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jié)
有個身強力壯的尼姑,立刻站在石階下扎馬步,另兩個人就把魏婉淑送到那名尼姑的背上,然后一路護送她回了屋。 回到屋后,左青梅又重新對魏婉淑切脈。 “有什么事沒有?”等左青梅把脈之后,尉遲寶琪急忙追問道。 “面色蒼白,虛汗,氣微喘,頭暈步伐不穩(wěn),脈虛弱?!弊笄嗝反蛄恳谎鄞采系奈和袷?,隨即又道,“她身量有些纖瘦?!?/br> 圓月聽此言,忙道:“這半年多來,我家二娘一直在梅花庵吃齋念佛,確實消瘦甚多,難道是因為這個害了什么???” 尉遲寶琪恍惚了下,詫異地看左青梅,“聽起來這病情很大,這長安城又關了門,如何去通知魏公?!?/br> “沖一杯紅糖水給她喝,片刻后即可好了?!弊笄嗝返?,“以后歸家,每天給她煮紅糖雞子吃,堅持一段時日,該就不會犯了。” 圓月點點頭。 尉遲寶琪愣了下,“那這是——” “年輕偏瘦一些的女孩子都有這毛病,不過卻鮮少有在下午犯的,都是早上?!弊笄嗝冯S即問圓月,她家小娘子今天有沒有好好用飯。 圓月愣了下,看眼那邊躺在榻上的魏婉淑,對左青梅道:“是備了飯,可沒用多少。因聽說庵里的師太們都身亡了,多少有些難過。” 左青梅忙道這樣可不行,轉頭告知魏婉淑,不管心情如何不好,還是要好生吃飯。 魏婉淑忙強打著精神起身,對左青梅致謝。 左青梅淡笑道不必,然后就告辭了。 尉遲寶琪也要跟著去,轉而對圓月囑咐要好生照顧魏婉淑,又對魏婉淑點了下頭,讓她好生修養(yǎng),自己就趕緊匆匆去追左青梅。 左青梅可沒有等尉遲寶琪,聽到身后快步有人跑來,左青梅就不禁笑了,轉眸看他:“二郎的性子倒是改了,不去趁機憐香惜玉了?” “是改了,以后我不會花心了。再說,就是以前沒改的我,也不敢招惹魏家的小娘子啊,她家中老父太厲害了,我不敢招麻煩。” “更大的麻煩你都招了,還怕魏婉淑?!弊笄嗝沸@一聲,又問尉遲寶琪還有什么話講。 尉遲寶琪正疑惑左青梅所謂的“更大麻煩”是什么,又聽她問自己話,因知道左青梅不喜歡拖拉,就趕緊跟她打聽案情,想知道另外兩位師太的死亡經過。 左青梅就把情況簡單告知,隨即不解地問尉遲寶琪:“尉遲郎君不是讀書么,怎么還關心這些?” “讀書也不能耽擱這個?!蔽具t寶琪說罷,就謝過左青梅,目送她去了,然后自己也回房,準備秉燭苦讀。 李明達見左青梅回來了,問她魏婉淑的情況如何。 “就是飯吃少了,昏了頭?!弊笄嗝方忉尩?。 李明達點點頭,覺得既然沒有大事,也就不多問了。轉而看向那邊的房遺直,問他可否從這些香客名單里排除出嫌疑人了。 房遺直點頭,“當下就只有五名商人和另外三名男子,無法在永安師太死亡期間提供出不在場證明。其余的人都有其他人可以證實。畢竟事情發(fā)生午飯前后,大家都會出來,所以彼此證明的人比較多?!?/br> “五名商人?”李明達問。 “就是從定州來的那五人,之前就是他們在飯?zhí)么舐曅鷩W,后來也是他們五人發(fā)現(xiàn)了永安師太的尸體?!狈窟z直隨即告訴李明達,說話聲音最高身材最為魁梧的人叫李鶴,而當時一直勸慰李鶴說話斯文一些的人叫簡文山。二人是合伙做生意,后面跟著的三人則是他們二人的隨從。 “這五個人我也有印象,”李明達話音剛落,那廂就來人傳報,京兆府府尹白天明帶人來到了梅花庵。更為有趣的是與其一同來的人,竟還有倭國正使。 當下李治也趕了過來,坐在李明達的身邊。 白天明和倭國正使隨后一同來拜見李明達和李治。 李明達就問白天明:“從何而來?” 白天明當然明白公主的意思,心虛地小聲回答道:“從長安城?!?/br> 李治的表情顯然露出不滿,只因父親竟讓人從長安城出來,卻不讓他們兄妹進去。 白天明連忙解釋道:“下官已經把梅花的事情告知了圣人,圣人說正好公主喜歡破案,不如就留在梅花庵,令下官協(xié)同貴主一起將此案破了,然后再回長安城?!?/br> “也就是說案子不破,我們還回不了長安城了?”李治追問。 白天明愣了下,賠笑著說這是圣人的意思,并非是他的主意。 李志聽到這話也不好再說什么了,自然要聽從圣命??傊s緊把眼前的案子破了,這樣他們就可以快點回長安城。 白天明隨即也不耽擱,就要立刻跟李明達討論當下的案情,而這時倭國正使出了一聲。白天明才想起他來,忙對李明達行禮介紹倭國正使。 “我們見過,有事就說?!崩蠲鬟_道。 倭國正使再次對李明達行禮之后,又看向了白天明,顯然這件事情他希望對方來說而不是自己說。 白天明更加一臉為難的和李明達解釋道:“倭國公主失蹤半年了,倭國使團一直派人四處尋找,有些著急?!?/br> 白天明說罷,打了個眼色給李明達。 李明達立刻就明白了,這個事兒是李世民嫌煩,估計也是因為當下太子的事令他鬧心,所以打發(fā)她來處理。畢竟倭國國公主身死案子是由她來負責的。 倭國正使這時又向李明達行禮,請求她幫忙尋找‘蘆屋院靜’。 在處理互相幫的案子上,倭國方面的事情李明達倒是沒有去處理。她以為后續(xù)的事情,由阿耶派的人接手之后,自然就會有人管這些,卻沒有想到所有人都把倭國給忘了。 而今這倭國使團竟然還以為他們的公主是失蹤了,但是缺了這么久以后才提出,卻有些奇怪。 李明達依稀記得在去年她離開長安城去安州的時候,當時便有傳言說倭國公主失蹤了,后來等她回長安城的時候,卻看到了蘆屋院靜出現(xiàn)。那時候蘆屋院靜給出來的解釋是說她失蹤期間只不過是一個人出去散心,玩了玩而已。后來她身死之后,頭兩三個月倭國使團連失蹤之言都沒傳出來,至今才提出,恐怕是他們是他們本身就做事不端,所以在事情沒有確定之前,不敢提出異議。 李明達因此想到倭國公主的死因,她之所以會被殺死在尉遲家的后院,就是因她之前覬覦尉遲家的金礦地圖。而且據(jù)互相幫的人交代,他們會跟蹤蘆屋院靜的緣故也是因為她在金礦山附近出沒。 可見蘆屋院靜一直都在暗中調查到大唐的金礦儲備情況,至于使團的人,開始的時候知不知情不得而知。但后來他們一定是知情的,所以蘆屋院靜死后那么久,使團里還一直沒有人站出來說明,八成是以為她又自己去做秘密調查了。且不管使團的人是否無辜,但是可以確定一點,確實有倭國人對大唐的金礦有所覬覦,所以這倭國公主死不足惜。 “蘆屋院靜是怎么失蹤的?”李明達問倭國正使。 倭國正使怔了下,對李明達道:“她去年的時候心情就不是很好,經常一個人外出散心。早前不告而別,還鬧出了笑話,所以這次人不見了,我們還以為她又是出去玩了,但至今都六七個月了,怎么都不該如此,這才覺得不對。” “這蘆屋院靜真的是你們倭國國王的皇女?”李明達好笑問,“連個侍女都沒有,對她照顧的未免也太過漫不經心了?!?/br> 倭國正使尷尬道:“因為她不信任她的侍女,經常趁著睡覺的時候偷偷跑出去,也喝令我們不許看著她,結果害我們都找不到她?!?/br> “為何會如此?”李明達又追問。 倭國正使這時候額頭上冒了冷汗,整個人越發(fā)緊張,他眼盯著地面,恭敬地跟李明達道:“那是因為我之前和她吵了架,鬧出些誤會,她認為她的侍女背叛了她,我也不支持她的想法,所以選擇不去相信任何人。公主十分固執(zhí),志向高遠,我們都勸不住?!?/br> 李明達:“那你們之間又鬧了什么誤會呢?” 倭國正使愣了又愣,“不過是些不緊要的小誤會。恕我冒犯,而今緊要的是先找到她,追究這些原因已經不重要了?!?/br> “當然重要,不知道你們爭吵的起因,如何知道她偷跑出去所為何事。天下這么大,藏一個女子太容易不過,你們找不到,憑什么我們就一定能找到?的確,我們大唐的人比較多,但是我們大唐沒有人了解你們的公主!” 倭國正使?jié)q紅了臉,隨即把頭低得很深,立刻就退縮了,他似乎很怕李明達再質問下去。 “若是知道緣由,我們大概也能找到她了。貴國若不愿幫忙尋找就罷了,我們也不過是求助。” “你們可以自己找,不過我看蘆屋院靜這么久不回來,八成是不會回來了。她是個惹事的,想必正使心里很清楚她之前打算要做什么事。 何不想想,這沒消息反而對你們來說是個好消息。不然她兩次出走的原因真追究起來,若是害得你們倭國國王都會覺蒙羞了,豈非更丟人。到時候影響了大唐和貴國的邦交,后悔的必然不會是我們?!崩蠲鬟_含笑說了這些話,半帶著警告意味。 倭國正使聽完這些話后,額頭上的冷汗已經快流了下來。他心里自知是他們理虧,大唐那邊必然已經有所耳聞蘆屋院靜的做法了。這失蹤,保不齊就是身死了。但人就是真被大唐給悄悄地弄死了,他能怎么辦。把這件事擺在明面上說,到底最后吃虧的還是他們。這個決定倭國正使不敢自己做,只能等它日回國親自向國王稟明才可。 倭國正使也不再多言了,只能悶聲應承,然后退下。隨即就有人為他安排了住處,長安城禁嚴,他暫且也要在這逗留,回不去了。 白天明等倭國正使一走,就連連叫好,嘆公主厲害。 “下官本以為這件事還是個麻煩,沒想到公主竟三言兩語就把人打發(fā)了,令下官佩服之至。” “本就是他們理虧,白府尹若是知道其中的緣故,必然會比我打發(fā)的更漂亮?!崩蠲鬟_謙虛道。 白天明一聽此話,忙客氣笑著說不會,不過公主竟如此親和,不拿架子,倒真跟傳言中的晉陽公主一般,令他心里的緊張感少了很多。 白天明隨后仔細聽房遺直講了案情經過,又看了崔清寂的證詞,還有關于永安師太的過往調查,以及目前寺廟里的香客名單。白天明就忍不住感慨,房遺直和李明達竟能在短短不足一天的時間內,也就是三名死者出現(xiàn)的當天,把案子調查到如此程度,實屬厲害。 “真叫下官自愧不如啊?!卑滋烀鬓哿宿酆?,贊嘆不已。 李明達問白天明,根據(jù)此案目前的調查結果來看有什么想法。 白天明先行禮,然后謙虛道:“可能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大王、貴主和房世子不要見怪。下官倒覺得這件案子調查到現(xiàn)在為止,已經一切明了了,就差最后一步。這從案發(fā)現(xiàn)場所述的證據(jù)來看,殺人的人至少有一名強壯的男子,他可以搬運尸體,且身材高大,所以他的頭發(fā)才會掛在較高樹枝上。而五名沒有在場證明的商人,個個身材高挑魁梧。而且這五個男人,如果一起行動,殺三名尼姑對他們來說太輕而易舉。” 李明達:“可據(jù)我所知,仁安和慈安師太是在前一天晚上身亡的,而當時這五名商人還并不在達梅花庵?!?/br> 白天明聞言,笑起來,“憑我多年辦案的經驗,這一點剛剛好證實他們確實有作案的嫌疑?!?/br> “愿聞其詳。”李明達認真地注視著白天明,倒有些期待他的答案。 “試想誰會殺人后,不做任何掩飾讓人發(fā)現(xiàn)?這仁安師太和慈安師太極有可能是他們昨天晚上就下手了,然后再等到今天進庵里找個理由殺永安師太。畢竟永安師太相較于前兩者來說不太好殺,她身邊總是有人,他們需要把他騙出來,再痛下殺手,但是這樣的話,不在場證據(jù)難免沒有辦法坐實。所以他們就用另外兩名死者進行偽裝,以減少他們的嫌疑?!?/br> 李明達看了眼房遺直,問他的想法是什么。房遺直搖了搖頭,表示他目前還不是太清楚。 李治道:“多簡單的事!到底是不是把,這五個人抓來質問一番就清楚了。還有這真要是殺人是兇手的話,身上肯定會留有證據(jù),讓人仔細搜身,還有他們的住處就知道了?!?/br> 白天明立刻附和李治的話,隨即就請示李明達和房遺直,問他們二人的意思如何。 李明達和房遺直互相看一眼。 這時候李治又說查一下總沒關系,即便是查不出什么,也不會有什么大錯。于是他自己做主了,讓白天明趕緊去把這五個商人抓過來仔細問清楚。 李明達和房遺直也沒有更好的主意,既然李治已經張口了,就隨著李治的決定,暫且旁觀其審問李鶴、簡文山等人的情況。 當下李鶴和簡文山等五人被帶上來后,就跪下給李明達和李治等人行禮。隨即聽白天明的問責之后,李鶴、簡文山等五人都喊冤不認。 “永安師太的尸體的確是我們五人發(fā)現(xiàn)的沒錯,但人卻并不是我們殺的。我們幾個那會兒也是在飯?zhí)贸酝晡顼?,然后順路就上后山走走,看看梅花。后來遇到了尸體,我們幾個也很意外,嚇得連腿都差點邁不動了,哪可能敢殺人?!焙單纳绞俏迦酥锌诓抛詈玫模援斚滤阕钕确洲q。 身材最為魁梧,脾氣最爆的李鶴這時候咬了咬牙,喊道:“我們沒殺人,請不要冤枉我們!” “你們真要是清白的,自然不怕查。我當下就會命人搜身,查你們的住處,如果你們真是無辜的,我們必然不會找到線索。”白天明道。 簡文山聽聞此言,微微變了臉色。 李鶴這時候鏗鏘道:“好,查就查。若最后沒查出什么,還請諸位貴人給我們一個清白。” 李鶴似乎對官府積怨已久,早就有不滿的情緒,所以他便是膽小怕尸體,但對于府衙貴族之類的人物,他沒有半點畏懼。說起話來,像個即將赴死的壯士。隨后不久,前去搜查的人就回來了,他們在簡文山隨行的行李里,找到了一副張玄真的畫,也發(fā)現(xiàn)了一封信,信雖然是簡文山寫給別人的,但從內容上看,可知簡文山其實是張玄真的兒子。 這個發(fā)現(xiàn)足以驚訝在場所有人。 李鶴呆了呆,半張嘴,扭頭看著簡文山,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簡文山忙給李明達和李治磕頭,“我親生父親的確是張玄真,但這跟我是否殺害永安師太并沒有什么干系吧?” “當然有干系,當年永安師太與張玄真通jian,才有了而今的梅花庵。你是張玄真的兒子,偏偏在這時候從百里之外的定州跑到梅花庵來,卻是為何?” “永安師太和我生父有jian情?”簡文山驚訝地瞪眼,搖了搖頭,“這我真不知道,這怎么可能。” “這種時候,證據(jù)都擺在眼前,還想偽裝,不覺得可笑么。你這種事發(fā)后就不認兇手的人,我真是見多了,一年不下十個像你這樣?!卑滋烀骼湫σ宦暎静怀院單纳竭@套,隨即呵斥簡文山從實招供殺害永安師太和仁安、慈安師太的經過。 簡文山只喊冤枉,道自己沒有。 這時候一直伴在李明達身邊的尼姑惠寧皺了皺眉,然后仔細凝視辨認簡文山。 李明達立刻察覺她的異樣,問她再看什么。 “昨夜我和安寧去山下打水的時候,好像在山門口見過他?!被輰幷f罷,便表示自己也不確定,請公主允她去叫尼姑安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