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誰知這一覺睡醒,好像就莫名變了天。 先是相府來了位不速之客,偏偏這人身份還不低:禮部尚書夫人,周夫人的嫡親meimei,蘇卿言得恭敬敬叫一聲表姨媽。 可她這位表姨媽,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她在周夫人的娘家排行第三,從就小心高氣傲,從閨閣內的女紅、閨閣外的名聲,再到出嫁時的夫家,生出的兒女……樣樣都要和周夫人比個高低。 原本兩人嫁的差別也不太大,可自從蘇卿言的父親爬上左相之位,jiejie又被嫁進東宮,生了太子之后,這位表姨媽就實在沉不住氣了。她婚后生了兩子一女,兩個兒子先后進了翰林院,按說也算有出息,可蘇家眼睜睜就成了國丈,這是她拍馬也趕不上的榮耀啊。 正當周姨媽為這難以逾越的鴻溝,成天郁郁寡歡之時,劇情卻峰回路轉,蘇家大姑娘沒熬到后位就病逝,小兒子還在學堂念書,暫時也看不出有何過人之處。最重要的就是這位二姑娘,因為那件爭搶提親之事,再加上永寧侯府老祖宗的一句斷言,弄得幾年無人問津,十七歲還待字閨中。 這下子,周姨媽的腰桿子立即就直了,愁也拋掉了,臉也豐潤了,今日特地來相府,就是為了顯擺小女兒駱菡玉即將出嫁的消息。 蘇卿言大清早就被喊起來,暈頭轉向地被塞進件淺黃云紋的褂子里,然后又被按著戴了一堆首飾,再牽過來前廳來給周姨媽陪坐。 于是沒睡好的蘇家二姑娘,全程鳳眼半瞇著,顧不得被精心盤好的發(fā)髻,生無可戀地歪靠在椅背上,偶爾往旁邊掃一眼,還帶著補眠失敗后的慍意。 周姨媽卻渾然未覺,她正喜滋滋地講著自家閨女,如何被顯國公世子看中,官媒是用如何的排場,將聘禮一車車地送來,聘書里又是如何夸贊駱家姑娘的淑德才貌,仿佛給尚書府的門楣都添了道金光。 她洋洋得意說完這些,總算有功夫停下喝了口茶,偷偷轉眸往而蘇卿言那邊撇,想在她臉上捕捉到些嫉恨之意,可二姑娘從頭到尾只是懶懶坐著,偶爾打個呵欠,再調整姿勢繼續(xù)發(fā)呆。 而自家jiejie臉上,也始終帶著客套的微笑,仿佛一眼看穿她的來意,高高端起相府主母的架子,半點情緒都不外露。 周姨媽覺得挺沒意思的,千里迢迢來演一出好戲,人家卻完全不接招,她將茶杯放下,決定下一劑猛藥,扯了扯旁邊一直規(guī)矩坐著的駱菡玉,笑著道:“聽說你三表哥也曾對你表露過仰慕之情,按說他如今在吏部也做到了四品,堪堪能與我家玉兒相配??上?jīng)做出過失德敗行之事,到底是比不過顯國公家世顯赫,也不及世子才德兼?zhèn)??!?/br> 周夫人的眼皮抖了抖,笑容漸漸斂了下來。 誰不知道周家三郎和蘇家二姑娘自小青梅竹馬,兩家原本都有結親之意,誰知半路殺出個永寧侯世子,兩人都爭著向蘇家下聘,相互都憋著火,某次狹路相逢,竟如市井地痞一般打的你死我活,被京中士族傳為笑談。再后來,就出了秦夫人那句話,周三郎被父親狠狠教訓了頓,又被罰閉門思過,從此后為了仕途和名聲,對蘇卿言避之不及。 周姨媽這時提起這人,擺明就是想抬舉自家女兒,順道擠兌下蘇卿言:當初那般風光,現(xiàn)在還不是落得個躲在閨中無人問的地步。 果然,當她丟出這招殺手锏,就如愿地看見,蘇卿言的朱唇緊抿,眼角眉梢都掛著寒霜。 蘇二姑娘冷臉時,就像在憋什么陰險毒計,周姨媽莫名覺得脖頸發(fā)涼,低頭收回目光,尋思著秦老夫人說的那句話還真沒錯。 可蘇卿言只是在心里吶喊:到底有完沒完啊!現(xiàn)在都快到飯點了,這姨媽還說個沒完,自己說還不夠,還要拉著駱家表妹一起,干脆給她們在府里搭個臺子,專門開場戲算了。 于是她不耐煩地用手扇著風,順口搭了句:“只怕在表妹心里,無論周家三郎,還是國公府世子,都不及那位魏將軍合意吧?!?/br> 她隨口甩出這句話,然后就發(fā)現(xiàn)對面的氣氛有點不對,再往那邊看,發(fā)現(xiàn)一直低著頭駱菡玉居然紅了眼圈,反復揉捏著手里的帕子,突然騰地站起,帶著哭腔道:“娘,女兒不想嫁?!?/br> 周姨媽的臉立刻黑了,將怨毒的目光投向蘇卿言,仿佛在向她控訴:“你可真夠陰毒的?!?/br> 蘇卿言瞪圓了眼,簡直想大喊一聲冤枉。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想到就順口提起來,無論蘇家還是駱家,誰不知道這位小表妹鐘情于兵馬大都督、鎮(zhèn)國將軍魏鈞,一門心思就是想嫁他啊。 第3章 周姨媽的那份心高氣傲,被完美遺傳到小女兒身上,駱菡玉從小事事都不愿落在人后,連選婿這種事,也只瞧得上最頂尖的那位。 說來也怪,駱菡玉的父兄都為文臣,可她偏偏就愛征戰(zhàn)沙場的武將。可她心儀的這位魏鈞,卻不光是名武將,還是位赫赫的權臣。 魏鈞的母親是當朝長公主,父親是撫軍大將軍。他十四歲就任徽州衛(wèi)指揮僉事,初次帶兵,就憑著鐵甲銀槍,少年英姿,將牧陽以北的蕪人打得聞風喪膽。而后一路領兵向北討伐,殺得外族不敢再有進犯之心,平定了邊關長達數(shù)十年的戰(zhàn)局,被百姓當作戰(zhàn)神景仰。 到了弱冠之年,魏鈞已經(jīng)官拜一品大都督,封祁陽侯,鎮(zhèn)國大將軍,同受九錫。他戰(zhàn)功赫赫,手握著足以撼動大越的兵權,連今上都不得不對他禮讓三分,特準他“劍履上殿、入朝不趨”,儀仗只在皇帝之下。 可早已位極人臣的魏鈞,今年也才不過二十三歲而已。 這樣的人物,就算身為禮部尚書的嫡女,配他也是高攀。 但駱菡玉不管不顧,一門心思栽進去,自從某次在宮里與魏鈞見了一面,眼里就再也沒有其他人,像迷了魂般,非魏都督不嫁。 蘇卿言實在不明白,成天喊打喊殺的武將到底有何魅力,明明殘暴又粗魯,哪比得過才子書生知情識趣。 可這位魏將軍威名遠揚,每次得勝歸來,都有事跡被繪聲繪色地傳誦,她想不聽見都不行。 比如在某場平叛戰(zhàn)場上,魏將軍胯.下戰(zhàn)馬被敵人射中,他差點被發(fā)瘋的戰(zhàn)馬拋進亂軍之中,情急之下竟徒手擰斷了馬脖子,一腳蹬上癱軟的馬背騰空躍起,直接落到對面一名敵兵的馬背上。 在那個倒霉蛋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時,魏鈞已經(jīng)又準又狠地取了他的性命,然后舉槍策馬,勢如破竹地殺回大越軍中,鎮(zhèn)定地指揮將士們大敗敵軍。 當秋嬋繪聲繪色給她復述這段從茶館里聽來的故事時,滿臉都是崇拜,不住贊嘆著,魏將軍不光會排兵布陣,還有一身過人神力,竟能徒手擰斷一匹馬的脖子。難怪無數(shù)女子對他芳心暗許,費盡心力探聽他在戰(zhàn)場上的故事,暢想魏將軍在那時,是何等的威武不凡,激勇軒昂。 可蘇卿言卻聽得一臉驚悚,手撫著自己的脖子想著:自己這小細脖,比一匹馬可差了不知多少。萬一不小心惹那人發(fā)火,只怕他隨便碰一下,自己就得小命嗚呼。 這念頭嚇得她臉都白了,沖秋嬋皺著眉抱怨道:“以后不許再說這么血腥的故事了。” 秋嬋眨了眨眼,只覺得滿頭都是霧水。 魏將軍的事,不知有多少高門貴女差遣自己的丫鬟去打聽,各個聽得津津有味,外加一臉仰慕,怎么到二姑娘這里,就成了恐怖故事了。 誰知,蘇卿言那晚還做了個噩夢,夢見那魏鈞長得兇神惡煞,身形足足有兩個她那么高,渾身肌rou凸起,沖她露出猙獰地一笑,差點把她給嚇趴下,咧嘴都不敢哭出聲來。 從此后蘇卿言就落下病來,每次進宮都做賊似的四處打量,生怕會撞見那位魏都督,更怕得罪了他,她才十七歲,脖頸從來都被人夸生的好看,可不想無端端就被擰成兩斷。 所幸老天眷顧,她向來只在后宮出入,從未撞見過這位煞神。慶幸之余,她越發(fā)難以理解表妹對魏鈞的迷戀,那么多少年才俊她都不愛,偏偏鐘情這渾身蠻力的粗人,難道不怕嫁過去日日做噩夢嗎? 可她這邊還在回憶,那邊的周姨媽和駱菡玉已經(jīng)鬧開了鍋。駱菡玉本來就對父母替她應下顯國公府的親事委屈,她的志向就是做大都督夫人,哪能隨便屈就進了國公府。 原本還一直強忍著,這時被表姐戳中心事,壓抑的憤怒全爆了出來,拉著母親又哭又鬧,絕不愿嫁給那個什么顯國公世子。 周姨媽被她氣得額頭發(fā)疼,按住胸口懊惱:本來是件多長臉面的事,誰知自家閨女不爭氣,倒讓人看了好戲! 周夫人悠哉地端起剛換好的熱茶,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口,嘴角蘊著笑意勸道:“玉兒,你也莫要太執(zhí)著了,那魏鈞位高權重,眼光必定是不低,不然怎么會到這個年紀,府里連個妻妾都沒。姨媽勸你一句,選夫婿這事,還是講個應門當戶對,腳踏實地才好?!?/br> 她不勸還好,一勸駱菡玉哭得更慘,只覺得大家都看不起她,認為她根本配不上魏鈞,想做都督夫人,不過癡人說夢而已。 蘇卿言愣了半天神,然后絕望地發(fā)現(xiàn):剛才這里還只是一個人呱噪,如今鬧到這個地步,廳里又是尖銳的哭聲,又是周姨媽高八度的訓斥聲,吵得她本來就不大清醒的腦袋,“嗡嗡”地像有一大隊馬蹄踩過。 她實在忍受不了,倏地站起大聲咳了咳,果然引得四周暫時安靜下來,數(shù)道目光落在她身上,都在等她究竟要說什么。 可蘇卿言聳了聳肩,將桌上的帕子攥在手上,云淡風起地道:“姨媽如果沒有別的事要說,卿言就先回房去了。” 周姨媽正被女兒氣暈了頭,簡直視蘇卿言為眼中釘一般可惡,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語氣尖酸道:“二姑娘,這事可是你挑起來的,現(xiàn)在倒想跑了。莫非你自己沒人提親,就想破壞我女兒的姻緣……” 蘇卿言皺起眉,還沒開口,周夫人已經(jīng)一拍桌案站起,喊著周姨媽的閨名呵斥道:“你現(xiàn)在站得可是相府的地方,嫣嫣是相府的二姑娘,輪不到你在這兒對她撒潑?!?/br> 周姨媽這時也發(fā)覺自己失言,但轉頭見自家閨女還在哭哭啼啼,眼都哭腫了,又大口吸著氣說:不能嫁給魏鈞,她寧愿終生不嫁。 周姨媽只覺得萬念俱灰,胸口都在抽痛,按著額角跌坐下來,再瞅見一臉無辜的蘇卿言,心頭的恨意更濃。 不敢再明說,只低頭小聲道:“jiejie也莫要生氣,我不過說了句實話,這在族里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其實,二姑娘都到了這個年紀,又被永寧侯府老夫人下過那樣的斷言,jiejie也早該想開點,既然高門大戶不行,寒門里總能選出個把能力出挑的,讓相爺再在朝中幫持下,能做個四五品官,也算配得上二姑娘?!?/br> 周夫人氣得冷哼連連,只拿眼神不斷往她臉上剜,心說:你家閨女嫁國公府足以匹配,我家閨女就得下嫁寒門,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這一邊,蘇卿言原本想趕緊回房躺著,誰知竟讓戰(zhàn)火燒到自己身上,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走到周姨媽面前由衷地建議:“姨母,您是否該先把表妹給安撫好,再來考慮我的婚事?!?/br> 這話聽起來挑釁味道十足,讓周姨媽心里的火又竄起來,剛想再尖酸幾句,突聞院里傳來一陣嘈雜和驚呼聲…… 跟在蘇相身邊的長隨“蹬蹬”跑進來,抹了把汗對著蘇卿言道:“二姑娘,相爺馬上回府,還有一同來宣旨的李大學士,您趕緊回房收拾下,準備接旨了?!?/br> 蘇卿言聽得暈暈乎乎:她要接什么旨? 周夫人嘴角卻溢出一抹笑,什么怒氣都散了,親熱地抄起周姨媽的手道:“今日府里有大事,meimei就別急著走了,和玉兒留下來用晚膳,也好一同慶祝嫣嫣的喜事。” 這下,連駱菡玉忘了繼續(xù)哭,和周姨媽面面相覷,都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喜事?會有什么喜事? 片刻之后,蘇相領著李大學士進了廳門,身后還跟著位內侍,幾人臉上都帶著喜色,等蘇卿言被補了妝,梳好發(fā)又領進來,蘇相上前一步,慈愛地按了按她的肩,示意她跪下接旨。 蘇卿言見父親的神情,心中越發(fā)忐忑,可這時又不好發(fā)問,只有垂著頭規(guī)矩地跪下,聽見那內侍朗聲念道:“蘇氏女,賢良淑德,端賴柔嘉,茲仰承太皇太后慈諭、以冊印、進封爾為皇后……” 蘇卿言聽見“皇后”兩個字,只覺得如五雷轟頂,昏頭轉向地想著:左相家的蘇氏女,好像除了她也沒誰了。所以……是她被冊封為皇后了! 可這也太荒謬了,今上明明是她姐夫啊,怎么可能變成夫君! 直到宣讀完圣旨,蘇卿言還跪著發(fā)呆,周夫人忙拉了把她的衣袖,用口型示意:“快接旨謝恩??!” 接什么旨啊,她現(xiàn)在只想哭! 還想拉著父親問個清楚,到底是不是搞錯了? 可那內侍還等著呢,蘇卿言只有木然地謝了旨,然后同母親一起站起,看她笑著往內侍手上塞了銀兩道謝,又聽見大學士對父親道喜:恭賀蘇相一門雙后…… 蘇卿言微微皺眉,這話讓她聽著有些不適。扶著紫檀木椅坐下,只覺得渾渾噩噩,手心抓了把熱汗,看四周的人影都不太真實, 這時,她突然聞到股茶香,一抬眸,看見周姨媽端著杯熱茶,滿臉的殷勤討好:“二姑娘怕是不是嚇著了,先喝口茶壓壓驚吧。” 蘇卿言按著額角更恍惚了:這和剛才的周姨媽是一個人嗎? 可周姨媽也一肚子苦啊,當她聽見圣旨時,幾乎嚇得要厥過去。 所以她剛才竟蠢得對皇后冷嘲熱諷,還故意提起她被稱為“禍水”的事,萬一二姑娘記恨在心,進宮后對皇帝吹點枕頭風,只怕尚書府都得招來禍事。 罷了,尚書夫人就得能屈能伸,現(xiàn)成的皇后坐這兒,還不討好巴結待到何時。 見蘇卿言一直發(fā)愣,周姨媽又用飽含長輩慈愛的語氣問:“是不是嫌太燙了,姨母幫你吹吹。” 蘇卿言聽得大大一抖,忙一把搶過茶杯,只想早點打發(fā)走這位周姨媽。 誰知她這副架勢,倒讓周姨媽更誤會了,嘆了口氣,抹著眼角道:“姨母知道,你還在怪我剛才失言,可咱們到底是一家人,姨媽看著你長大的,哪有什么深仇大怨……” 蘇卿言被她吵得頭又開始疼了,望了眼四周亂糟糟的人影,抱著手里的瓷杯欲哭無淚: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4章 蘇家二姑娘被封后的消息,瞬間傳遍了全城。 各路流言如烽火般被點燃,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暗自揣測的……更多的,是聞風而至,到相府來送禮示好的王公孫大臣們。 終于,連永寧侯府的秦老夫人也坐不住了,要知道,她可是害蘇卿言落了個“禍水”之名的罪魁禍首。 若是個大度的還好,可那二姑娘一看面相就是個睚眥必報的。自從知道這件事,秦老夫人成天長吁短嘆,埋怨自己當時嘴太快??删退阕源蜃彀鸵矝]用了,現(xiàn)在人家躍上云霄成了鳳凰,永寧侯府還能有好日子過嘛。 于在熬過幾個不眠之夜后,秦老夫人終于決定,拉下這張老臉去相府道個歉。最多是被小姑娘冷嘲熱諷數(shù)落一通,就讓她好好出口氣,總比她日后坐上后位,再對侯府清.算的好。 可她在府里精心收拾了一番,帶足了厚禮,還拿出先帝賜的白玉鳩杖鎮(zhèn)場子,卻連未來皇后的面都沒見上。在花廳等了半晌,只等到皮笑rou不笑的蘇相夫人。 周夫人穿著暗紫色的團花褙子,并著膝坐進檀木椅里,一派的富貴端莊。戴著碧玉鐲子的手腕往桌上一擱,乜著眼,看一旁的秦老夫正笑著解釋:當初那事,全怪她老糊涂,口無遮攔說了錯話。可真正該死的,是那個把話傳出去,鬧得人盡皆知的小人。 秦老夫人邊說邊往那邊瞥,可相府主母神色淡淡,也不知究竟聽進去沒。她心里著急,又接著道:“其實呢,當初相爺為這事和侯府交惡,老身心里就挺過意不去。原本想著,早該來賠個不是,可老身都這把年紀了,到底是拉不下面子。這不是看著二姑娘就要進宮了,這些話若再不說,只怕得陪著老身入土了?!?/br> 她邊說邊假模假樣地擦了把淚,暗自估摸著:以自己的輩分和名望,做到這一步也差不多夠了,蘇府就算再大的怨恨,也不至于一點情面都不給。 周夫人微微一笑,換了個姿勢道:“老夫人也不必如此,真要說起來,咱們還得感謝您呢。若不是您當初說:娶了我家二姑娘會讓家宅不寧,只怕她早稀里糊涂嫁了人。若是不幸,嫁到像你們侯府那樣的人家,咳咳……總之,若不是您,她那能有今日母儀天下的榮光啊。” 她故意說的欲言又止,夾槍帶棒,秦老夫人像被人當面扇了一巴掌,偏偏還不好反駁,只能干笑著問:“二姑娘呢?我這趟專程給她挑了些首飾來賀喜,都是金寶閣最新的款式,就是想當面跟她賠個不是,也正好讓她看看合不合心意。” 周夫人眼皮一掀,捏著手里的帕子道:“這禮我?guī)障铝?,老夫人的心意我也一定替您傳達??晌壹夜媚锊幌胍娙?,老夫人還是請回吧?!?/br> 秦老夫人沒想到會被毫不留情的拒絕,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要老淚縱橫:看來這侯府百年基業(yè),就要敗在她那倒霉催的一句話上了!等日后她入了土,哪來的臉再見列祖列宗! 可就在她內心不斷上演各種戲碼時,蘇家二姑娘正鼓著腮幫子,吃下今日的第三碗燕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