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本來這罪也是大罪,可趕上前些日子皇上抽風(fēng),減輕了許多刑罰,他不說,罪名已經(jīng)判定,死也就死他一個,無關(guān)家眷生死,說了就是欺君之罪,舊事重提,哪有上一次的運氣,赦去株連九族的大罪。 趙栩擺擺手,心里怒意升騰,他的臉色反而冷得近乎平靜,丞相年老不管事,他這幾年忙得腳不沾地,原本想等丞相告老,提柳尚先上來為他辦事,順便給自家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弟弟一門強有力的姻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準(zhǔn)備重用柳家了,大約也是因為這個,柳尚先急于洗白自己,毅然決然之下,推出了李渠頂鍋。 想通關(guān)節(jié),他也不去聽柳尚先的解釋了,只是道:“此事交由刑部審查,一個月內(nèi),給朕一個結(jié)果,下朝?!?/br> 柳尚先的臉色頓時灰如塵土,宋寧跟上趙栩,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他輕咳一聲,道:“去云華宮?!?/br> 作者有話要說: 宋寧:……說好的冷淡幾天呢? 宋寧:主子爺,你竟然是這樣的主子爺嗎? 趙栩:不去云華宮,你讓朕抱著猩猩睡? 雪杏:老娘去你母后的(╯‵□′)╯︵┻━┻ 第79章 禍國殃民之色 太后是不管事的, 知道了李惜君的身份, 只是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可惜,就沒再準(zhǔn)備見她,帶著柳家小姐去城外寺廟上香。 宮里最是世態(tài)炎涼的地方,昨日趙栩拂袖而去, 今早太后閉門不見,云華宮的宮人背地里早就嘀咕起來了,只是到底沒敢在妲己面前露出什么, 主事宮女紅巧原也沒想和這個一進(jìn)宮就失了寵的娘娘再扯上什么關(guān)系了, 按著主子的性子, 大約也不會讓她再住云華宮這樣的金貴地方。 然而看著少女垂目落淚的模樣,她也不知道怎么地,心里就軟了下來,哄了一個時辰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又讓人去熬了粥水來給她壓驚。 妲己這一夜就沒怎么睡,雖然她心里是不大在意趙栩是走是留的, 更不在意什么太后見不見她,但是總要做出個樣子來, 一口一口喝著紅巧端來的白粥, 溫?zé)岬氖澄锫溥M(jìn)胃袋, 暖洋洋的熱意延伸至四肢百骸,妲己微微瞇了瞇眼,她若是原身在這里,都想團在被褥里打幾個滾了。 紅巧瞧著, 心里就莫名多了幾分憐意,柔聲安撫在她看來十分委屈無助的少女,“主子一向是嘴硬心軟的人,娘娘只把心安下來,等過了氣頭,就是……主子也不會對娘娘怎么樣的。” 墨發(fā)垂在臉頰兩側(cè),妲己輕輕地點頭,嗯了一聲,看上去柔軟而清澈,就像是某種嬌養(yǎng)長大的小動物,紅巧幾乎想要上手摸一摸她順順滑滑的發(fā)絲,好算在伸手之前反應(yīng)了過來,改道為妲己添一勺熱粥。 粥還沒過半,外間就傳來了小太監(jiān)稍微有些尖銳的聲音,妲己臉色微白了一下,還是攏了件外裳,起身出去接駕。 趙栩的心情其實并不是很好,挑挑揀揀一年多,好不容易給自家弟弟定了個還算不錯的婚事,太后有多喜歡那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柳家小姐,他也是清楚的,這下折掉一個戶部尚書并未來丞相不算,連親王妃都得重新選,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事情發(fā)現(xiàn)得早,撤一個尚書不算很大的事,撤丞相,就是他執(zhí)政期間的一道污點了。 柳尚先執(zhí)掌戶部整二十年,弟子門生不少,但要提拔出一個背景干凈又能辦事的,不比換個兵部尚書好多少,可以遇見他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不僅要兼任皇帝,兵部尚書,還要再加一個戶部。 心情不好,臉色也就好不起來,加上妲己接駕接得磨磨蹭蹭,他的眉頭也就蹙得更深了,冷冷地看著她,“穿得這么素淡,提前替你爹守孝嗎?” 妲己一怔,隨即低下頭,“妾這就去換?!?/br> “算了,”趙栩擺擺手走在前頭,示意宋寧和紅巧不必帶著人往里跟了,妲己咬唇看了一眼面露擔(dān)心之色的紅巧,跟在趙栩的身后。 進(jìn)到內(nèi)殿,趙栩把身上的披風(fēng)解了,扔在一邊,他不好皮草錦緞,披風(fēng)是最簡單的玄色布料,上繡明黃九龍,底下綴著一圈簡單的云紋,比先帝省錢多了。 “給朕倒杯茶。”趙栩的坐姿很刻板,一只手落在桌案上,抬手按了按太陽xue,語氣倒是沒那么冷了,帶著點疲憊。 桌上的茶水已經(jīng)冷了,妲己低著頭撤了,取了新茶葉給他泡茶,李惜君對茶道是很精通的,姿勢也好,趙栩起初是瞇著眼的,看了一會兒,不自覺坐直了身子,目光從茶具落到了她玉白的手指上。 昨日那雪杏的手也白,只是似乎不是這樣的凝白,她的手指也好看,精致得仿佛是積年的老匠耐著性子一點一點雕琢出來的一樣,熱茶香氣氤氳開來,襯著眼前的人幾乎不似個活物。 趙栩端著茶,蹙著的眉頭舒展開來,茶盞輕拂,抿了一口,瞥一眼身側(cè)的妲己,語氣緩了一些,說道:“今日朝上,為你父親的事情爭吵個不休,大理寺卿要為你父翻案,牽出戶部柳尚先……” 他說話的聲音不快不慢,自有一股刻板的規(guī)矩,然而眼神卻一點也不規(guī)矩,時而落在妲己的臉上,看她神色,時而又不知想到什么,落在她的胸前,腰后,腿彎。 李惜君是個不知人事的少女,按說被這樣肆意地打量,早就要生氣,可他口里不緊不慢說著的,卻是關(guān)乎李父生死的話,妲己輕咬下唇,一言不發(fā)地由他打量,只是淺淺的紅暈蔓延上兩頰。 “這案子現(xiàn)下重審,不過說起來,就是李渠他沒犯結(jié)黨營私之罪,兵部掌管天下各道驛站來往,他的人倒是全替別人做起事來了,治他個瀆職之罪也是輕的,朕覺得他也有可能是柳尚先的同黨。” 趙栩說著,冷哼一聲,目光落在妲己的身上,如果要是宋寧在這里,他立刻就能瞧出來,這是不生氣了,就想嚇唬嚇唬的意思,然而妲己臉色一白,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眼淚簌簌,“主子,妾父親不可能做下這樣的事情,他連替別人背了黑鍋都不知道,他……” 那一跪著實不輕,加上妲己跪得急了,額角正好磕到桌案上,趙栩聽著聲音都覺得疼,也沒了逗弄她的心思,“別動不動就跪來跪去的,都哪學(xué)的規(guī)矩!起來!” 嘴里說著斥責(zé)的話,趙栩的眉毛又蹙了起來,握到妲己手心冰涼,忍不住又道:“大冷的天,衣服也不好好穿,說著話說跪就跪,病了怎么辦?” 妃嬪自殘也是株連九族之罪,權(quán)看追不追究,這話滾到了嘴邊,趙栩還是咽了下去,這么不經(jīng)玩笑,他怕真說了,又嚇著她。 妲己的睫毛顫了顫,“妾,妾知錯了。” 說了這么多話,趙栩為的就是聽到這一句,他冷哼了一聲,說道:“你父親的事已經(jīng)在查,朕上次就沒興連坐,這回要是能查出他只是瀆職,也不會再加刑罰……這次朕就原諒你,再有下次,再敢欺瞞于朕,這云華宮你也不必搬了,朕直接讓人把清心殿的牌匾摘來掛上,就地畫個冷宮?!?/br> 本朝是沒有冷宮的,從高祖起,后宮里不大有妃嬪入住,更別提修繕失寵妃嬪的住所了,到了先帝那會兒,覺得冷宮又占地方又廢人手打理,直接改做清心殿,用作盛夏之時,消暑之用,只是宮里老話改不掉,仍舊把清心殿叫做冷宮。 趙栩說完,自覺并沒有失去威嚴(yán),輕咳一聲,說道:“你既然認(rèn)錯了,朕也原諒你了,那……給朕更衣吧?!?/br> 這話說的v384差點沒笑出聲來,它剛才就注意到了,這個一臉冷淡的皇帝剛一進(jìn)殿,目光就在妲己身上打轉(zhuǎn),還自以為別人不知道,一會兒瞄一眼,一會兒瞄一眼的。 妲己眉眼微低,目光流轉(zhuǎn),視線落在趙栩的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臉頰上泛起一點紅暈,趙栩有些不自在地攏了攏龍袍的下擺,說道:“先,說,說點什么。” “主子能明察秋毫,妾心里很感激……”仿佛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少女輕柔的聲音顯得有些干巴巴的,然而就是這樣帶著緊張和青澀的話語,卻聽得趙栩目光微暗。 “之前在宏文府上,朕記得你跳的是羽衣七仙舞?” 妲己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趙栩啞聲說道:“仙子失卻羽衣,只得委身凡人,你說,若是你父親沒犯事,你是不是也就不會輾轉(zhuǎn)進(jìn)了王府,被朕帶回來?” 這話里帶著些許玩笑的意思,妲己微微低下頭,輕聲細(xì)語道:“妾不是什么仙子,若父親不曾犯事,正定開春嫁入成平侯府,也非世子之妻,二公子無官無職,能得主子寵愛,是妾的幸事。” 趙栩不信,母后一輩子被捧在手里,養(yǎng)得四五十歲性情還宛若少女,就這樣了,還要時常嫌棄父皇當(dāng)年輕薄,不得不封了表妹做貴妃,妻妾之別正如天塹,就是那位尊貴了半生的皇貴妃,也要常常說自己當(dāng)年短視,寧做官家妻,不做皇家妾。 然而他也沒多計較,只是微微瞇了眼睛,由得妲己從生疏到微微熟悉,替他更衣。 冬日的衣裳厚重,趙栩也不是多配合的人,他連伸開雙臂都懶怠,妲己廢了好半天的勁,才替他脫至中衣,這會兒他就感覺到冷了,一邊朝內(nèi)室走,一邊說道:“昨天就說通地龍,今天怎么還的點著炭盆?就是銀絲炭燒起來也有一股煙,聞著都頭疼,這里點的是什么?這個煙……這什么炭?一團團的,還潮,是雪里返潮了是怎么的?窗戶還開著,朕就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怎么辦事的……” 妲己在他身后,眉頭微微挑了起來,舌尖舔過唇瓣,眸子里微微帶起一絲笑意,趙栩只覺得背后冷風(fēng)陣陣,忍不住攏了攏衣襟。 作者有話要說: 妲己:妾知錯了。 趙栩:知道錯了就好,朕早朝這么辛苦都是為你,還不趕快來給朕暖床,不對,怎么被褥都沒曬過啊,朕很嬌貴的,這個被褥沒曬過也就算了,竟然還沒用炭火烤過嗎?床也有點矮,還是紅木的,朕最不喜歡紅木了,朕……(妲己脫掉外衣)額,給朕更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