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菁華如實告知:“國師大人久時不來,世子爺正要下榻去尋你?!?/br> 話音剛收,冷冰冰的話砸進菁華耳里:“要你多嘴?!?/br> 菁華閉嘴,不想跟楚彧這等蠻不講理之人多說一句話。 “阿嬈,你怎么去了這么久?”楚彧臉上,已沒有半分方才的冷峻,一副討不到糖吃的模樣,有點委屈,又有點討好。 蕭景姒走到榻前,坐下:“我在宮外滯留了些時辰。” 楚彧有點小脾氣,小任性:“那你為何不帶我去?” 她耐心極好,說話輕輕軟軟的:“你的傷還沒好?!?/br> 他不平衡了:“可是你把夏喬喬帶去了?!背行┵€氣的口吻,義正言辭地說:“他雖救過你,我也答應日后不為難他,可公母授受不親,阿嬈,你還是不能和他走得太近?!?/br> 公母授受不親…… 在北贏,公妖也好,母妖也好,極少有什么貞潔觀,合就一起過春天,不合就一拍兩散,前一刻一起滾草坪,后一刻為了獵物就大打出手的,也不少見,至于公母授受不親,這種觀念,在北贏簡直是無稽之談。 蕭景姒耐著性子解釋:“他還是個孩子?!?/br> 楚彧否決:“他是妖?!狈鲋捑版Φ募?,楚彧很嚴肅很認真地跟她講大道理,“阿嬈,妖族除了我,沒有一只好妖,你看菁華兄弟,都是那般大的年紀,還幻形成年輕的男子模樣,夏喬喬說不定便是成年的男妖,故作那幅樣子到人族來招搖撞騙?!?/br> 雖然妖族貞潔觀不強,但也不至于這么不堪吧,還有,他才六十八歲!在北贏,還是青年!青年!他大哥菁云是有點老,但也是老當益壯??!什么叫招搖撞騙! 菁華有點聽不下去了,出殿去,聽見里面楚彧還在數(shù)落夏喬喬如何如何,北贏的公妖如何如何,這個世道的雄性如何如何,總而言之,就是給蕭景姒灌輸一種楚彧心里根深蒂固的想法,那就是:除了他,世間雄性都不是好東西,千萬要遠離。 就這個問題,蕭景姒從來都說不過楚彧。 她乖乖應他:“好,我日后注意些。”她扶著楚彧,“你先趴著,別扯到了傷口?!?/br> 她一抱住他的腰,他僵了一下。 “阿嬈,你去做了什么?”楚彧看著蕭景姒的眼睛,“為何你身上有血腥氣?” 他的嗅覺,極好,即便她換了衣物,還是瞞不住他。 蕭景姒遲疑了一下,回視他的目光:“我在宮外遇襲了,是刺客的血?!?/br> 楚彧親了親她的唇:“下次去哪帶著我?!?/br> “好?!?/br> 晌午,人已入寢。啪嗒,寢殿的門被推開。 “世子爺。” 楚彧裹了一張絨毯,昏昏暗暗的光影落進他沉沉眸里,壓低著嗓音,道:“去查查,阿嬈今日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 “是。”菁華又問,“可是有什么異樣?” 楚彧沉默不語。 菁華遲疑了一下:“世子爺,今日國師大人大人問了我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說?!?/br> “國師大人問,用什么辦法能囚住修為極好的妖族?!陛既A想了想,還是事無巨細,“而且還問了我許多蛇族的事情。” 楚彧神色越發(fā)沉凝了。 夜色如魅,九天銀河里,一輪圓月灑下清暉徐徐。 石壁環(huán)繞的地牢下,有金屬摩擦的聲音,還有女子尖銳的嘶吼,在靜謐的夜里,鬼魅而森冷。 平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女子的嘶喊戛然而止,她抬頭,紅色的瞳孔盯住門口的身影。 “別掙扎了,你逃不掉的?!?/br> 清凌凌的嗓音,悠悠輕輕,不疾不徐地傳來,蕭景姒的臉,暗火襯得很柔和。 成壁嗤笑了一聲:“你也殺不了我。” 她被銀鏈穿了肩胛骨,鎖在石壁上,人身蛇尾,衣衫襤褸,手臂上有數(shù)道結痂的疤痕,皆是今日在質子府拜蕭景姒與夏喬喬所賜,以致,她被生擒。 妖族,若被銀器穿了骨,移形幻影都掙不開桎梏,即便是大妖,而她修的食人禁術,愈合速度是普通大妖的六倍,若非修為在她之上,要殺她,也非易事。 “我不殺你?!?/br> 蕭景姒笑著,走近,隔著半步的距離,站在刑具鐵架前,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各種冰冷的器械,緩緩抬眸望向成壁:“你是大妖,我也殺不了你,不過,我會一刀一刀片下你的蛇rou,舊傷再添新傷,反反復復讓你日日嘗一次剜rou剔骨的滋味?!?/br> 好狠的手段! 成壁一雙紅瞳染了血似的,披散著長發(fā)沖她喊:“你還不如想方設法殺了我。” 蕭景姒拂著尖刀的手微微一頓:“我為何要殺了你?”語氣輕柔,眼神卻沉,“我說過,絕不放過你,這筆賬怎會那般輕易便算清?!?/br> 難怪,她沒有對她動大刑,似乎并未起殺心,生的是折磨她的心思,每天剜rou剔骨,這是要她生不如死。 成壁陰測測的眸光:“楚彧知不知道你這幅心狠手辣喪心病狂的樣子?”她還是小瞧這個人類女子了。 楚彧…… 兩個字,頓時讓蕭景姒冷了眸:“怪便只怪你,不該不知死活地觸碰我的底線,別的我都可以容忍,唯獨他不行。” 成壁下意識便掙扎了一下,本能地退卻。 蕭景姒,絕非善類。 “聽說,蛇族若飲了硫磺毒,傷口的愈合速度會很慢。”她悠悠嗓音,好似輕描淡寫。 成壁滿臉血污,有些猙獰:“你要做什么?” 她沉聲,道:“給我灌?!?/br> 頓時,便有兩個健碩的男子進來,手里抱著紫紅的瓷罐,nongnong的硫磺味瞬間撲面而來。 蛇族,最怕的便是硫磺,即便一滴,也能讓之生不如死。這一壺硫磺水下腹,即便是妖法護身,也得受盡苦頭。 成壁后退,抵在墻壁上,肩胛穿骨的銀鏈拉扯地血rou模糊,她大喊:“滾開!”怒瞪著蕭景姒,“你敢碰我試試!” 她抬手,只道:“灌?!?/br> 兩個男人上前,一只布滿粗繭的手便捏住了成壁的下巴,一瓶硫磺水盡數(shù)灌進她嘴里。 “咳咳咳……” 她嗆得血淚都彪出來了,被捆在鏈條下的蛇尾掙扎擺動,勒出一圈一圈血痕,尖聲嘶喊“你沒殺了我,今日之辱,他日我必會討回!” 蕭景姒不疾不徐地接過成壁歇斯底里的話,氣定神閑般:“他日我也照樣能讓你咬牙切齒地繼續(xù)受辱。” 若非她有傷在身,若非那鏡湖助紂為虐,她怎會落入蕭景姒之手。毒蛇般目光牢牢鎖在蕭景姒身上,成壁陰森森冷笑:“你癡人說夢!” 蕭景姒置若罔聞,手指繼續(xù)拂過鐵架上冰冷的刑具,似乎在用心挑選,云淡風輕地道:“省著些力氣,待會兒你若是叫不出來,便沒有意思了?!?/br> “你——” 蕭景姒取了一把尖銳的匕首,刀刃是齒輪狀,附著細細的倒鉤在上面,她打量著那短刀,片刻后,滿意地放在手里把玩,走到成壁跟前,一身白衣不染纖塵。 “你便是用這張臉幻成了我的模樣傷了楚彧?” 成壁咬唇,紅色的瞳孔微微緊縮。 蕭景姒拿著刀子,在她臉上比劃著,語氣輕柔絲毫不帶怒氣,道:“既然你那般喜歡裝扮別人,我便先剝了這張臉?!?/br> 飲了硫磺水,又被銀器穿了肩胛骨,若是這時被剝了臉皮,只怕,她這幅皮囊便毀了,蛇族一旦沒了皮,再好的幻顏術,便也無濟于事。 成壁死死盯著那冷光閃爍的刀刃,滿眼惶恐:“你別碰我的臉,你——” 蕭景姒捏住她的下巴,刀光貼上一張妖艷至極的臉:“我這個人從來不喜歡殺人動粗,但是若事關楚彧,我也不介意沾血?!?/br> 手起,刀落。 “啊——” 一聲尖叫劃破了靜夜,直到,聲嘶力竭。 除了戰(zhàn)場,蕭景姒手染鮮血的次數(shù)寥寥無幾,她大開殺戒過,也心狠手辣過,她不嗜殺,只是有她的逆鱗,觸之,絕不姑息。 次日,天朗氣清,二月芳菲,杏花樹上又翻了嫩芽,香榭院里的小蒼蘭也開得正盛,爭相斗艷,淡淡清香拂風而來,壓彎了枝頭。 因著日頭好,沈銀桑的身子好了許多,能走上幾步路,元嬤嬤便在院子里避風的地方擺了一張小榻,扶她出來見見太陽。 蕭景姒剛來,還帶了一蠱藥膳,遞到沈銀桑面前:“傷好得如何?” 她笑著接過,命元嬤嬤去取兩個碗碟過來,道:“已經(jīng)無大礙了?!?/br> 自然是無礙,這各種珍稀藥材、補藥湯藥一股腦地從怡親王府搬到香榭院,自然好得快。 蕭景姒打趣她:“見你比受傷之前還圓潤了幾分,想來十六爺將你照顧得很好?!笔捑版πΓ拔铱墒锹犝f十六爺衣不解帶,在香榭院里宿了幾天?!?/br> 沈銀桑有些羞赧,略顯蒼白的臉添了幾分桃紅的緋色:“你快莫取笑我了?!?/br> 蕭景姒知曉她臉皮薄,便也不逗她了,頗為正經(jīng)的口吻:“圓潤些好,穿嫁衣好看。” 沈銀桑微微愕然:“這么快?” 蕭景姒失笑:“十六爺已經(jīng)旁敲側擊地問了我?guī)状稳兆恿耍胰粼俨凰煽?,他怕是要搬到你這香榭院來?!?/br> 鳳朝九對沈銀桑,也是著了迷,不要命了,眾目睽睽他一個親王夜夜宿在冷宮,當真是——胡來! 沈銀桑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元嬤嬤取來碗碟,給蕭景姒盛了一碗補湯,她小口小口地嘗了兩口,便覺得膩味了。 她道:“日子便訂在下月初八。” “那可需要我準備什么?” 沈銀桑本就生得溫柔婉約,一身古典氣韻,平日里端莊大方慣了,這番小女兒嬌羞的姿態(tài),倒是少見。 “你安心養(yǎng)好身子,我會安排?!笔捑版⑹种写赏霐R下,“明日夜里,我便送你出宮,你暫時在安遠將軍府住著,秦臻會安排與你認親,成親的禮俗你不用管,十六爺已經(jīng)都籌辦妥帖了?!?/br> 沈銀桑笑著點頭。 留了片刻,茶后,蕭景姒便出了香榭院,迎面便有人撞過來。 紫湘立馬擋在前面,這才看清那飛速撞來的人,蓬頭垢面的,臉上縱橫交錯的全是疤痕。 身后速速趕來的宮娥一見蕭景姒,哆哆嗦嗦便跪下了:“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無事,起來吧?!?/br> 那宮娥這才起身,福了福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那自言自語自顧傻笑的婦人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