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趙公倒不至于做出這種事,不過依照他的性子,他必然是更想讓自己的兒子尚長樂公主,而非遂安公主。所以長樂公主如果在遇到難處的時候,懇請他幫個小忙的話,他必然會愿意。”房遺直分析道。 李明達(dá)明白地點點頭。有時候壓垮一個人很容易,可能就是至親之人的一句話。 “王長史傳信的事可查清楚了?”房遺直嘆道。 “還沒來得及查,知道長樂公主去世的噩耗之后,誰都沒有心思去顧及那事了?!崩蠲鬟_(dá)接著道。 房遺直點點頭,勸慰李明達(dá)倒可以不必太急,等事態(tài)清楚了之后再說。 房遺直見李明達(dá)提起這時候,神色又不大好了,隨后笑著跟她道,“我今日出門,剛巧在街上碰到一人,恐怕貴主也猜不到是誰?!?/br> “誰?” “季知遠(yuǎn)。” 李明達(dá)驚訝:“他來長安城了?卻為何,見他姑母姑丈?” “我也這樣問他,他卻說這都是小事,他此來京師是為一件大事?!?/br> “什么大事?”李明達(dá)問。 “科考?!?/br> 李明達(dá)笑,“是么?他還有此志向?倒是好事?!?/br> “公主若在此心悶,何不先行回宮?這公主府里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可查清。母親當(dāng)初跟我們所講,畢竟不過表面,更細(xì)致的地方,卻還是要問問宮中老人,定所得更多?!狈窟z直見李明達(dá)情緒又好轉(zhuǎn)了些,就建議她暫且不要在公主府留著。 李明達(dá)覺得房遺直所言很在理,點了點頭,準(zhǔn)備這就回宮。 卻在這時,那廂有人來報,說城陽公主和杜駙馬來了。 李明達(dá)囑咐房遺直回頭再幫忙問一問他母親,當(dāng)年還有什么細(xì)節(jié)。房遺直應(yīng)承告辭,李明達(dá)目送他后,便立刻去迎接十六姐。 城陽公主一見到李明達(dá),就哭了起來,口喊著“兕子”,伸手把李明達(dá)抱在懷里。 垂淚不止,哀怨不已。 “真沒想到我們姊妹再見時。竟然是在五姐身死之時?!?/br> 城陽公主說罷,就轉(zhuǎn)頭哭看一眼自己的丈夫杜荷。 杜荷道:“容我先告退,去安慰長孫駙馬?!?/br> 城陽公主拉著李明達(dá)說一陣之后,就為李明達(dá)引薦一位她帶來的meimei。 “人此刻還在外面等著,因怕你不允見她,她貿(mào)貿(mào)然出現(xiàn)反而有所冒犯。遂此刻還在車內(nèi)等著,讓我進(jìn)來先問清楚意思,你同意了,她才敢進(jìn)?!?/br> 李明達(dá)從城陽公主靠近自己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脂粉味,心下還納悶,這在慈州出現(xiàn)的味道,怎么轉(zhuǎn)頭出現(xiàn)在長安城了。正想著是不是因為脂粉剛巧都出自同一處,就聽見城陽公戶此番話,心里已經(jīng)可以十成十地確定,當(dāng)初在慈州的那位妖嬈的杜氏來長安城了,而且還投奔了城陽公主。 李明達(dá)細(xì)問清楚身份,果然就是慈州的杜氏,王長史之妻,杜荷的庶妹。 “十六姐帶她來做什么?”李明達(dá)分明記得杜荷是不屑于和他的庶出姊妹來往。 “昨日她忽然上門,有求于我。我瞧著她怪可憐的,就收留了?!背顷柟骰氐馈?/br> “越來越雜了?!崩蠲鬟_(dá)對城陽公主道,“人我不見,不怕告訴十五姐,我不喜見她。你愛領(lǐng)她見誰就見誰,我這里行不通?!?/br> 城陽公主十分不解,忙問:“這是為何?我聽她說得倒好好的,還說你們在慈州一見如故,你對她十分照料。莫非她在撒謊,早在慈州就得罪你了?” 第63章 大唐晉陽公主 城陽公主李靜蓉見李明達(dá)臉色不好,忙拉著她問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話心煩了。 “我卻沒想那么多,昨日她突然來了,你姐夫說她可憐。我仔細(xì)一想,我還真不記得杜家有這么個女兒,所以就覺得她還真是可憐,你說是不是?”李靜蓉拉著李明達(dá)的小手,用很誠摯地眼神問他。 李明達(dá)有些忍俊不禁,“十六姐說她可憐在哪兒,就因她沒被你記住?” “對啊,怪可憐的。但凡有點身份的人,你十六姐我還是能掛記在心的。就是連眼跟前幾個辦事利索的下人,那我也都能爽快的喊出名諱。唯獨她,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李明達(dá)恍然反應(yīng)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慈州的杜氏是你的meimei,不是jiejie?” “對啊,她才十幾歲,瞧不出來?”李靜蓉嘆道。 李明達(dá)怔住,“我還以為她該是三十上下,顯著年輕。” 李靜蓉掩嘴,而今她在奔喪,不宜笑,遂強忍著對李明達(dá)道:“什么顯年輕,是顯老。其實仔細(xì)計較的話,她這人也不能說是顯老,就是天生的有媚勁兒,身段好,看著成熟些。其實她這樣的女人,就是十年后還是這模樣,不怎么變的?!?/br> 李明達(dá)點點頭,“但王長史的年紀(jì)可絕不會是十幾歲?!?/br> “繼室,”李靜蓉解釋道,“其實我也才知道,昨兒個你姐夫才告訴我?!?/br> 李明達(dá)了然點點頭。 “一個庶女罷了,誰會有心思了解這些。我也不過是看在你姐夫的面子,又瞧她是個討巧嘴甜的,還算不錯,就幫一下忙。你若不喜歡,那咱就給她打發(fā)走,沒什么緊要。”李靜蓉嘆道。 “那打發(fā)她走吧,今日沒心情,不想見?!崩蠲鬟_(dá)道。 “沒心情倒是真的,不過她說她也仰慕長樂公主的德芳,我才允了,順便帶著她一起來?!崩铎o蓉說罷,望著四周掛著的白綾,心中憾然,連連嘆氣,“我想著她人走了,多個人送送她,也沒什么不好?!?/br> “那她到底是來看我,還是想吊唁五姐?” “自然是更著急她丈夫的事?!崩铎o蓉拉著李明達(dá),小聲讓她給自己交個底,王長史的事情她到底清不清楚,“是不是他真惹了什么麻煩?” “你趕緊把人打發(fā)走就是,別讓她在府前頭礙眼,不過人還是要留在你們府里,日后有用。今天事太多,不宜對此事深究,回頭我再說與你。”李明達(dá)道。 李靜蓉應(yīng)承,揮手示意了下隨從,然后看著這府內(nèi)到處掛著的白綾,眼色異常沉重。 “五姐這一去,也不知算不算解脫?!崩铎o蓉嘆道。 李明達(dá)訝異地看她,覺得城陽公主必定是知道些什么。 李靜蓉眼色復(fù)雜地看一眼李明達(dá),嘆口氣,“你還沒成婚,很多事你五姐自然是不能和你說。我倒是知道一些她心里的委屈,這些委屈也就只能是我們這些做公主的人心里才懂。她是最可憐的,最可悲,卻也最可恨?!?/br> 說到可恨,李靜蓉咬了咬牙。 李明達(dá)也大概明白李靜蓉所謂‘可恨’是什么了,看來這件事李靜蓉也知情。 正欲再問,她就被李靜蓉一眼看穿心思。李靜蓉拉著她的手,小聲跟她說稍后再談,先去拜一拜死者。 李明達(dá)點頭,隨著李靜蓉走。當(dāng)下就有長樂公主李麗質(zhì)的大侍女柏廬來迎,請李靜蓉去靈堂祭拜。 “這么快已經(jīng)裝棺了?”李靜蓉驚訝不已,“我還沒見她最后一面?!?/br> 柏廬忙道:“貴主生前說過,不愿將自己死后的容顏留給眾人瞧,她說人死了沒了生氣,必然丑陋無比,想姊妹們都能念著她生前的容貌,也不想有人因她的死傷心太過。貴主說死不過是到了另一個世界繼續(xù)活著,她走了是她的命數(shù),或許也是她登往極樂的幸事。遂請眾人都不要為此哀傷,只把她忘了就好?!?/br> “這是她死前說的話?”李靜蓉一臉不可思議地問柏廬。 柏廬點了點頭。 李靜蓉眼淚嘩的一下又流下來,轉(zhuǎn)而就抱著李明達(dá)痛哭,“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今兒我見識了,還真是如此?!?/br> 李明達(dá)感受到李靜蓉的身體哭地抽搐,不停地拍著她的后背,勸她不要如此傷心。心想以李靜蓉的火爆性子,若是知道她們的五姐是詐死,估計會立刻把公主府掀翻了。 李靜蓉哭夠了,用帕子擦了擦腫成桃的眼睛,然后看著李明達(dá),瞧這丫頭卻是冷靜異常,不禁在心下佩服她沉著鎮(zhèn)定的氣度。 “難不得百官都說你非凡,喜怒不形于色。阿姐就是不如你?!崩铎o蓉抽了抽鼻子,服氣道。 而后城陽公主就隨著柏廬的引領(lǐng),去了靈堂祭拜長樂公主,李靜蓉看到棺材,就又痛哭了一通,在李明達(dá)的攙扶下,才顫顫巍巍的從蒲墊上起身,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出靈堂。 李明達(dá)見狀,心里異常地沉悶。 長孫沖和杜荷這時候也到了。 李靜蓉見了長孫沖,就嘆他要節(jié)哀,長孫沖則禮貌回禮。兩廂問候兩句之后,便也不再說什么。 杜荷看眼李靜蓉身后,問她怎么沒帶上庶妹杜氏。 李靜蓉自然不能說是李明達(dá)不喜歡,遂跟他道:“到底覺得她上不得臺面,就沒讓她進(jìn)來,這可是我嫡長姐的喪事?!?/br> 杜荷一聽這話,覺得李靜蓉在當(dāng)場抹自己的面子,臉色沉得十分不痛快。 李明達(dá)碰了下李靜蓉,忙和杜荷解釋,“是我不準(zhǔn)的,你不必在心里怪我十六姐。這杜氏我在慈州見過。今日她來,想必也是沖著我的。我不想見,不可以么?” 杜荷怔了下,一聽李明達(dá)說得這么直白,臉色更不大好。 “瞧瞧你,說什么大實話,這下你姐夫定然記你的仇了。”李靜蓉說罷,就瞪一眼杜荷,“卻不是我們不好,是你這個庶妹不討喜?!?/br> 杜荷一聽李靜蓉說他記仇,哪還敢再有脾氣,轉(zhuǎn)即笑道:“既然討了兩位公主的嫌,那必然是她不好,我叫人把她打發(fā)走就是,以后再不相見?!?/br> “不必了,已經(jīng)處理過了,就是今天不合適而已,以后再說。”李靜蓉使眼色給杜荷。 杜荷方意識到自己有些欠考慮,忙給李明達(dá)致歉。 “杜駙馬以前可不這樣,今天倒是性急了。怎么,你們兄妹的感情很要好?”李明達(dá)問。 杜荷怔了下,搖搖頭,“沒出嫁前,不知她何許人,近兩年才有來往。不過到底是一家人,她來京投奔我,我哪有不幫忙的道理?!?/br> 李明達(dá):“懂了?!闭f白了不是因為什么情義,若是他覺得王長史的身份于他來說有些用罷了。 李靜蓉也察覺出杜荷話里的意思,又瞪一眼,覺得自己的丈夫今天一點都不機靈。然后她對李明達(dá)抱歉一聲,就拉著杜荷到一邊說悄悄話。 “你都說了些什么,糊涂!”李靜蓉恨恨道。 杜荷:“好好好,我錯了,你幫我好好勸一勸兕子。” “之前你讓我辦這事,我沒心沒肺不計較,是我信你,我也無所謂跑一趟腿,說幾句話。但而今你惹我meimei不高興了,我就得仔細(xì)問問了?!?/br> “之前在慈州的時候,房遺直和晉陽公主曾對她說過,王長史此來京城似乎是受一位貴人邀請,商議提拔為慈州刺史的事。然而昨日她千里迢迢帶些錢來,本想支援夫君,卻發(fā)現(xiàn)根本找不到人,這才哭著求我。而我命人調(diào)查王長史在哪兒,卻也是沒有消息,因人失蹤的蹊蹺,遂覺得還是趕早問清楚更好?!倍藕衫蠈嵔淮馈?/br> “原來這樣,那——”李靜蓉頓了下,“還是要改天,今天絕對不行?!?/br> 杜荷應(yīng)承賠罪,“不怕告訴你,我以前就不喜她,而今她死了,我竟不覺得是大事,倒也是罪過?!?/br> “行了,快別說了?!背顷柧嫠麍龊喜粚Α?/br> 杜荷點了頭,就去了。 李靜蓉隨即跟李明達(dá)道:“你姐夫被我教育一頓之后,明白錯了。他自己不好意思,讓我跟你捎一句話,向你道個歉?!?/br> 李明達(dá)點了點頭,仿若真信了李靜蓉的話,“他還和我道歉了,可真不容易?!?/br> “對啊,不容易。你姐夫什么樣的人你也清楚,傲著呢?!崩铎o蓉嘆道,轉(zhuǎn)而拉著李明達(dá)的胳膊,晃了一下,叫她不要杜氏的事和杜荷剛剛的態(tài)度計較。 “好,這就忘了?!崩蠲鬟_(dá)和李靜蓉隨后出了公主府,二人同乘車。 李明達(dá)聽李靜蓉講了講她和杜荷外放的事。李靜蓉則在計較李明達(dá)墜崖摔頭的事。剛剛在外人多,她不好親自檢查,這回在車?yán)?,李靜蓉就好好地檢查了下李明達(dá)的腦袋。 “沒什么疤痕,瞧你也活潑正常,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我剛聽到這消息有多害怕,轉(zhuǎn)而聽說你沒事,這才落了心。想想我這還好,知道的時候事情都過去了。阿耶那般心疼你,陪著你經(jīng)歷這事兒,估計心得碎好多回?!?/br> 李靜蓉感慨沒多久,馬車就停了,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 “等五姐的喪事過了,你就來我這里住幾天?!崩铎o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