,但也明白,曹廣一路跟著他們,絕不會只是為了看陸棲行八卦,應是有要事相商。她不便攔著他,只能道:“嗯,我等你?!?/br> 陸棲行的目光落到她干燥柔軟的菱唇上,掙扎了一下,到底挪開了目光,輕拍著她的手臂:“你先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罷,終于在傅芷璇戀戀不舍的目光中出了門。 偏廳里,曹廣正在喝小酒。因為戰(zhàn)亂,物資緊缺,他也沒什么好的下酒菜,就是一盤油炸花生米,但卻被他吃出了參翅八珍的滋味。 陸棲行走過去,按住酒壺,倒了一滿杯,坐到曹廣對面跟著喝了起來。 曹廣抬頭訝異地瞥了他一眼,揶揄道:“嘖嘖,真快,我都做好了等你大半個時辰的準備……臥槽,我的花生米,你也太狠了……” 看著轉(zhuǎn)眼就被陸棲行吃了一小半的花生米,曹廣心疼得緊,再顧不得調(diào)侃他,連忙伸手捂住盤子。 陸棲行索性收回了手,敲了兩下桌子,鄙夷地看著他:“你堂堂一個大將軍,為了一盤花生米大呼小叫,也不嫌丟人!” 曹廣翻了個白眼:“那你一個王爺還搶我的花生米,也不怕傳出去墜了你的威風?!?/br> 兩人打了兩句嘴炮,陸棲行也懶得跟他啰嗦:“賈鑫利就藏在城西這條官道一路往西去,明日我們就出發(fā),你若想與我們一道,那自己處理好安順這趟爛攤子?!?/br> 曹廣心里早有了計較:“有陽順駐軍,還有史燦,凡事何須我親力親為。城里的收尾我已經(jīng)安排了,明日辰時咱們正門口見?!?/br> 第95章 斜陽西下,西邊天際升起一抹妖艷的紅色, 向四周彌漫, 瞬間把夜色也渲染成了暗紅色, 無邊無際的暗紅往大地上擴散,像是隨時都能把人吞噬一樣。 傅芷璇看著暗紅逼近,想要跑,腳卻向生了根一樣,一步也挪不開。她張大嘴驚呼, 嗓子里宛如被堵了一團棉花, 怎么也叫不出來。 “阿璇,阿璇, 醒醒,醒醒……”急切的呼喊不停地在她耳邊響起。 傅芷璇突破重重迷霧, 猛然睜開眼就對上陸棲行擔憂的眼神,她一把撲進他的懷里, 大口大口的喘氣。 “沒事, 只是夢魘?!标憲休p拍著她的背安撫道。 傅芷璇縮在他懷里點點頭, 悶悶地說:“看到你, 我就知道只是做夢而已?!?/br> 過了好半晌,她終于冷靜下來,松開了陸棲行,坐直身,伸手抹了一把額頭,摸到滿頭大汗, 連發(fā)梢上濕了,后背的衣物更是粘得慌,很不舒服。 “夢到什么了?”陸棲行擔憂地看著她。 傅芷璇搖搖頭:“也沒什么,就看到一團血紅色,像是要吃人一樣。” 這應該是最近幾日看到了太多殘酷血腥的一幕,給她造成了心理陰影,算不得什么大事,過幾日就會好了。 陸棲行放下心來,起身走到門口,本欲叫人給她打盆水來,卻發(fā)現(xiàn)這驛站里全是男子,只得讓章衛(wèi)把水送到門口,自己端了進去。 傅芷璇打濕了帕子,擦在臉上,涼涼的井水撲到臉上,帶走了熱氣,舒爽又讓人精神一震,頭腦也跟著清醒了許多。 擦過臉和裸露在外的脖子,手腕,傅芷璇為難了,她抬起頭,看著陸棲行吞吞吐吐地說:“你能出去一下嗎?我想……” “你想做什么?”陸棲行認真地盯著她,一副他不出去就不走的樣子。 傅芷璇臉一熱,閉上眼,認命地說:“我想換身衣服?!?/br> 陸棲行的目光落到她白皙的脖子,想起她剛才使勁兒擦那處肌膚的樣子,若有所悟:“你換好了叫我,我就在外面?!?/br> 他提步出了房,順手替傅芷璇把門拉上,然后站在了門邊。 章衛(wèi)測過頭,詫異地瞥了他一眼,這是什么狀況,王爺也跟著他一起來做門神?院子里,過往的驛卒也紛紛偷瞧陸棲行。 陸棲行抬起頭,瞥了章衛(wèi)一眼,章衛(wèi)立即站直身,眼觀鼻,鼻觀心,做出一副再專注不過的模樣。 “行了,別裝了,下去吃飯休息,明日還要早起,今晚這里就不用你守夜了?!标憲欣渎暦愿赖?。 章衛(wèi)連忙側(cè)身一拱手,飛快地走了。 他一走,陸棲行立刻轉(zhuǎn)過頭,深沉火熱的目光盯著木門,仿佛要把它洞穿一個大洞似的。 沒過多久,門忽然被拉開,換了一身素色曲裾的傅芷璇出現(xiàn)在門口,笑盈盈地看著他:“等久了?” 陸棲行眸光一轉(zhuǎn),眼皮一耷,遮住深瞳里的火焰:“沒有,換好了?” 傅芷璇笑笑,轉(zhuǎn)身把他請了進去。 陸棲行看著桌上殘留的半碟糕點,問道:“還要吃點東西嗎?” 傅芷璇沒什么胃口,搖了搖頭:“不了,你這幾日都去哪兒了?” 說完就去拉陸棲行的手,準備把他帶到榻邊,誰料一碰到他的手,她立即被他手上guntang的溫度給嚇了一跳。 傅芷璇連忙回身,踮起腳,伸出手背探了探陸棲行的額頭,半晌狐疑地自語:“好像沒發(fā)燒啊……” 她靠得極近,呼吸都近在咫尺,陸棲行仿佛能聞到她身上沐浴過后的淡淡香氣,他眸子中的黑色愈濃,宛如染上了墨汁一樣,漆黑不見底。 “用手不準,你要這樣才能探得更清楚?!鄙硢〉穆曇魪乃纳ぷ又袛D出來。 下一刻,傅芷璇只覺得腳下一輕,整個人都被他提了起來,抱坐到他的大腿上,然后他頭一低,兩人的額頭相觸,四目相接,傅芷璇被他眼底的火熱給燙了一下,忙挪開了目光,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的下巴,聲若蚊吶:“你放我下來!” 陸棲行不動,額頭一個使勁兒,頂了她的頭一記,呢喃道:“探清楚了嗎?我有沒有發(fā)燒?” 傅芷璇渾身都跟火燒了起來一樣,臉上的溫度急劇升高,哪還分得清楚他發(fā)沒發(fā)燒。她伸出手,窘迫地推了推陸棲行的胸口一記:“你放我下來,你這樣我沒辦法弄清楚?!?/br> “那這樣呢?”陸棲行帶笑的聲音說完,忽地低頭含住了令他朝思暮想紅唇,這是他今天自看到她開始就想做的事。 傅芷璇冷不防被他咬了一口,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大腿一挪,屁股下忽然撞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這是……”她含糊不清地吐出兩個字,舌尖就被陸棲行含住了。傅芷璇這時也意識過來那是什么,臉刷地一下變得爆紅,但她的腦子已經(jīng)暈成了漿糊,無暇顧及其他,只能被動承受他給予的暴風驟雨。 良久,陸棲行終于放開她,大手按住她的后腦勺,揉了一記,頭抵著她的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傅芷璇臉色緋紅地看著他,一臉的猶豫不決。 半晌,陸棲行點了一下她紅艷艷的唇,苦笑道:“我今夜不能留在你這里了,你好好休息,不用怕,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br> 傅芷璇拽了拽他的袖子,臉上的神色很矛盾,又不舍,還有猶豫。 陸棲行的手往上移,摸了一下她的頭發(fā),輕笑道:“別胡思亂想,驛站里人多眼雜,被人看到會有損你的清譽。” 只怕在那群人眼里她早就沒清譽了吧,傅芷璇昂起脖子,噘嘴說:“我不在乎?!?/br> 陸棲行點了一下她的鼻尖,目光誠摯動人:“可我在乎。我要你風風光光堂堂正正地進我陸家的門。以前是情非得已,又沒幾個人知道,你我同居一室便罷了,但現(xiàn)在我們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盯著,怎么也得避避嫌?!?/br> 見傅芷璇感動得水汪汪的,他用力把她摟進懷里,緊緊抱住,悶悶地說:“真要心疼我,舍不得我,那就快點嫁給我,咱們再也不分離,回京后我叫人上你家提親?!?/br> 這話他已經(jīng)說了不止一遍了,傅芷璇聽了,不知為何,突然很想發(fā)笑。她埋首在他的懷里,咯咯咯地笑了出來。 陸棲行的臉瞬間黑做一團,低頭咬住了她的耳垂:“你就笑吧,有你后悔的時候?!?/br> 傅芷璇連忙停止笑,抬起頭咬住下唇看著他,眸子亮晶晶的,帶著一絲狡黠和挑釁:“你準備讓我怎么后悔?” 陸棲行捏了一下她的臉頰:“等成親你就知道了,走吧,時候不早了,你快去睡覺,我等你睡著再走?!?/br> 陸棲行說到做到,傅芷璇都不知他是什么時候走的。等她醒來時,外面陽光大盛,偶有幾縷竄進屋子里,隨著被風吹動的窗棱躍動,俏皮又可愛。 她批了一件外衫起來,推開窗戶,清晨溫和的陽光灑在翠綠的樹葉上,穿過晶瑩剔透的露珠上折射著七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