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石紅玉聞得此言,目色有些緊張地看向尉遲寶琪。 尉遲寶琪怔了下,忙搖頭對房遺直道:“不不不,這我可不敢,我心中已有意中人,發(fā)誓以后不結(jié)交什么紅顏知己。剛我真的只是瞧那位小娘子可憐,需要人幫助,這才出手。可我心里沒忘,我們還有正事要處理?!?/br> “也好,那我們就走吧。” “尉遲郎君!再次謝過!”石紅玉對尉遲寶琪再三行禮道。 李明達沒管這些,斜眸看了看房子邊上的菜園,土很濕,有不少菜葉上粘著泥,約手指肚那么大。落蘇的莖本來帶一些自然生長的小絨毛,可見每棵莖上的絨毛有一小節(jié)被壓損。 這菜園子里的菜一看就是剛剛被移栽到這里不久,在瞧那間木屋,還隱隱透著一股松木的味道,都是假的,保不齊還是一夜之間造起,不然怎會那樣巧,剛剛好在尉遲寶琪取地圖回來的必經(jīng)之路上。看來尉遲寶琪的府里確有jian細。 李明達問尉遲寶琪:“東西呢?” 尉遲寶琪摸了摸胸口,將一包羊皮遞給李明達。 在場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此景,包括那名叫石紅玉的女子。 李明達把羊皮接到手里,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松木味,也在羊皮上發(fā)現(xiàn)了跟少的松脂,她立刻又看向石紅玉。 石紅玉此刻正垂著頭,楚楚可憐地落淚。李明達快走幾步到石紅玉跟前,邊說話邊趁機觀察她的手指。 “你個女子在山里住未免太危險,不如跟著房世子回去,他家比尉遲府大多了,也有很多下人可伺候你。最要緊的是,他不會像尉遲郎君那樣嫌棄你,怕你住進他的府邸?!?/br> 尉遲寶琪尷尬了下,抿著嘴,由著公主‘誣陷’他。 房遺直則面帶微笑配合著公主,看似很隨和。 石紅玉怔了下,順勢看向房遺直那邊,剛好與房遺直的目光撞了個正著。石紅玉立刻紅了臉,她低下頭去,很不舍得地搖頭道不敢。 “紅玉在鄉(xiāng)野生活慣了,粗人一個,那么大的府邸必然有諸多規(guī)矩,去了只怕給人添麻煩、笑話。但還是多謝這位小郎君的提議,紅玉感激不盡?!笔t玉忙要去給李明達行禮,卻因為一條腿瘸,身體失衡,險些頭朝下摔倒,得幸多福在旁攙扶著她,這才穩(wěn)住了。 “可你這般,如何孤身度日?”李明達問。 “沒關(guān)系,養(yǎng)兩日就能下地了,家里有些吃的,我還能單腿跳,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我自己照料好自己?!笔t玉笑道。 “你倒是個有脾氣的,令人欣賞。只是你一個貌美女子,獨身一人住在山內(nèi),卻未必安全?!崩蠲鬟_嘆一聲。 “一般人不會闖進這里來,此處十分隱蔽,除了郎君剛剛來的那條路,卻沒有別的地方可通這里。再說這片地方,有很多阿耶生前布下的陷阱,足以保護我。一會兒諸位走的時候,還要麻煩你們幫忙把洞口堵好?!?/br> “好。”李明達隨后和她作別,轉(zhuǎn)身二話不說上山去了。 尉遲寶琪忙跟在房遺直身后,邊走還邊對石紅玉揮了揮手。 行至到山洞處,李明達就使眼色給身邊的幾名侍衛(wèi),令其看緊這個叫石紅玉的女子。 隨后一行人下山,騎馬往回去,至平坦之地,四下無人處,李明達才招呼侍衛(wèi)們在后遠遠跟著,留房遺直、長孫兄弟一起質(zhì)問尉遲寶琪。 “你在鬧什么?別告訴我,你看不出那女子非山野之人?!?/br> “看出來了,但卻不如公主慧眼,一瞧就知有端倪。我起初是真覺得她可憐,想打發(fā)多福背著她回去,我繼續(xù)趕路。但當(dāng)我湊近那女子,仔細端詳她的模樣,手白白嫩嫩,臉也是,哪是生活在山野中被風(fēng)吹日曬的人物。我就想這其中必有門道,又瞧她極力楚楚可人地引我去,我便想看看她什么目的?!蔽具t寶琪解釋道。 房遺直:“既然你已經(jīng)意料到他不是好人,你怎敢隨她去那種地方,就不怕是個陷阱,有人殺你?太魯莽了?!?/br> “不是后頭有侍衛(wèi)保護我么,我自然不怕,不入虎xue焉得虎子。瞧女子那樣,其背后肯定有人,我們只抓個嘍啰有什么意思,對不對?”尉遲寶琪道。 “可你去的地方那般隱蔽,侍衛(wèi)并沒有找到?!遍L孫渙道。 “沒找到?你們是說我在那邊呆了那么久,沒人保護我?”尉遲寶琪恍然大悟,“我說剛剛你們見到我的時候,怎么戲演得那么像,原來是真在找我??晌以诼房诹袅藮|西了,我悄悄把玉佩掛在那了。” 尉遲寶琪挺直身子,給他家看他的腰,玉帶上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就。 “糊涂,”房遺直瞥一眼尉遲寶琪,十分無奈,“你身上的玉佩那般名貴,期間若有什么人路過,準(zhǔn)被撿走。” “啊——” “可能是趕羊人?!崩蠲鬟_猜測道。 “算時間,你在那木屋里陪她呆了很長時間,至少也有兩個多時辰了,都在聊什么?”李明達問。 “有兩個時辰這么久么?”尉遲寶琪撓撓頭,“我發(fā)當(dāng)時現(xiàn)這山里似乎也沒什么別人,自己也算安全,就沒著急,想從她嘴里套些話出來,看看她幕后主使是誰。談天說地一番后,我發(fā)現(xiàn)這女子雖然不會吟詩作賦,但卻懂很多世間的大道理,似乎把世事看得很透徹,讓人不得不心生佩服。” “嘖,還是被她那副長相迷住了。”長孫渙無奈地嘆,然后問,“你們知道這世上最厲害的一種女人是什么樣么?” 尉遲寶琪忙問什么樣。 長孫渙:“讓你明知道她另有所圖,目的不純,還是忍不住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這樣的女才是真厲害。不巧我覺得你剛剛碰到的那個,就是如此。瞧那女子眼睛里,滿滿透著邪氣。寶琪,奉勸你一句,穩(wěn)住心思,別被勾了魂兒去?!?/br> “我才不會被勾了魂兒去,我早說了,我有意中人,沒人比她更好,從此不會再對其她女人感興趣?!蔽具t寶琪鏗鏘道。 長孫渙愣了下,然后捂著肚子哈哈大笑,“對,你總說你有了意中人,是誰說來聽聽,也叫我見識見識,能征服我們風(fēng)流才子寶琪兄弟的女子,到底是擁有何等的風(fēng)采?” 尉遲寶琪被這么一問,尷尬了下,臉熱的別過頭去,不讓大家看自己,“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們休想知道。” 房遺直特意觀察了下尉遲寶琪,瞧他并沒有往公主那邊看,倒忽然有點摸不透尉遲寶琪的心思。 李明達瞇起眼睛看尉遲寶琪,“那這么長時間,你就沒有讓那女子近身?” “沒有。”尉遲寶琪道。 “你身上的羊皮圖被動過?!崩蠲鬟_直白道。 “???”尉遲寶琪一怔,愣了愣神兒,直嘆這根本不可能。 房遺直冷眼看他:“公主說是,那必然就是了?!?/br> 尉遲寶琪驚訝又疑惑地問李明達,為何這樣說。 “你這羊皮圖當(dāng)時是我們偷偷叫人偽造的,除了皮子味兒,上面沒什么其它味道。但剛剛你給我的時候,我在上面聞到了松木味。剛剛我注意看那女子的手指,指甲縫里沾了一些松脂。該是在她房子里面弄的?!崩蠲鬟_解釋道。 尉遲寶琪震驚不已,忙拱手佩服李明達:“公主觀察的好仔細,但我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從我懷里拿走羊皮地圖?!?/br> “你想清楚,你真沒被她近身?”李明達問。 尉遲寶琪仔細想了想搖頭,又把多福緩過來,多福也搖頭。 房遺直遂問多福這兩個時辰內(nèi),他家主人都和石紅玉說了什么。多福想了想道:“也沒什么特別之處,石娘子因為腿受傷,衣服臟了,只求我們幫忙打水燒水。她在屋內(nèi)自己處理傷口,弄完之后,就邀請我和二郎進去。然后二郎就和石娘子聊了聊她的身世境況,奴就幫忙端水出去倒了,順便幫她從泉眼里打水,把水缸填滿。泉眼里的比較遠,奴來來回回走了幾次,但每次回來都聽二郎和石娘子在說話。” “聽起來并沒有什么問題?!遍L孫渙道。 李明達讓尉遲寶琪復(fù)述一遍他們聊天的具體內(nèi)容,“談什么天,什么地,都說清楚?!?/br> 尉遲寶琪就從石紅玉的身世講起,然后他們就聊起了春秋亂世,講到了而今的盛世,莊稼的收成。 “這些兩柱香時間就能說完了,還有么?”李明達問。 尉遲寶琪皺眉仔細想,卻想不出。 “還講了魏公和房公。”多福提醒道,“二郎想起來沒?” 尉遲寶琪怔了下,然后滿臉疑惑地反問多福,“我說過這些?” 多福點點頭,表示自己打水回來的時候,聽到屋里他們傳出的說話聲,卻是這些。 “你不會真不記得了吧?”長孫渙笑哈哈道,“瞧瞧,我就說你被那石娘子的美色迷惑了,你還不服氣,而今你連自己說過什么話都不記得了。” 房遺直讓尉遲寶琪再好好想想,與那位石娘子接觸的時候,是否有什么異常之處,“哪怕是細微的地方,也不要放過?!?/br> “我好像有一陣犯困走神了,石娘子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問我是不是覺得不舒服?!蔽具t寶琪想到之后,猛然轉(zhuǎn)頭對房遺直道。 李明達騎著馬在尉遲寶琪的另一邊,一眼瞟見尉遲寶琪的后頸有一處針孔。 “回去再說?!崩蠲鬟_催促大家騎快馬往回去。 一行人剛到長安城,李明達就讓人把高太醫(yī)請來,請他查看一下尉遲寶琪后頸被扎針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解釋。 “貴主請看,”高太醫(yī)指著尉遲寶琪頸后的風(fēng)池xue邊上稍微凹陷的地方,“此乃是致命之處。手法不好刺深一點點,就可要人命。刺淺些,就可導(dǎo)致人瞬間暈厥。” “那被刺的人可有知覺?”李明達問。 高太醫(yī)想了想,“分人,若是分神關(guān)心別的事物,粗心大意之人,倒是很可能沒知覺就過去了。若是謹慎之人,就可以感覺到?!?/br> 長孫渙聽這話樂了,打量尉遲寶琪,“顯然你是前者?!?/br> 尉遲寶琪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還有些不敢相信,“我真被她刺中了?” 長孫渙湊過去,幫尉遲寶琪仔細辨認了一下,然后確定道,“確有針扎過得痕跡?!?/br> 尉遲寶琪后怕不已,然后委屈地看向房遺直,檢討道:“果然你說得對,我就不該發(fā)什么善心,要以大局為重。更不該在發(fā)現(xiàn)她有問題的時候,還自作聰明,想深入虎xue立功。我死不足惜,就怕我死了還沒查明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這么有才華的人,如果白死了,多可惜。” 李明達聞言忍不住笑起來,“事情都過去了,倒不用如此?!?/br> “看來這女子會口技?!狈窟z直推敲道。 “為何?”長孫渙問。李明達和長孫沖、狄仁杰等人也都看向房遺直,等待他的解釋。 房遺直道:“高太醫(yī)已經(jīng)說了,這處xue位可致人立刻暈厥。她要想在寶琪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取出羊皮地圖,重新繪制一份,需要花費一些時間。那最佳的時機,就是趁著多福在外打水之時動手,如此才能保證她繪圖的時候,不被他們主仆二人打擾。而多福所聽到寶琪講得魏公、房公的話,寶琪卻不記得,也剛好證明這一點?!?/br> “當(dāng)時寶琪暈厥,女子邊繪圖,邊學(xué)了寶琪的口音說話?”李明達問。 “只能如此解釋。”房遺直隨即告知李明達,民間卻是有口技這門技藝,技法精湛高超者,“別說學(xué)人口音,馬叫聲、風(fēng)聲、水聲,任何你能見識到的聲音,他們都可學(xué)得惟妙惟肖?!?/br> “竟有如此能人,改日我倒要見識一下?!崩蠲鬟_隨即嘆民間果然能人輩出,讓人想象不道。 尉遲寶琪望著和房遺直說話的李明達,心里忽然覺得慶幸,也覺得幸福。得虧他沒事,當(dāng)時劫后余生了,還可以睜開眼看到他心目中最喜歡的人。 長孫渙一直好奇尉遲寶琪中意的女子是誰,暗暗琢磨該怎么套話,這會兒觀察尉遲寶琪,發(fā)現(xiàn)他總是時不時地看向公主。長孫渙也跟著看向公主,此時他的表妹正一臉認真的和房遺直討論案情,樣子十分靈動可愛。長孫渙心里頓然咯噔一下,恍若被雷劈了一般,震驚地看著尉遲寶琪。 尉遲寶琪正盯著李明達那張粉紅的櫻唇入神,忽被什么人拉扯一下,有些不愿意,一把甩開阻礙,結(jié)果又被劇烈拉扯一下,害得他身體向后狠狠地趔趄,險些倒栽在地。尉遲寶琪怒氣回頭,見長孫渙冷著臉挑眉瞪他,又打眼色瞧了公主所在的方向。尉遲寶琪心里頓時緊張起來。 長孫渙抓住尉遲寶琪的胳膊,拉他去外頭說話。 “怎么地?”尉遲寶琪問他。 長孫渙:“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是不是喜歡晉陽工公主?” 尉遲寶琪挑了下眉,然后依舊揚著下巴,對長孫渙道:“是啊,怎么地?” 長孫渙見被他這副理直氣壯臭不要臉的樣,氣笑了,“你還有理了是么?” “我喜歡誰是我的道理,當(dāng)然有理了?!蔽具t寶琪道。 長孫渙:“算了吧?!?/br> “啊,說什么,聽不到。” “我勸你算了吧,別的公主你可以考慮,比如常山公主,她你就算了,不合適?!?/br> “為什么不合適?”尉遲寶琪不服問。 “我是為你好,兕子那邊我不擔(dān)心,依照她的性子,她肯定比你看得開,反倒是你。雖然你平時看得風(fēng)流倜儻,但其實你這種人真要用情了,會傷的比水都深。我是怕你泥足深陷,拔不出腿?!?/br> “不去走,怎知道自己走的一定是泥潭。再說陷進去又如何,總比有些人一輩子瀟灑,不知情為何物強要好?!蔽具t寶琪堅定道。 長孫渙見說不動他,無奈地搖搖頭,“行行行,你隨意,我也就是提醒你一下,你愛聽不聽?!?/br> “不聽?!蔽具t寶琪干脆道,然后撣了撣身上的衣袍,挺直腰板大大方方走回屋里去,繼續(xù)看他的公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