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中攜帶著絲絲涼意，天色也不好，但凌江笙還是受不了成天宅在室內(nèi)的憋悶，拄著拐杖跑到湖邊散心。她想尋找一個游人稀少的地方，在拱橋旁的分岔路口轉(zhuǎn)向了另一條小道。

    “這邊的古建筑還蠻多的誒！”她邊走邊自語，“真奇怪，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可我貌似沒來過呀。”

    她看到前邊豎著一根藍(lán)色的提示牌，上面寫著“此路不通”，就向牌子背后望過去，見窄窄的小路仍在延伸，便瞪了牌子一眼：

    “騙誰呢？此路不通？我才不信。”

    她無視那個牌子，繼續(xù)往前走。不遠(yuǎn)處的草坡上有個涼亭，她慢慢地爬上臺階，想到亭子里歇歇腳。艾樂康正在里面坐著，剛要將長簫放到唇邊，看到凌江笙的時候，他的面容扭曲了一下：

    “你是不是跟蹤我？”

    “咦，你也在這兒！”凌江笙驚叫，然后不屑地一擰頭，“誰要跟蹤你？你看看我這個樣子，就是想跟，能跟得上嗎？”

    “你一個殘障人士，到處亂跑什么？”

    “你才殘障，”凌江笙坐下來，抱著拐杖，“姑娘我身殘志堅，哪像有人，不僅腦殘，還放棄治療……”

    “說誰呢？”

    “沒說你！”

    他倆斗完嘴，誰也不看誰，一個吹起了簫，一個玩起了手機(jī)。

    一曲音落，凌江笙忽然問：

    “你會吹《天空之城》嗎？就是那個非常非常好聽的輕音樂?！?/br>
    艾樂康冷冷地說：

    “有曲子聽就不錯了，你還開始點(diǎn)歌了？我又不是賣藝的，不伺候?！?/br>
    “大爺您脾氣真壞，”凌江笙捏著嗓子說，“給奴家吹一個嘛?！?/br>
    “我看你適合去唱戲，”艾樂康揶揄道，“扮個小妖怪還是可以的?！?/br>
    她拍了拍拐杖，大吼一聲：

    “求你吹個《天空之城》有那么難嗎？”

    “我不會。”艾樂康賭氣說。

    “噢，鬧了半天是不會呀，”凌江笙一擺手，“你早說嘛?！?/br>
    她起身整理了衣服，撐著拐杖下臺階：

    “今天真的是巧合，我壓根就沒想跟著你，你沒發(fā)現(xiàn)最近我都不會特意找你了嗎？誰知道你跑到這里來了??？——我回圖書館啦，你也早點(diǎn)回去自習(xí)?！?/br>
    艾樂康望著她的背影發(fā)愣。

    她剛走完最后一級臺階，就聽到背后飄來悠揚(yáng)而清冷的《天空之城》的旋律。她抑止不住心里直往外冒的歡樂泡泡兒，嘴角大幅度地上揚(yáng)。站了一會兒，她坐到身旁的一塊大石頭上，背對著高處的艾樂康，托起下巴想心事。

    艾樂康一邊吹奏，一邊注視著她，溫和的目光始終籠罩住她。

    他放下簫，走到她的身邊：

    “我以為不會有人來這兒呢！”

    “是因為‘此路不通’嗎？”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艾樂康一笑：

    “那個牌子真的很迷惑人，不過它上面寫的是實話，你瞧！”

    他轉(zhuǎn)過身，長長的胳膊指向涼亭的左側(cè)：

    “從這邊走，前面有個柵欄，看見了嗎？確實是死路。”

    凌江笙默然，低頭擺弄著手指。

    “你——我總想問你，”艾樂康一只腳踩著臺階，一只腳踩在路上，“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diǎn)？”

    凌江笙揚(yáng)起面孔：

    “我喜歡哪一點(diǎn)，你就改掉，是嗎？”

    “……是?！?/br>
    她站起來，調(diào)皮地做了個鬼臉，笑著說：

    “那我就喜歡你不喜歡我這一點(diǎn)，爭取早日改掉??！”

    說完，她就拄著拐杖打算離開，剛走出了幾米，艾樂康就兩步奔到她面前，吞吞吐吐地說：

    “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什么？”凌江笙如同被雷擊中，釘在原地。

    “我的意思是，”艾樂康連忙解釋道，“你喜歡我是出于一種執(zhí)念，也許我們根本就不合適，但你不肯直面現(xiàn)實，總抱著幻想。所以……要不我們試著交往一下吧？你發(fā)現(xiàn)了我的缺點(diǎn)，或者就能放開我了。”

    “嗯，這個主意不錯，”凌江笙點(diǎn)頭，笑了笑，“可我不是隨便奉獻(xiàn)初戀的人，要試也得認(rèn)真地試……”

    “沒說不認(rèn)真啊?！?/br>
    “那必須約法三章?！?/br>
    “啊？”艾樂康皺眉嘆息，“好麻煩，算了吧，不試了?！?/br>
    “不試也行，”凌江笙甩了甩馬尾，“我會繼續(xù)抱著最樂觀的幻想，天天纏著你，追到你怕……”

    “哎，我說你這人怎么這樣??？好吧，那就約法三章——都有什么不平等條約？”艾樂康無奈道。

    凌江笙扳著指頭，有板有眼地說：

    “你情我愿的事兒，怎么會有不平等條約？嗯，聽好了哦。第一，對外承認(rèn)你是我男朋友，我可不當(dāng)備胎。第二，履行男朋友的義務(wù)，不許對我使用冷暴力……”

    她又歪著腦袋思考了片刻：

    “第三條我還沒想起來，以后再說吧?！?/br>
    “這么簡單啊，”艾樂康松了口氣，“我還以為會是賣身契呢。”

    “你答應(yīng)啦？”

    “嗯?！?/br>
    凌江笙忘了自己那只扭傷的腳，無比快活地向上一蹦。艾樂康嚇得趕緊抱住她，怕她落地時再次受傷。她趴在他的懷里，掛在他身上：

    “親你……行嗎？”

    “不可以?！卑瑯房蛋阉畔聛?，“對了，我會公開承認(rèn)你是我的女朋友，但你要對你的室友們說全部的實話，說我們只是做個實驗，嘗試著交往，為了去除你的幻想而已，你千萬別誤導(dǎo)了她們……”

    “知道了！”

    整個下午，凌江笙覺得上自習(xí)是一件分外甜美的事情，因為對面那個人和她的關(guān)系終于發(fā)生了質(zhì)變。她咬著筆桿遐思著：

    “什么實驗不實驗的，人生本就是一場無法重來的實驗……”

    “又走神了？”艾樂康輕輕敲著她前面的桌子。

    “啊，哦，”她怔忡道，“我，我去借一些書?！?/br>
    說著，她就捂住紅潤發(fā)燙的臉跑掉了。

    她穿梭在一排排高高的書架之間，挑了幾本書，正要出去時，見劉敬平低頭拿著一本書迎面走來，就輕聲喊道：

    “你怎么到文學(xué)閱覽室來了？”

    劉敬平明顯有點(diǎn)慌張：

    “心血來潮……不行嗎？”

    凌江笙打量著他：

    “看你這副模樣，不像是來借書的，倒像是來偷書的。我看看，借了什么？”

    他想把書藏在身后，卻來不及了，凌江笙閃電般地奪去了他手中的書：

    “哈哈，是《簡愛》??！”

    “怎么啦？我想好好把這本書讀一遍……”

    凌江笙鄙視地看著他：

    “這么有名的書你都沒讀過？說出去都給貴校丟人?！?/br>
    “我讀過！”劉敬平反駁道，“我是說，我要好好地把它重讀一遍。”

    他將書搶了回來，呵護(hù)地?fù)崃藫岱馄ぁ?/br>
    “劉公子是不是在勾搭z文系的妹子??？”凌江笙張大銳眼，“追學(xué)姐時你就讀哲學(xué)，現(xiàn)在改看小說了，在追誰？我認(rèn)識嗎？”

    “我沒在追女生?！眲⒕雌绞缚诜裾J(rèn)，隨后揮了揮手，“我趕著上課去呢，先走啦——等等，叫上我妹子和若璇，咱們一起吃晚飯吧，還有程嘉樹。”

    “你從王子墨那里把解題方法套出來了？”

    “噓！晚上你可不要說露餡了，切記切記！”劉敬平?jīng)_她抱抱拳，就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