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節(jié)
“我離開倉平之前,給小柳留了書信,他沒轉(zhuǎn)交給你?” 小柳就是那天晚上睡在古昔營(yíng)帳里的哥們兒。 鳳容璃嘴角一抽:“那個(gè)殺千刀的!” 小柳哥們兒在倉平打了幾個(gè)噴嚏,摸摸頭,最近了怎么了,頭昏昏的,老是不記事。 古昔瞧了瞧鳳容璃,一身倉平伙房的衣服,已經(jīng)臟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跟我來?!?/br> 鳳容璃愣愣的,方才到現(xiàn)在信息量太大,他反應(yīng)遲鈍:“做什么?” “我留了衣服在星月殿,你去換下你這身衣服?!?/br> “哦?!?/br> 畫筆剛好落在了這一幕,門口的兩個(gè)男子,一前一后,前面的人走路有一些跛,兩人皆嘴角含了笑。 門口往前十來米,擺了一張案臺(tái),筆墨紙硯,女子正低眉作畫,白衣被風(fēng)吹起,落在畫紙上,水墨里一點(diǎn)白色。 畫中,作畫之人是沈銀桑。 鳳朝九走到她身后,瞧了瞧她的畫:“銀桑,你都坐了一個(gè)時(shí)辰了?!?/br> 她抬眸,笑了笑,蘸了墨,落筆描摹,說:“就快畫完了?!?/br> 鳳朝九坐到她身邊去,瞧著認(rèn)真作畫的女子,眼眸溫柔:“你懷了寶寶,不能太勞累?!?/br> “不累?!彼f,“九哥,我還沒畫你呢?!?/br> 那副畫,只缺了他們二人。 鳳朝九將臉湊近些,笑道:“需要對(duì)著我作畫?” 沈銀桑搖頭,微微紅了臉:“不用,你的樣子我畫過很多次?!?/br> 畫筆定格了這一幕。 畫中畫,沈銀桑的畫里,她正在作畫,淡淡幾筆,沒有過多的描繪,女子在作畫,男子在研磨,時(shí)光靜好。 一整幅畫看下來,好似重現(xiàn)了昨日盛宴,一幕一幕,清晰而溫暖,驚艷了春光。 蕭景姒回眸,笑著看楚彧:“我在哪?為何沒有我?” 這幅畫里,連摘菜的云離都入畫啊,但是沒有她,也沒有梨花和桃花,她不知道銀桑是何時(shí)開始作畫取景,不知那時(shí),她又在何處。 這樣一副巨作,若是沒有她,終歸是遺憾的。 楚彧牽著她,走到畫的最中間,指了一處:“你在這里。” 蕭景姒順著楚彧的手,將目光落在畫上,他所指之處,繪的是楚彧,一身白衣,依在樹下,滿身風(fēng)華,還有滿地杏花。 楚彧在淺淺地笑,溫柔了輪廓。 只是,她仍然沒有看到她自己,不解地回頭看楚彧,他親了親她的臉:“阿嬈,我那時(shí)正在看你?!彼罩氖?,指尖落在畫中那雙絕美的眸子。 楚彧說:“眼睛里,是你的影子?!?/br> 她笑,俯身近看,果然,楚彧眸中,有一抹影子,淡淡勾勒了幾筆。 原來,她也在畫里啊。 蕭景姒回頭,抱住楚彧的脖子,笑著說:“銀桑真不愧是大涼第一才女,畫工很好?!?/br> “嗯。”楚彧深深地凝著她,說,“只是,比不上我的阿嬈,你是世間最最好的阿嬈?!?/br> 世間女子千千萬,他心頭只放這一個(gè),然后,再絕卓的女子,也都成了陪襯,眼睛再也瞧不了她人。 她笑,踮起腳,親吻他的唇角。 此時(shí)此刻,楚彧眸眼里,如那畫中一般,滿滿都是她的模樣。 哦,她記起來了,銀桑作畫的時(shí)候,她抱著桃花,站在遠(yuǎn)處的樹下,教梨花念詩:“春日遲遲,卉木萋萋,花開無時(shí),人生盡歡,新燕眷朝歸,舊人笑幾許?!?/br> 梨花用清脆的童音跟著念:“春日遲遲,卉木萋萋,花開無時(shí),人生盡歡,新燕眷朝歸,舊人笑幾許。” 楚彧站在杏花樹下,看著妻兒輕笑。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花開無時(shí),人生盡歡,新燕眷朝歸,舊人笑幾許?!?/br> 好一副春朝花夕圖呢。 好一場(chǎng)春宴,還有沒有入畫的人,在殿外,看著滿屋歡笑,背過身去,略微凄涼。 “伯爺,您不進(jìn)去嗎?” “不用了。”魏崢回頭看了一眼,笑道,“幫我把賀禮送進(jìn)去。” 明理接過賀禮,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伯爺,您這是去哪?” 他說:“回靖西,看大漠風(fēng)光?!?/br> 眼角帶著笑,眼里卻沒有笑,涼涼萋萋。 明理不太明白,既然都從靖西趕來了,為何避而不見呢,他問:“您真的不見見相爺再走?” 魏崢搖搖頭:“我想看到的,都已經(jīng)見到了?!?/br> 那伯爺想看什么呢? 明理回頭,看著星月殿里滿屋的人,歡聲笑語,氣氛甚好,他看不明白,伯爺從靖西千里迢迢趕來,是為了什么。 忠平伯魏崢說:“她笑得很好看?!?/br> 她? 洪相爺啊。 明理好像明白一點(diǎn)了。 五月初八那日,蕭景姒聽聞沈銀桑有孕,便去了一趟怡親王府,送了賀禮,回王府的路上,楚彧陪她步行回欽南王府。 她與楚彧都不住宮中,楚牧年紀(jì)大了,住在府里也好。 遠(yuǎn)處巷子里,女人在乞討,聲音傳出來。 “公子,您行行好,給點(diǎn)吧。” 那女子蓬頭垢面,跪在地上,似乎站不起來,弓著身,頭發(fā)擋住了臉,看不清模樣,只是手上露出來的皮膚,布滿了疤痕。 她身上臟,被扯住衣角的男人露出嫌惡的表情,抬腳就踢向女人。 “滾開!” “臭瞎子,臟了老子的鞋了?!?/br> 女人卻不松手,抓著男人的衣角,不停地討求,推推搡搡間,露出了被頭發(fā)擋住的臉,滿臉猙獰的疤痕,雙目失明,模樣極其可怖。 男人顯然被嚇了一跳,大力踢開女子,像沾染到了什么毒物一般,捂住口鼻。 “滾開滾開!晦氣東西?!?/br> “就你這丑八怪殘廢,做乞丐都不配。” “你怎么不去死!” 男人罵了一頓,還不解氣,一腳踢在女子胸口,她被踢得往后倒,咳了幾聲,摸著地前行,她看不到,手突然摸到了一雙鞋。 是女子的繡鞋,鑲嵌了珍珠。 是個(gè)富貴之人呢。 女人縮回手,似乎怕臟了對(duì)方的鞋,說:“姑娘,能不能給我一點(diǎn)吃的,我已經(jīng)三天沒有吃東西了?!?/br> 那繡花鞋的主人沒有作聲。 女人趴在地上,苦苦央求:“姑娘,您行行好,給口飯吃,求您了?!?/br> 女子突然開口,喊道:“扶辰?!?/br> 乞討的女人猛地抬頭,露出一張疤痕交錯(cuò)的臉,驚慌失措地往后退。 “你認(rèn)錯(cuò)人了,我不是什么扶辰?!?/br> “我只是個(gè)乞丐?!?/br> 說完,她轉(zhuǎn)身,拼命地往前爬,滿身臟污,骨瘦嶙峋的女人,身子在劇烈地顫抖,她卻沒有停下來,像有什么洪水猛獸在追趕一般,拼盡了力逃跑。 當(dāng)年名動(dòng)涼都的文國(guó)公府女子,折了一身傲骨,落得這般田地。 楚彧牽著她的手:“阿嬈,回去吧,外面風(fēng)大?!?/br> 蕭景姒轉(zhuǎn)身:“先陪我去一趟文國(guó)公府吧。” “做什么?” “讓蕭奉堯積點(diǎn)德?!?/br> 楚彧失笑:“你啊,就是心太軟。” 蕭景姒道:“還好,我不像蕭鳳堯?!?/br> 那個(gè)男人,是有多無情,放任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外乞討。 還好,她是衛(wèi)平侯府蕭景姒,不是文國(guó)公府蕭景姒。 一個(gè)月后,菁華迎娶鳳觀瀾為妻,辦了兩次婚宴,欽南王府一次,北贏一次。 六個(gè)月后,沈銀桑誕下一個(gè)女兒,鳳朝九給女兒取名鳳莞。 十個(gè)月后,折耳兔族又添了一只灰兔子,沂水妖主為長(zhǎng)孫取名為花滿,樓滿花香憑誰嗅的那個(gè)花滿。 有人問,為何給孫子取了這么個(gè)女氣的名字,沂水妖主坦坦蕩蕩地說,這是文雅。 她夫人笑:他呀,就會(huì)這一句詩,還是一百年前和兒子一起逛青樓時(shí)學(xué)的。 菁云:窘! 菁華與鳳觀瀾兩夫妻沒意見,覺得花滿也不錯(cuò),總比尊上家的楚貓妖要好。 北贏三年為春,三年為冬。 轉(zhuǎn)眼,春日將逝。 菁華兒子三日宴之后,蕭景姒便在北贏暫住了一段時(shí)間,平日里,她與楚彧在人族為多,楚彧兩邊政事都要顧著,卻不讓她插手,她也落得清閑,帶帶桃花與梨花,梨花有專門的教文武的老師,時(shí)常被他父親送去北贏或者人族,在蕭景姒身邊的日子不算多,不過兩歲大的孩子,便要幫著父親處理政務(wù),倒是桃花,因?yàn)樯碜庸遣缓?,楚彧將她養(yǎng)在身邊,十分溺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