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才多大的孩子,也不知道怕,臟兮兮的臉,一雙藍色的眼睛睥睨著邢場下的眾人,目光不屑而冰冷。 他當(dāng)時出使西陵,隱藏身份殺進了刑場:“我是你母妃的摯交,今日你認我做爹,我便救了你當(dāng)兒子?!?/br> 小小的孩子老氣橫秋地對他說:“我是妖,絕不會認區(qū)區(qū)人類當(dāng)?shù)?!”他冷哼,絲毫不懼,“這點火就想燒死我,癡心妄想?!?/br> 這只狂妄又大膽的小妖,簡直太對他胃口了! 后來楚牧才知道,他那嬌滴滴的摯友,那因帝王多情而郁結(jié)病逝的摯友,生了一只多么強大的妖。 北贏萬妖之主,自愈無殤,萬物不滅。 楚牧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家妖王兒子如今怎會落得這一身反噬之傷,除非是…… “立馬送我去星月殿?!背獙⒅讣獾难粮蓛?,扶著椅,白皙剔透的指尖微顫,似是隱忍。 這一身反噬的傷,除非,沒了內(nèi)丹…… 楚牧突然恍然大悟,難怪從幾個月前那場大病之后楚彧便無端染病,原來——還是為了他家寶貝阿嬈! 楚牧臉色難得嚴肅:“彧兒,你對那蕭景姒——” 楚彧好似尋常的口吻:“她是我的命。” 如此言簡意賅,如此理所當(dāng)然,世間情愛風(fēng)月,敢豁出去命的,能有幾個。 蕭景姒醒來時,是在星月殿的寢殿,殿外,艷陽明媚。 紫湘又驚又喜:“主子,您終于醒了?!?/br> 蕭景姒睜著眼,光影刺眼,她盯著星月殿的那塊雕刻杏花的屏風(fēng)怔怔出神。 記憶,留在那個四月芳菲般的山洞里,斷斷續(xù)續(xù),又模糊不清。 “楚彧呢?” “楚世子將主子送回星月殿便回了王府?!?/br> 蕭景姒掀開薄被便要起身,洪寶德?lián)荛_床幔,探進來一個腦袋:“楚彧守了你一夜,走時說很快便會回來,你別折騰自己,省得與他錯開了?!?/br> 蕭景姒動作一頓。 洪寶德扶她重新躺下:“你身子好些了嗎?”目光不由得在蕭景姒身上打轉(zhuǎn),“我檢查過,你身上并無傷口,只是你那一身的血是怎么回事?” 她凝眸,并無波瀾:“脫身之法而已?!?/br> 洪寶德并未多想,自然以為是為了脫身,而借了‘為救明嬪身負重傷’這個幌子。 不然,這奕王之死,誰去擔(dān)? 她只是想不明白:“奕王之死可是你下的手?” 蕭景姒搖頭。 昨夜,她與明嬪趕到紫竹林東向的院落時,奕王已死,那刺客只道了一句:“除了蕭景姒,其余一律不留活口?!?/br> 留她一人獨活,與這一地尸首,她如何能獨善其身。 哦,原來明嬪不過是螳螂在前,身后還有黃雀借了東風(fēng),既鏟除了奕王一派,又將她拖下了水。 蕭景姒身子有些重,揉揉眉頭:“雖不是我下手殺了鳳崇明,他卻也是因我而死?!?/br> 洪寶德想想也是,明嬪那般膽色與心機,頂多是將景姒引入紫竹院讓鳳崇明羞辱一番,哪知讓人趁勢利用了去,別說是算舊賬,連兒子的命都搭進去了。 “看來有人想禍水東引?!边@何人嗎,不難猜,洪寶德更好奇的是,“那明嬪呢,當(dāng)真是你救的?” “她若死了,我百口莫辯?!?/br> 那一箭,她推開了明嬪,許是仗著傷口能自愈,她兵行險招以求脫身。 蕭景姒拂了拂心口,早已沒了痛楚,云淡風(fēng)輕地道了一句:“況且她還有用?!?/br> 洪寶德不解了:“她都瘋了,嘴里只怕吐不出什么話來,還怎么幫你脫身,再說你與明嬪有新仇舊恨,她怎會幫你,皇上又生性多疑,又怎會輕易信秦臻與晉王的片面之詞,指不定皇帝老頭現(xiàn)在就在揣測是不是你下了殺手還賊喊捉賊呢?!?/br> 蕭景姒輕描淡寫般:“她不幫我,難不成幫弒子仇人?” 洪寶德笑了,難怪景姒會救下明嬪,救人脫身之外,明嬪可還是一顆好棋子。 “還有一事怎么都想不明白。”洪寶德笑著湊上去,“你倒說說,明嬪好好的一個人怎就突然瘋了,跟見了鬼似的。” 蕭景姒想了想,淡淡道:“大概是喪子之痛?!?/br> 洪寶德笑得意味深長,天家倫??刹槐葘こ0傩占?,淡薄得很,這喪子之痛,誰知道有幾分真幾分假,反正她是不信。 “主子,秦將軍來了。”寢殿外,古昔道。 因著是秦臻,便也不忌諱那么多,他有些慌張,撩了珠簾便進去,方走到榻邊,腳軟了一下,一個趔趄絆了一下。 洪寶德眼明手快扶住他:“你腳受傷了?” 秦臻搖頭,扶著案桌,細細打量蕭景姒,見她無礙,這才松了一口氣:“紫竹園里那灘血,我以為是景姒的。”他坐下,腿有些無力,失笑道,“那時強裝鎮(zhèn)定,這會兒卻心有余悸?!?/br> 洪寶德目瞪口呆,感情剛才那一絆,是腿軟了。秦臻十二歲上戰(zhàn)場,什么樣大兇大煞的場景沒見過,風(fēng)里來雨里去刀口舔血了這么多年,這還是洪寶德第一次見他腿軟。 景姒啊,真是秦臻的軟骨。 洪寶德也不打趣他了:“你在紫竹院怎就一眼瞧破了景姒的打算?”只見了一灘血便咬定了是為救明嬪,真是神助攻啊! 秦臻隨口,道:“自然?!?/br> 自然?洪寶德翻了個白眼,這老氣橫秋的,真當(dāng)自個是景姒她舅。 秦臻問蕭景姒:“大夫看過了沒有?” “無礙,我沒受傷?!?/br> 他不放心:“臉色不大好,我讓府里的劉軍醫(yī)過來?!庇值?,“皇后的人,我已經(jīng)處理了,此事雖不會再追究到你,但皇上自是不會全信我的托辭,你需多加小心?!?/br> 蕭景姒一一點頭應(yīng)道。 秦臻又叮囑:“宮里的膳食不要碰,我會安排將軍府的人過來照看你的飲食?!?/br> 洪寶德聽著這一番噓寒問暖,直搖頭嘆氣,誒,秦臻吶秦臻!你這滿腹溫柔,也就景姒那種不善風(fēng)月的家伙以為是父輩慈愛。 ------題外話------ 禮物鳴謝,置頂評論 ☆、第六十三章:論奪權(quán)攻略 洪寶德聽著這一番噓寒問暖,直搖頭嘆氣,誒,秦臻吶秦臻!你這滿腹溫柔,也就蕭景姒以為是父輩慈愛。 秦臻與洪寶德用了膳才離開星月殿,午時一刻時分,紫湘領(lǐng)路,陪同蕭景姒走了一趟鎏瑩宮。 許是因著明嬪娘娘身子抱恙,屋里屋外侯了些許宮人,聞見殿外宮人通傳國師大人到訪,殿中的掌事女官帶著一眾下人見禮。 “國師大人?!?/br> 蕭景姒對那女官道:“都退下。” 那掌事的女官只是猶豫了片刻:“喏。” 蕭景姒走進寢殿,撲面而來的藥味濃烈,許是為了驅(qū)散味道,殿中點了香薰,蕭景姒有些不適,皺著眉,走至榻前,輕喚道:“明嬪娘娘。” 抱膝坐在榻上的女子猛地抬頭,瞳孔放大,沉寂的眸子驟然驚懼:“別過來,你是妖怪,你是妖怪!” 反應(yīng),有些過激。 蕭景姒安靜地瞧著。 明嬪將手里的枕頭砸出去,披散著發(fā),抱著頭大喊:“來人,快來人,有妖怪要殺本宮,快來人啊?!?/br> 本宮?她道本宮。 是啊,這一宮之主,后宮的女人怎會那般輕易便徹底瘋癲。 蕭景姒將扔擲在腳邊的枕頭拾起,放回榻上,慢條斯理的動作,輕描淡寫的口吻:“要殺你的人,不是我?!?/br> 渾身戰(zhàn)栗的明嬪怔住。 蕭景姒不疾不徐:“奕王已死,你猜,下一個可能會是誰?” 明嬪抬眸,眼底漸進清明。 蕭景姒落座在榻前,拂了拂素白色的裙擺:“皇后于梨園宴請夏和公主,百官齊匯,梨園外五步一兵,又有蘇國舅親兵守衛(wèi),紫竹園里風(fēng)吹草動,又怎會瞞天過海,只不過有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推波助瀾而已?!?/br> 明嬪脫口而出:“是蘇月真?” 蘇氏宣明皇后,閨字月真。 蕭景姒笑:“終于清醒了?!彼⑽惤懊鲖迥锬?,莫要忘了這弒子之仇?!?/br> 明嬪抬頭,怔怔出神。 蕭景姒起身,整了整宮裝,起身離開。 紫湘問道:“主子,這明嬪如今只是個喪子的宮妃,如何能斗得過蘇皇后?” 殿外,冬風(fēng)刺骨,蕭景姒攏了攏披風(fēng):“沒有外戚相助,能誕下皇帝的子嗣,怎會沒有幾分手段?!?/br> 這顆棋子,早晚會出其不意。 明嬪,閨字京儀,選自江東付家,鮮少人知,江東秀選前,付家京儀曾與一書生私定三生。 后,書生出仕,拜官大司馬,暗中,助力東宮。 上一世,大司馬府鐘清秋婚嫁之人,便是奕王鳳崇明,鐘家二姝姐妹情深,鳳傅禮登基之后便是念著連襟之誼,才免了奕王削爵。 這一世,因鐘清秋下嫁之人變成了鳳殷荀,太子欲將大司馬這顆棋子安放進周王府,那她便要這大司馬倒戈相向。 永延殿里,帝君高座其位,若有所思。 “皇上,國師大人來了。” 順帝將手中的奏章擱下:“宣她進來。” 方公公領(lǐng)命,將人宣進殿中,遠遠便聽見了女子咳嗽聲,似是極力壓抑著。 蘇暮詞回稟,道國師重傷屬實,莫非當(dāng)真為了救明嬪?順帝打量:“國師身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