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城睡著后，占薇臉上的熱才漸漸消退，又想起了他剛才的舉動。那張臉從頭到尾都帶著笑，是沒有在生自己的氣了嗎。

    應(yīng)該是……徹底沒有生氣了吧。

    夜風(fēng)繞過窗欞吹來，身邊的人后背溫?zé)幔嫁辟N著他，很快便睡著了。

    早晨醒來的時候，葉雪城仰躺著，占薇微微縮成一團(tuán)，安安靜靜地窩在他身邊，溫柔聽話。

    葉雪城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心想著，大概昨晚她就是這樣撫摸自己的。

    正凝神打量著懶洋洋的睡臉，翹長的睫毛下突然透出了亮光，慢慢地，眼簾打開，一雙好看又無辜的眼睛對了上來。

    黑乎乎的眼眸里，像是裝滿了星星，眼眶還有些濕潤，晶瑩剔透。

    他忍不住俯下來，用嘴唇碰了碰她的眼角。

    占薇迷迷糊糊，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像是被人揪了揪尾巴的小貓。過了會兒，思緒逐漸清透，她記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個……”

    “嗯？”

    “你昨天說我的歌好聽，是真的嗎？”

    他看著她，沒正面回答，“你想說什么？”

    “我想問……”占薇一鼓作氣，“既然你喜歡我的歌，那我應(yīng)該可以繼續(xù)在樂隊唱歌的，對吧？”

    他沉默著，眼睛里的笑意漸漸斂盡。明明前一刻臉上還風(fēng)和日麗的，不知道怎么就被烏云遮蓋了起來。

    憑占薇對他的了解，應(yīng)該是又不高興了。

    可她還是不死心，“可以嗎？”

    說話的時候，她手指討好地探去拉他，有一下沒一下地勾著他的指尖。

    葉雪城不聲不響。過了很久，突然手掌發(fā)力，將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里，臉上卻仍然沒有情緒。

    他只說了三個字，“不可以。”

    去學(xué)校的路上，占薇心情有些低落。車進(jìn)了校園，緩緩地停在了路邊。

    終于在臨別前問出了不滿，“你不是沒生氣了嗎？”

    車?yán)锏墓庥行┌?，葉雪城的臉浸沒在陰影里，眼睛透著幽微的光。

    “占薇——”他叫她的全名。

    “打個比方，有人做錯了事，獲得了原諒，不代表他還可以繼續(xù)錯下去?！?/br>
    “不讓你在樂隊唱歌的事，也是這個道理?！?/br>
    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占薇不是擅于跟人爭辯的性格，她知道葉雪城的話有不對的地方，卻不知道怎樣反駁。進(jìn)了教室，腦海里還一直回想著葉雪城那副冷冰冰的語氣，不是滋味。

    老師在講臺上解釋講義，教室里安安靜靜的。

    阿真發(fā)現(xiàn)了好朋友沉郁的情緒，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你怎么啦？”

    占薇頓了頓，只是道，“沒什么。”

    “看你一副很郁悶的樣子……”阿真想起來，“對了，那天晚上不是說趕回來接電話嗎，后來我哥說你被你男朋友接走了?！?/br>
    “我還想問你呢，你男朋友沒怎么你吧?！卑⒄媾肯聛?，歪著腦袋，“昨天看到你那樣，以為你們已經(jīng)‘床尾和’了，就忘說了……”

    旁邊的人低垂著睫毛，沒吱聲。

    阿真戳了戳她，“沒吵架吧？”

    吵架……

    占薇琢磨著這個詞，一愣。

    細(xì)細(xì)想來，她和葉雪城認(rèn)識這么久，從來沒有爭吵過。如果有意見相左的時候，自己一定是處于弱勢、被動接受觀點的那方。

    這樣的他們，怎么會吵架呢？

    “不算吧?！闭嫁钡吐暣?。

    “那他知道你在super nova唱歌的事了？”

    “嗯。”

    占薇有點恍惚。

    她回憶起葉雪城早晨說過的話。他說她不能再錯下去，可他說的那些，就是對的嗎？

    想到這里，占薇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

    旁邊的阿真嚇了一跳。

    “你、你干嘛。”

    起立的動靜把老師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頭發(fā)花白的長者望向這邊，扶了扶眼鏡，慈祥地問道，“那位同學(xué)，有什么事嗎？”

    前排的同學(xué)們跟著齊刷刷地回過頭來。

    阿真只覺得這陣仗有點大，察覺到身旁的占薇還在神游，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

    “你、你坐下，還在上課呢……”

    安靜了幾秒，占薇道，“老師，我想去趟洗手間。”

    老師擺手，“去吧?！?/br>
    占薇出了教室，腳步停頓片刻，然后繞道走進(jìn)了樓梯間。

    封閉的空間里，她整理了一番思緒，撥通了電話。

    沒過多久，葉雪城的聲音傳來，“有事？”

    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

    占薇吸了吸鼻子，鼓足勇氣——

    “葉雪城……我認(rèn)為你說的不對。”

    那邊的人大概在忙別的事，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不以為意。

    “你說做了錯事，即使獲得了原諒，也不代表可以繼續(xù)錯下去……”她一字一句，從來沒這樣執(zhí)著過，“這句話成立的前提是，那件事是錯的?！?/br>
    “然后？”

    “我不認(rèn)為我在樂隊唱歌是錯事。”占薇道，“我只是在做喜歡的事情而已?！?/br>
    那邊聽了她的話，低低笑了一聲。

    他問，“現(xiàn)在幾點？”

    “……”占薇不解。

    “是上課時間？課都不上了，這么急沖沖來找我理論？”

    他似乎并不急于反駁她，從容的語氣，四兩撥千斤。

    占薇聲音低了下來，“我想……這個問題應(yīng)該先說清楚。”

    “看來我的小未婚妻真的長大了，很有自己的主意。”

    語氣風(fēng)淡云輕，讓占薇無法想象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不過，我十分鐘之后有個會，”他道，“你說的事，我們晚上回家再談?！?/br>
    沒等占薇回應(yīng)，那頭的人便掛斷了電話。

    占薇感覺仿佛突然被抽走了力氣，頭昏昏沉沉的。她靠在墻邊，琢磨著葉雪城說的“晚上再談”。

    對了，晚上——

    自從加入樂隊的事被發(fā)現(xiàn)后，他便要求占薇每天去他家過夜，甚至態(tài)度嚴(yán)肅地提過讓她搬出寢室的事。

    中午兩個半小時午休，占薇在食堂吃完飯后回到寢室，準(zhǔn)備回床上睡一會兒。阿真已經(jīng)鉆進(jìn)被窩里。程樂之難得沒有跟她男朋友約會，正坐在書桌前低著頭刷手機(jī)。

    占薇腦海里還回放著和葉雪城聊天的林林種種，一邊神思游離地?fù)Q了居家服。剛準(zhǔn)備躺下，突然聽見那邊的程樂之道，“占薇，你看了微博沒？”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探出腦袋來，“什么微博？”

    程樂之走近，一邊舉著手機(jī)，將屏幕對著這邊。

    她道，“喏，就是這個。照片上的人，是你嗎？”

    第34章 34

    程樂之手機(jī)上顯示的畫面, 正是前幾天在super nova表演的場景。占薇穿著白色t恤和深色休閑褲, 一副乖巧的鄰家女孩模樣。掛在身上的紅色電吉他襯托得身型嬌小，琴身張揚的紅色和清新低調(diào)的氣質(zhì)對比起來, 漫出了強(qiáng)烈的沖突感。

    亮白色的燈光從頭頂打下, 臉是近乎無暇的白，嫣紅的嘴唇散發(fā)著小女人的粉嫩。她閉著眼睛, 手指撥弄著吉他, 正沉浸在音樂的世界里。

    這張圖片來自于一位叫“咕咕雞”的網(wǎng)友微博，圖片相關(guān)的描述只有一句話，“你們要的美腿真相”, 并且艾特了當(dāng)初上傳《時間線》偷拍視頻的博主。

    占薇整個人是懵圈的。

    旁邊的程樂之看到當(dāng)事人木訥的反應(yīng)，敲了敲床沿, “這個到底是不是你啊？”

    “嗯？”

    底下的人晃了晃手機(jī), “照片？”

    睡在另一頭的林希真似乎感覺到了什么，拔下耳塞，“樂之老大, 你們在說什么，什么照片？”

    她爬到了床頭，朝這邊用力探了探，突然一臉受到驚嚇的模樣。

    程樂之覺得不對勁。

    “小薇薇, ”阿真有點激動，“你被徹底暴露了?！?/br>
    “暴露？”程樂之一頭霧水。

    阿真沒搭理一臉問號的程樂之，繼續(xù)對占薇道，“照這樣發(fā)展下去, 很快大家就會知道你在樂隊唱歌的事了……”

    “樂隊？！”程樂之感覺認(rèn)知受到了沖擊，“什么樂隊?。?？”

    事實上，程樂之是寢室唯一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