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霽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算是在直播和粉絲聊天里，也很少提起以前的事。這次碰上千敘，卻話趕話一籮筐地全交待了。

    千敘回了一個“哦……”，省略號在此刻看起來格外地意味深長，又有那么一絲刺眼。喬霽反而用昨天的窘迫搶先自嘲起來——他雖然讀的書不多，但社會經(jīng)驗卻不少，知道怕人嘲笑，就要搶先自嘲，把別人要嘲笑你的先自己嘲光，對方興許還會夸你一句幽默。

    他怕千敘嘲笑他么？

    喬霽覺得自己也不知道，但在大腦反應(yīng)過來之前，手上已經(jīng)下意識地搶先了。

    “這沒什么?！鼻⒊聊似?，回了一句過來，“為什么不繼續(xù)念了？當時錢不夠嗎？”

    喬霽的手指在屏幕上猶疑片刻，才開始回復(fù)：“……也不是，就是以前發(fā)育得太晚，總挨欺負，那時候太脆了，天天都想偷渡回國。等一能回來，什么都沒想就跑回了祖國mama的懷抱。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br>
    興許是看出喬霽的遲疑，千敘沒有追問到底，而是說：“沒什么來不及的，以后我找點有意思的書給你。[笑摸狗頭]”

    之丘：“都說了不要用那個表情！[怒]”

    雖然發(fā)著生氣的表情，喬霽實際上卻有一絲輕松的感覺：這些話他少有機會向別人傾訴，同學(xué)是與他一起經(jīng)歷的人，他不需要講；粉絲是喜歡崇拜他的人，他也沒必要說?！拔拿ぁ币恢笔撬睦锏囊坏揽?，剛剛從國外回來，進入國內(nèi)五光十色的網(wǎng)絡(luò)世界時，那豐富的表述、變化萬千的形式也曾一度讓他感到格格不入。

    這些都被他埋在心里，成為他想要堅持以自己的方式、走出自己一片天地的動力。但走到今天，忽然能夠?qū)χ聊荒穷^的某個人一鼓作氣說出來，盡管不是全部，但也已經(jīng)讓他如釋重負。

    之丘：“對了，給你看樣?xùn)|西[叉腰]”

    黎敘看著手機屏幕上活靈活現(xiàn)的叉腰小人，沒有急著追問，而是含笑靜靜等待。

    之丘：“[圖片][圖片][圖片]回家路上看到的?！?/br>
    隨著良好網(wǎng)速的加載，圖上的黃白色貓咪逐步顯形，靈動中不失警惕的大眼睛，毛發(fā)上沾了一些臟東西，卻依然顯得精神奕奕，活力十足。

    千敘：“真可愛?！?/br>
    之丘：“是吧是吧！我就說超可愛！”

    千敘：“[圖片][圖片][圖片]今天剛給黑白擦的鼻子?！?/br>
    千敘：“還跳到鍵盤上看我[圖片]”

    千敘：“[圖片]總喜歡在柜子上跑，還往下推東西?！?/br>
    ……等等，為什么會變成曬貓大會??！還有這位主人，你的貓都要把你的杯子推到地上去了，第一時間居然選擇了拍照嗎！

    千敘：“就和你的一樣可愛?！?/br>
    這一句瞬間終止了喬霽內(nèi)心的瘋狂吐槽，而且不知為什么，人家明明夸的是他拍的貓，卻讓喬霽自己有點兒不自在，搔了搔耳后，莫名的熱。

    大概是這種不管是人生的遺憾煩惱，還是路邊偶然拍到的野貓，都能夠立刻和對方分享的感覺……實在是讓人覺得珍貴又開心吧。

    喬霽大大咧咧，萬事隨心，卻不是一個容易交到朋友的人。

    他也不能確定千敘大大是不是真的也把他當作值得一交的朋友，但他看著好友列表，想到當初被silence突然之間找上門來的懵比和猶豫，為自己當初下的決定，由衷地感到一陣幸運。

    啊……突然好想唱歌啊。

    在這種開心的時候，還能有樣?xùn)|西，是他發(fā)自心底熱愛的，能夠讓他盡情地抒發(fā)出來——喬霽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幸運。

    第七章

    “丘丘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開心事呀？”

    “唱了好久啦，不停下歇歇嗓子嗎”

    “今天的歌都好甜~”

    “丘丘今天也好甜，哈哈哈”

    ……

    喬霽唱上了癮，公屏上也插科打諢一片和諧，喬霽剛剛唱完一首，正打算從歌單里再挑一首歌來唱，系統(tǒng)提示：【歌盡桃花】進入頻道。

    歌盡桃花是喬霽yy頻道的黃馬，又是尊貴的會員，所以每次進來都是大搖大擺，用尊貴會員自帶的閃亮字體昭告他的到來。

    自家管理動作利索地把他抱上了麥，很快，略帶邪氣的“男神音”就響了起來：“丘啊，剛才我跟你說話，你咋不理我。”

    喬霽想到他的留言就一臉黑線：“我沒罵你已經(jīng)說明我最近脾氣變好了，謝謝?！?/br>
    歌盡桃花哈哈大笑，說：“逗你的嘛，不要放在心上?！?/br>
    喬霽：“本來就沒有當回事=_=。”

    “話說，我在微博上發(fā)的歌會海報你看到?jīng)]??？”還好歌盡桃花這次是有正事來的，“后天就是歌會了，你別忘了定好時間，還有要唱什么也先說一下，我好讓我家字幕組提前做字幕。”

    “不用提前做字幕，我會帶我自己家字幕組去的。”想著要唱什么歌，倒是讓喬霽頭疼了一下，“唱什么我還沒想好，最近新學(xué)了不少歌?！?/br>
    “那你慢慢想，其實這次嘛——”歌盡桃花笑得意味深長，“你選了唱什么也無所謂?！?/br>
    “嗯？”以互損了半年多以來的經(jīng)驗來看，歌盡桃花一發(fā)出這種憋著滿肚子壞水的笑聲，喬霽就覺得情形不妙，“你要干嘛??？”

    “現(xiàn)在不能說?！备璞M桃花果然故作神秘，“不過難得我過生日玩?zhèn)€游戲，還那么多人，你務(wù)必要配合??！”

    喬霽感覺自己被坑了，不過畢竟是兄弟過生日，歌盡桃花愛鬧是鬧了點，但不是全無分寸的人，不至于干出干擾到他三次元或者讓他多丟臉的事，思來想去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yīng)了：“……那行吧，你可別坑我啊?！?/br>
    “放心，說不定還能讓你漲一波粉哈哈。”

    歌盡桃花心滿意足地哈哈笑著離開了，喬霽心里倒是更虛了。雖然他說選歌無所謂，但好歹還是要選的，喬霽在歌單里挑既符合生日歌會氣氛、自己駕馭起來又比較有信心的歌，覺得哪個順眼就唱一段，挑來挑去也沒找到合適的。

    他選得有點煩躁了，干脆回到y(tǒng)y小窩界面，習(xí)慣性地拖著在線的小馬甲們來回看。

    因為最近新增了不少粉絲，小窩里掛著的馬甲也比以前要多不少，喬霽喜歡在煩躁的時候看看，還能平撫安慰一下心情。

    結(jié)果一路拉到最后，卻發(fā)現(xiàn)一個頂著“milky cat”名字的藍色馬甲小號，喬霽忍不住問在線的管理：“這個什么什么貓，為什么他不改我們家的馬甲，還給他藍馬？”

    很多歌手的yy小窩都有自己的名字格式，改了名字以后，即使“漂泊在外”，也能迅速根據(jù)名字格式認出彼此是一家人。有些人覺得這樣的家族名很low，喬霽卻對它挺有歸屬感，改了名字就說明是自己人，拉下在線列表一看整整齊齊的一排名字，相當治愈強迫癥。

    當然喬霽也不會強迫人家改名字，只是改了名字的會讓管理給上個“高級會員”的藍馬，不改的就是“普通會員”的綠馬，高級會員和普通會員在權(quán)限上幾乎沒有什么差別，也不影響聽到頻道里的聲音。

    不過來的很多粉絲都十分自覺地主動改了名字，而后領(lǐng)取藍馬一枚，結(jié)果這會，一大排治愈強迫癥的名字最底下，那個放縱不羈的藍馬“milky cat”就格外顯眼了。

    管理馬上承認錯誤：“手滑，習(xí)慣上藍馬了，剛才沒看清，順手就給上了?！?/br>
    喬霽：“把他的馬甲給我扒掉！”

    可憐的milky cat，只來得及在公屏上打了個“……”，就被無情地脫去一身衣服，留下純白的小褲衩瑟瑟發(fā)抖。

    最后喬霽還是選了一首燃向的古風(fēng)歌，適合烘托氣氛，自己唱著也爽。

    歌會預(yù)定是晚上八點開始，七點半喬霽先開了個小號進去暗中觀察，沒想到距離歌會還有半個小時，頻道里已經(jīng)人滿為患，足足有五千多人，而且還在持續(xù)上漲中。

    喬霽一開始還以為這都要歸功于歌盡桃花的人氣，結(jié)果暗中觀察了一會，發(fā)現(xiàn)有不少人在公屏上打字，問的是：“敘神今天會來嗎？”“會長什么時候來？”“千敘是幾點唱?。俊薄?/br>
    喬霽完全不記得嘉賓里面有千敘這尊大神，可公屏上的問題也一定不是空xue來風(fēng)，他只好回去翻之前只是匆匆瞄過一眼的歌會海報——嘉賓歌手里依然遍尋不見，他換了種思路仔細再仔細地看，才在最底下找到了答案：

    空降：xx，xx，千敘，xx

    ——歌會里空降代表的含義通常是，主辦方邀請歌手：“請問您xx，xx時間有空來參加xx的歌會嗎？”歌手答：“我看看吧?！?/br>
    “看看”就是可能來，也有可能不來，當然，不來的可能性要高達80%以上。千敘近期已經(jīng)很少參加歌會了，而歌會是難得能聽到喜歡的歌手現(xiàn)場演繹的機會，即時的互動感和親近感也不是投稿作品可比，這就難怪這么多人要在公屏上反復(fù)詢問了。

    沒想到這么快就又有機會和千敘參加同一場歌會，喬霽忍不住在意，點開好友列表去看千敘的yy頭像，卻是還沒亮起來。

    歌會在一片等待中開始了，八點半左右的時候就輪到了喬霽，他一上麥，自家粉絲都很捧場地開始刷屏：“啊啊啊丘丘”“丘丘么么噠”“表白丘丘”，等他唱完了歌，字幕滾過去以后，粉絲們也不吝惜褒獎之詞：“丘丘好棒”“嗷嗷嗷好好聽”“唱得好燃好喜歡”，甚至路人也現(xiàn)身夸了兩句：“好燃呀”“很好聽！”

    沒人不喜歡被夸獎，喬霽看得心頭直飄，笑著和歌盡桃花玩笑了幾句，祝他生日快樂之后就準備下麥。

    歌盡桃花這時說：“你先別急著走，等會我們要玩一個小游戲，說好了的?！?/br>
    喬霽已經(jīng)有了準備，應(yīng)道：“知道啦，我聽完再走！”

    雖然是這樣說，這場歌會的嘉賓足足寫滿了半張海報，畢竟是中抓圈男神攻音的生日歌會，來了許多知名cv，他們或許唱歌不是最在行，但卻尤其能侃，喬霽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

    起初他還能認真聽著，到后來就干脆一邊低頭打手游一邊外放，讓歌會充當他的游戲背景音了。

    無奈今晚單排到的隊友并不給力，深知自己手殘的喬霽已經(jīng)相當菜，沒想到隊友竟然能比他還菜，完全猥瑣發(fā)育不起來，氣得他大罵：“你們是葫蘆娃去救爺爺嗎，還要一個一個送人頭？”

    “……來晚了，公司聚餐，沒打著車?！?/br>
    憤怒的余韻在背景音變得非比尋常的一刻，消失無蹤。

    喬霽啞了火，嘴巴還微微張著望向電腦屏幕，沒想到千敘真的來了，此刻公屏上洶涌的刷屏就能說明一切。

    游戲在隊友堅持不懈的送人頭下宣布結(jié)束，不過喬霽也沒什么心思再去管它了。千敘在麥上說：“臨時來的，沒準備字幕，大家將就聽吧：《大浪淘沙》?！?/br>
    在宣布歌名的一瞬間公屏就沸騰了，這一首也是翻唱無數(shù)的知名燃曲，然而因為歌詞上極快節(jié)奏的咬字和后半段連續(xù)爆發(fā)的超高音，幾乎很少有人能夠現(xiàn)場一氣呵成地完美駕馭它，多數(shù)人在歌會時都會選擇繞開，唱一些更加從容和討喜的歌。

    結(jié)果千敘說他要唱，不光要唱，還是臨時隨便決定了要唱，連字幕菌都沒一個，好像只是異想天開就干了。

    但前奏響起，千敘開口的第一句，所有人就都知道他絕不是異想天開。

    以喬霽有限的聲樂理論知識來看，千敘的嗓音屬于“小嗓”，不像蒼鐮那樣天然的大氣雄渾，照理說應(yīng)該是很難駕馭這種難度較高的燃曲的。但在他開口之后，喬霽就只有一個感受：“穩(wěn)?！?/br>
    低音穩(wěn)，高音更穩(wěn)，高低音間的過渡銜接流暢無比、幾無瑕疵，幾乎聽不到換氣聲，音色幾乎從頭到尾都保持在一個統(tǒng)一的區(qū)間內(nèi)。最讓喬霽驚異也讓現(xiàn)場聽眾尖叫的后半段連續(xù)高音，更是在高度完美抵達的同時絲毫不讓人覺得刺耳，一氣呵成，公屏上長短不一的“啊啊啊啊啊”刷屏之快，連一個id都看不清，簡直要晃花人的眼睛。而且即使聽眾為之瘋狂，千敘的嗓音狀態(tài)依然聽起來很“穩(wěn)”，一點也不覺得他累，高音好像原本就是一件輕輕松松的事。

    喬霽聽完千敘的現(xiàn)場，再去回憶回憶自己剛才唱的，就一句話：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差距太大，不忍直視。

    他喜歡上唱歌，也是因為在國外空虛寂寞滿目茫然的那幾年，只有循環(huán)聽著華語流行歌曲的時候，熟悉的鄉(xiāng)音才能稍微讓他忘掉煩惱、緩解想家的情緒，聽著聽著也就自己學(xué)著唱了。他這個入門方式據(jù)說和千敘差不了多少，千敘也是先聽，感興趣了，才開始學(xué)著唱。

    但他倆學(xué)唱的各自成果大家都看到了，還真是師傅領(lǐng)進門……羞辱一家人啊。

    就這，剛才自己的粉絲還能夸出那么多，他們果然對自己是真愛……

    喬霽現(xiàn)場聆聽千敘炫技的感想，從自我檢討開始，到感恩粉絲結(jié)束，可以說是非常正能量了。

    喬霽胡思亂想期間，千敘已經(jīng)唱完下麥了，換了一位cv上來，也是唱歌，唱了一首《賀新婚》。

    這一位成功讓喬霽的自信心觸底反彈、重新膨脹了：沒別的，這位唱得還沒他一半好聽呢！氣虛跑調(diào)，換氣聲大得像犯了哮喘，難為粉絲還在公屏上捧場：“xx加油”“xx好氣質(zhì)”“表白xx”，只不過相比千敘剛才唱歌時的盛景，要明顯零落許多了。

    喬霽點開在線列表，對著名叫“千敘”的小黃馬暗戳戳發(fā)了個密聊過去：“都不知道你也會來，一會你也一起玩游戲嗎？”

    對著彈出的密聊，黎敘停下了正要退出頻道的手，思考一瞬，回復(fù)：“玩啊，就是不知道還要等多久?！?/br>
    之丘發(fā)過來一個哭臉：“我也是[淚]都等了好久了。”

    千敘：“嗯，應(yīng)該快了。”

    打完這一句，黎敘戳開頻道列表最上方的紫馬、該頻道的主人歌盡桃花：“你們一會要玩游戲么？能不能把流程也發(fā)我一份[微笑]?！?/br>
    面對千敘臨時提出的要求，歌盡桃花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能來本就是意外之喜，繼續(xù)做游戲更能留下相當一部分可能流失的觀眾，調(diào)戲大神還能讓娛樂效果翻倍，絕對是要果斷答應(yīng)??！

    不過答應(yīng)歸答應(yīng)，好奇心也是要解決一下的：“沒問題，賊榮幸[可愛]不過會長怎么忽然想到要參加游戲？”

    千敘：“有人提了一下，反正閑著也無聊……游戲大概什么時候開始呢？”

    歌盡桃花敢打包票，這個“有人”一定有貓膩，不過再追問下去就不好了，他把時間和流程表送上，就在“謝謝”“不客氣”的一片禮貌氛圍中結(jié)束了對話。

    黎敘拿到流程表以后開始看，發(fā)現(xiàn)游戲還是挺簡單的，就是參與游戲的四個人（現(xiàn)在是五個了）通過搶板凳抽取現(xiàn)場的四位觀眾，分別連麥玩描述猜詞游戲，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猜得越多，名次越靠前，最后倒數(shù)兩名會接受懲罰，做一個“老歌新唱”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