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劉敬平給程嘉樹打電話，問他聯(lián)系好了沒有，他躊躇著說：

    “謝謝你給我的名片，我聯(lián)系啦，這家酒店的網(wǎng)絡信息部經(jīng)理也把地址發(fā)給我了，要我明天就過去。劉敬平，真的要謝謝你！但是我感覺那位張經(jīng)理好像有點不太信任我，我跟他通話的時候，真怕他下一句就是‘算了算了，你別來了’。他很著急很擔心的樣子，說他找我簡直就是冒險，拿年終獎開玩笑。他毫無道理地把我貶低了一頓，我還要給他干活。沒辦法啊，我只好答應他明天早點去看看，覺得干不了就告訴他，免得耽誤時間——”

    “切，這個張經(jīng)理真不會說話，”劉敬平冷冷地說道，“情商低成這樣，怎么當上的部門經(jīng)理？好像你求他似的。他根本就在欺負你是大學生，嚇唬你……”

    “不管啦，他愛怎么想就怎么想，關我什么事？我只要把自己的活兒做好就可以了?！?/br>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

    “這個就算了，”程嘉樹想都沒想就拒絕，“你脾氣這么差，我怕你和人家吵起來?！?/br>
    “我脾氣多好呀！能動手決不動口。還說我呢，你上次發(fā)飆，把人家經(jīng)理嚇得……”劉敬平不服。

    “好好好，咱們一塊兒去吧，就是別提這茬，提了只會讓人生氣。”程嘉樹無可奈何地說。

    第二天，劉敬平開車帶著程嘉樹，早早地從學校出發(fā)了。

    “真難得，北京不堵車的時候肯定是城市還沒醒的時候。也就是為了你吧，不然大周日的，我才不會這個時間起床。”

    “你怎么這么懶啊，”程嘉樹毫不氣地說，“都七點了，還早么？”

    劉敬平不高興地直按喇叭：

    “我一定是跟你有心理時差！唉，白白起個大早，人家還不領情?！?/br>
    “行啦，行啦，別擾民了，我謝謝你了！”程嘉樹在他旁邊阻止道，“我對經(jīng)理說過，八點之前到，可辛苦你啦?！?/br>
    “特么的張經(jīng)理這種人遲早要被開除，把整個酒店的情商都拉低了。遇到緊急情況自己處理不好，沖一個學生撒氣很能耐么?！眲⒕雌娇粗窙r，慢悠悠地說。

    “試著理解吧，也許他愛崗敬業(yè)，把酒店當成自己家了，才這樣上心啊?！?/br>
    “屁！他那么鄙視你，你還幫他說好話？”

    “他不信我，我讓他信不就行了？”程嘉樹轉(zhuǎn)頭向著窗外，看路邊那一排排樹木飛速地掠過去。

    到了酒店的正門，劉敬平將車停在外面：

    “程嘉樹，我只待一會兒哦，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哈哈……”

    “就知道你不是來陪我的，”程嘉樹用肩膀輕輕地撞他一下，“什么重要的事啊？能說嗎？”

    “今晚我們同學聚餐，之前有人笑話我追女神失敗了，我就說我已經(jīng)有了女朋友。當時吹過頭了，勾起了他們的好奇心，然后他們吵著要見見真人。哎呀，愁死了……”

    程嘉樹嚴肅地說：

    “你要知道，一天之內(nèi)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我還不能找一個人來扮演我的女朋友嗎？多簡單的事！”劉敬平“邪魅”一笑。

    程嘉樹淡淡地看他一眼：

    “你是不是預謀很久了？唉，也不清楚方若璇愿不愿意……”

    劉敬平臉色很怪，把玩著手機，瞪了瞪他：

    “喂，現(xiàn)在八點半了！”

    “什么？”程嘉樹慌忙掏出手機一看，“路上光和你聊天了，該死的我都沒注意——你不是說一個小時能到嗎？”

    “不好意思啊，我忘了算等紅燈的時間?！眲⒕雌矫娌桓纳?，一臉坦然。

    “這都什么隊友啊！你故意的吧？”程嘉樹憤憤地扭頭，向旋轉(zhuǎn)門跑去。

    劉敬平拉住他：

    “急什么？反正已經(jīng)遲到了，再晚一點也沒什么??！死豬不怕開水燙嘛。”

    “你就坑我吧，”程嘉樹竟然放慢了步子，“張經(jīng)理會罵死我的，我看這活兒要泡湯！算了，我也認了，再找別的活兒也一樣。上去和他道個歉吧，他準會一腳把我踢出來。”

    “他敢呢，”劉敬平陰沉了臉，“借他個膽子?！?/br>
    “你就會說說說！快閉嘴吧！”程嘉樹怒斥道，卻突然停住了，仰頭一望，贊嘆著，“這大廈真夠氣派的啊?！?/br>
    “進去吧?！边€沒等他話音落下，劉敬平就拽著他閃進了大廳。

    整個酒店大堂金碧輝煌，所有的裝飾典麗而高貴，每一處都盡顯奢華與豪闊。程嘉樹只覺得眼花繚亂，但還是忍不住東瞧西看，劉敬平沉默地注視著他，眼底浮動著意義不明的光。

    他們走到電梯旁，劉敬平伸手按了下按鈕。程嘉樹轉(zhuǎn)身貪戀地大飽眼福，情不自禁地說：

    “這家酒店可真豪華，叫我有一種震驚之感。”

    劉敬平盯住他，心里沒來由地扎入奇異而難忍的刺痛，為了掩飾，他就不耐煩地使勁摁了摁按鈕：

    “這電梯怎么這么慢？”

    他強橫地拉著程嘉樹走開，拐了幾個彎，到了一個稍微隱蔽些的角落，這里居然藏著一部電梯。

    “怎么跑這兒來了？”程嘉樹回頭看著來路時，劉敬平飛快地刷了卡，電梯門緩緩打開。

    靠在電梯涼絲絲的內(nèi)壁上，程嘉樹還回味著剛剛的所見所感，頗有興致地詢問劉敬平：

    “哎，你說，這家酒店能有幾星？”

    “五星?！眲⒕雌秸f，濃密的睫毛襯得他的眼睛漆黑深邃。

    “我想也是?！背碳螛浜雎粤怂骄康囊暰€，“你怎么知道這兒也有電梯？你常來嗎？”

    “不常來，”劉敬平低聲說，“我也是隱隱約約記得的?！?/br>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程嘉樹微微瞇起眼，“我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br>
    劉敬平挪開了一直停在他身上的目光：

    “哦。”

    他們徑直來到網(wǎng)絡信息部，張經(jīng)理迎面走來，黑著面孔正想對程嘉樹說什么，突然看見旁邊的劉敬平，臉色一變，尷尬而不失熱情地喊了一聲：

    “早?。　?/br>
    劉敬平將食指豎起，放到唇邊，阻斷了他后面的話。

    “早，”程嘉樹對此渾然不覺，只是對張經(jīng)理的表現(xiàn)感到十分驚訝，“真的很抱歉，我沒算好路上的時間，來晚了?！?/br>
    “是我沒算好，”劉敬平笑瞇瞇地給了他一拳，轉(zhuǎn)頭看著張經(jīng)理，“別怪他啦，是我的錯?！?/br>
    張經(jīng)理目瞪口呆地盯著他倆，忙不迭地說：

    “哪里哪里，怎么會呢，本來就沒到上班的時間嘛，這已經(jīng)提前了……”

    “原來你知道啊，”劉敬平不輕不重地笑著，“我還以為酒店的制度是你定的?！?/br>
    張經(jīng)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訕訕地解釋道：

    “我不曉得他是您介紹來的，他也沒說啊……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請多包涵……對了，今天一大早，董事長就來了……”

    劉敬平略一挑眉，程嘉樹抓住他的手腕說：

    “行啦，互相理解嘛，你當中介的怎么還有這么多意見？走吧走吧，處理問題要緊——”

    “你先跟經(jīng)理去吧，”劉敬平不動，“我……我要去趟洗手間。”

    “事兒真多，”程嘉樹笑了下，“那你一會兒自己來找我們吧?！?/br>
    劉敬平看他們走遠了，轉(zhuǎn)身吹著口哨，雙手插在口袋里，晃進了那部專用電梯，直接到達頂層，按了指紋，悠閑地走進一扇玻璃門?？偨?jīng)理辦公室里出來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向他親切地打著招呼：

    “小鬼，今天怎么有時間來這兒？”

    “陳叔叔好！”劉敬平淺笑道，“聽說酒店的網(wǎng)站被黑了？”

    他還沒說完，對方就氣惱地說：

    “別提了，從昨天下午開始就在忙這件事，早不黑晚不黑，偏偏在董事長來這兒談生意的時候黑！這不是故意添堵嘛！”

    “總經(jīng)理發(fā)火了可嚇人，罵跑了一批維護人員。”劉敬平用調(diào)侃的口吻說。

    “我也沒說什么重話，他們就全都辭職了——這些人技術那么爛，到底是怎么招進來的？一幫南郭先生，走了最好！”

    劉敬平一笑，又指了指旁邊的磨砂玻璃墻：

    “那我進去了哈?！?/br>
    他走到門前，門口的女秘書對他微笑點頭，替他打開了門。屋里只有一名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和一名年輕男子，他們正坐在沙發(fā)上談事情。劉敬平走進去，沖那中年男人說：

    “爸，我來了。”

    劉父欣喜地笑了，走上前把他拉過去，介紹道：

    “這是我兒子，劉敬平，現(xiàn)在在北大讀書?！?/br>
    “是嗎？真優(yōu)秀啊，”那名年輕男子笑著恭維說，“董事長，您家公子真是一表人才?！?/br>
    “談不上?！眲⒏笖[擺手，“我家這小子啊，太叛逆，家里人都管不了他。”

    劉敬平撇撇嘴，和他們聊了幾句，就走到里面的休息室。仔細地把門關好后，他拿出手機撥了方若璇的號，忐忑地問：

    “若璇，今晚有空嗎？求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