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樹站在來時的那扇玻璃門前，無計可施，心里嘲弄地想：

    “進不來倒還正常，出不去就是個笑話了?？偛荒芑厝フ覄⒕雌桨?？太丟人了?！?/br>
    這時劉父的女秘書優(yōu)雅地走過來，他遠遠地看見了，連忙抹去眼角的淚痕，沖她一笑：

    “jiejie，能幫我開一下門嗎？謝謝啦。”

    她詫異地柳眉一擰，還沒說什么，程嘉樹就乖巧地再次一笑，略微打消了她的疑慮。她伸出青蔥一樣的長指，按在機器上。門還未完全張開，程嘉樹飛快地溜出去，對她搖搖手：

    “謝謝jiejie啦！”

    在電梯里，難忍的心痛席卷而來，他沉浸其中，無法自拔。不知到了哪一層，電梯門開了，張經(jīng)理走進來，看見他就驚訝地說：

    “你還在這里呢？”

    “我這就走。”

    “你和他談得怎么樣?。俊睆埥?jīng)理試探著問道。

    “就那樣吧?！背碳螛涿鏌o表情。

    “劉公子對你很好，是他關照要給你發(fā)雙倍工資的，剛剛他還特意去財務部囑咐了一下?！?/br>
    如果在見到劉敬平之前，程嘉樹聽了這話，會非常吃驚，但現(xiàn)在他只是不自然地動了動嘴角。

    “嗨，其實這也是你該得的嘛，你辛苦了一整夜……”張經(jīng)理干笑了一聲，又說，“我正要感謝你呢，要不是你加班加點搶出了時間，我的獎金可就要全扣完啦！唉，就這樣還扣了一半呢！”

    程嘉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你說什么？為什么要扣你的獎金？”

    “因為……辦事不力……”張經(jīng)理愕然地瞪著他，被他的反應嚇到了。

    電梯到了一樓，張經(jīng)理正想往外走，卻被程嘉樹牢牢地抓著手腕拽了回來：

    “太沒道理了，憑什么扣獎金?。扛疑先フ宜憘€說法！”

    張經(jīng)理掙脫不開他那有力的手，眼看著電梯門關上，無可奈何地低吼道：

    “你這人怎么回事啊？討什么說法？這次網(wǎng)站被黑，確實給酒店帶來了損失，我肯定脫不了干系，就是慶幸你來了，及時止損了，但我還要承擔一定的責任……”

    “該承擔責任的不是你！”程嘉樹厲聲說，指了指上面，“是劉敬平那個混蛋！”

    張經(jīng)理瞠目結舌地盯著他，呆了好一會兒，才訥訥地說：

    “真……人才啊！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么罵劉公子?！?/br>
    程嘉樹沒有理會，等電梯到達頂層，就強硬地拉著他走到門前，拿出手機給劉敬平掛電話：

    “看看你干的好事，有能耐就不要連累別人——”

    “你管我？”劉敬平?jīng)]有起身，十分煩躁地回答，“特么的好心都被狗吃了，我找誰說理去？”

    他一揚胳膊，手機飛出去撞到桌子的尖角，屏幕立刻四分五裂。

    這時劉父打開了門，見他悶悶不樂地抱著雙腿坐在地上，鮮艷的人民幣撒得滿地都是，就疑惑而關切地問：

    “誰惹你不高興啦？過來，跟爸爸說說?！?/br>
    他輕輕拉起劉敬平，帶他來到外邊的大辦公室里。劉敬平像一個正賭著氣的小孩兒，任性地不肯說話。

    程嘉樹打不通電話，憤怒地舉拳敲擊著玻璃門：

    “劉敬平！你給我出來！別躲在里面，讓我瞧不起你！”

    忽然間警報聲大作，程嘉樹驚得愣住了，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不知從哪兒沖出來的兩名壯實的保安扭著雙臂按在冰冷的墻壁上。他劇烈地掙扎著，大喊道：

    “劉敬平！你出來！”

    門開了，總經(jīng)理不緊不慢地踱步上前，皺起眉頭喝斥著：

    “誰在這兒鬧事呢？”

    他倨傲的目光在程嘉樹身上掃來掃去：

    “你是哪位？哪個部門的？”

    “我要找劉敬平！”程嘉樹感覺他的手臂快要被扭斷了，忍著疼說，“他不能躲起來當縮頭烏龜……”

    總經(jīng)理諷笑了一句：

    “你這小伙子精神出了問題吧？”

    他使了個不易察覺的眼色，保安就押著程嘉樹走向電梯。程嘉樹絕望地反抗著，撕扯間一張卡片從他的書包側面口袋里掉出來，躺在地上?？偨?jīng)理身邊的一名穿西服的年輕人撿起它，恭敬地送到總經(jīng)理那兒，他接過，掃了一眼：

    “清華大學……你叫程嘉樹？”

    那名年輕人趕忙小聲提醒道：

    “劉公子最近確實請了一個清華的學生來修網(wǎng)站啊，不會就是他吧？”

    總經(jīng)理繼續(xù)看著那張校園卡：

    “果然是學計算機的啊，有可能……”

    他舉著卡片，在程嘉樹眼前晃了一下：

    “我去問一問——你冷靜點！”

    程嘉樹停止了掙扎，陰郁地說：

    “我很冷靜?！?/br>
    不多會兒，劉敬平神色匆匆地跑了出來，總經(jīng)理緊隨其后，還有幾個人慢慢地跟在后面。

    劉敬平見保安們還在抓著程嘉樹的雙腕和雙肩，就生氣地說：

    “你們這是干什么？放開他！”

    程嘉樹得到了解脫，揉著疼痛的手腕，走到劉敬平跟前，直視著他的眼睛：

    “一人做事一人當，如果你做不到仁慈，那就請你公正一點。自己的一切行為，自己要負責任，不要讓別人替你背鍋。別再逃避了，像個男子漢一樣。我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揭穿你，你找個機會自己坦白吧，把真相說出來。我是一無所有，兩手空空，但我光明磊落、敢做敢當，睡覺也安穩(wěn)?！?/br>
    說罷，他又來到總經(jīng)理面前，鞠了一躬后，朗聲說：

    “對不起，今天我的情緒的確有些失控，讓您見笑了。我沒有資格干涉酒店的獎懲制度，您所做出的決定自然有您的慎重考慮，張經(jīng)理的獎金被扣了，我也無話可說。但是，酒店蒙受損失，罪魁禍首是那個攻擊網(wǎng)站的黑，別人都是無辜的受害者，張經(jīng)理也是，希望不要扣他的獎金了。請您找到真正應該受到懲罰的人，把他繩之以法才是重點。他若逍遙法外，說不定哪天心血來潮，再黑一次網(wǎng)站呢。網(wǎng)絡安全不是小事，建議報警?！?/br>
    他從總經(jīng)理手中抽出自己的校園卡，轉過身，大步離去。

    劉父的女秘書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輕微地吸了一口氣，喃喃道：

    “好厲害?！?/br>
    劉敬平怒視著程嘉樹的背影，心里暗罵：

    “臥槽，你夠狠的啊，要置我于死地嗎？”

    靠在門邊不動聲色地看完整個過程的劉父這時候淡淡地開了口：

    “他說得沒錯，報警吧?！?/br>
    一行人撤到了里面，總經(jīng)理剛拿起座機的話筒，劉敬平就撲過去按住電話，轉頭對劉父說：

    “爸！我錯了！是我黑的網(wǎng)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