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程嘉樹坐在公司的格子間里認(rèn)認(rèn)真真地寫程序，想早點(diǎn)完成自己的這份活計(jì)，能提前回去和蕭靜雪吃晚飯。劉敬平敲鍵盤敲得正嗨，程嘉樹側(cè)身看他的顯示屏，皺著眉思索了一會兒，忍不住打斷他：

    “那個……我知道你想干嘛，可是，你有沒有好好看過需求文檔??？”

    “我看了，怎么啦？”劉敬平把文檔打開，“哪里不對嗎？”

    “這是原來的文檔！需求早就改了！”程嘉樹一捂額頭，“天，幸虧我早發(fā)現(xiàn)，不然……”

    “啥子？改了？”劉敬平挑眉瞪他，“這可是你給我的！”

    程嘉樹無語，翻出自己的u盤，捏著它在劉敬平眼前晃了晃：

    “我給你的是最新的，你不要冤枉我，我這兒有備份的，不信你自己看！”

    他倆頭碰頭地湊在一起盯住屏幕，劉敬平擰著眉毛說：

    “還真是……那么是誰換了我的文檔呢？有人動過我這臺電腦嗎？”

    “誰的手那么賤？”程嘉樹低吼一句，目光從眼角斜出，瞥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的一名程序員——他只是伸頭朝他們這邊看了看，“小王……不會吧？”

    “你嘟噥什么呢？”劉敬平扯了扯他的衣袖，隨后大放悲聲，“我都快寫完了，真的不想重寫啊??！蒼天啊，救救我吧！”

    “別嚎了，”程嘉樹抿了抿嘴唇又松開，“你歇會兒吧，我在你的基礎(chǔ)上改那么一丟丟就可以……”

    “哇，你真厲害，能化腐朽為神奇？”

    程嘉樹揪了揪眉心，苦笑著瀏覽劉敬平寫了一半的代碼：

    “確實(shí)是腐朽……”

    劉敬平假裝生氣，跑到別處去了。他來到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孩身邊，打量了一下，搭訕道：

    “原來你是美工啊，你叫什么名字？”

    “謝盈盈，”那女孩冷漠得頭也不抬，“別人都忙著，你怎么那么閑？”

    “我兄弟在幫我?。　?/br>
    “是誰？”

    “程嘉樹嘛！”

    “那你可撿便宜了，跟技術(shù)大牛做兄弟，他還對你那么好?！敝x盈盈多看了他一眼。

    劉敬平興奮地跑回去，看著程嘉樹說：

    “你怎么對我這么好??？”

    “我只是不想耽誤進(jìn)度而已。”他說著，推了推劉敬平，“走開，別打擾我寫代碼，邊玩去！”

    “嗬，北京話都學(xué)會啦?！?/br>
    劉敬平回到謝盈盈那里，得意洋洋地狂吹道：

    “我們關(guān)系特別好，他差不多每天都到我們學(xué)校來，一天不來都忍不了……”

    “人家很有可能是去看他的女朋友的，”謝盈盈用輕飄飄的語氣說，“你有沒有對象？還單身嗎？”

    “眼下是沒有，兩年以后就有了?！眲⒕雌阶孕诺匕浩痤^。

    “你又不是算命先生，怎么知道‘兩年’以后一定會有？”謝盈盈感到奇怪。

    劉敬平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坦白了，其實(shí)我是個預(yù)言家……”

    “噗！”謝盈盈笑了，“那么請大師替我算算，我什么時候才能有男朋友？”

    “你身邊全是男的，還發(fā)愁找不到？”

    謝盈盈將鼠標(biāo)一扔，扳著手指說：

    “我才不找同行呢，自己就夠苦的了。我要找個帥的，不，光帥也沒用啊，程哥夠帥吧？臉好身材好，但窮得叮當(dāng)響，玩玩倒可以，但他眼里只有他女朋友，逢場作戲也不會。找對象不能只看長相啊，最好有車有房什么都有，他負(fù)責(zé)賺錢養(yǎng)家，我負(fù)責(zé)貌美如花……”

    “你長得并不好看啊，怎么貌美如花？”劉敬平一臉疑惑。

    “又來了一個情商巨低的程序員！”謝盈盈靠在椅背上，“會不會說話??？”

    “實(shí)話嘛?！眲⒕雌窖b傻。

    “算了，沒法跟你討論了。反正我要找個高富帥，拉低生活水平的傻事我可不干。最好能碰上一個富二代，我就再也不用干這么累的工作了……我記得你叫劉敬平吧？劉大師，你說，我還要多少年才能遇到這種男生？”

    “我不知道?！?/br>
    “你不是預(yù)言家嗎？”

    “我是預(yù)言家，不是婚介所的！”劉敬平在她肩頭輕輕一按，“我回去干活啦！”

    中午，江明浩吃了飯，回到辦公室想睡個午覺，見程嘉樹趴在桌子上，拿筆在紙上寫寫畫畫，邊寫邊唉聲嘆氣，就好奇地問：

    “程哥！你在做什么？”

    程嘉樹直起身子，用胳膊蓋住了那張紙，笑瞇瞇地說：

    “沒做什么呀?！?/br>
    “小氣鬼！”江明浩笑著來搶他的紙，“到底什么東西神神秘秘的？你越不說我越心里癢癢……”

    “我在算題——”

    “什么題？”

    “一道數(shù)學(xué)題，有點(diǎn)難，我想了好久，你別管了?！?/br>
    “程哥你真的好愛學(xué)習(xí)哦，午休時間都不放過，都要用來做題，”江明浩有些驚訝地說，“一道難題？什么題能難住你？”

    “很難?！背碳螛涑蠲伎嗄樀爻錾?。

    趁著他心神不定的當(dāng)兒，江明浩搶到了那張紙：

    “讓我也見識見識難住清華高材生的題！”

    他抓住紙橫看豎看，納悶地問：

    “什么呀，四則混合運(yùn)算叫難題？”

    “唉，”程嘉樹伸出一條臂膀，挎在江明浩的肩上，“我在算……200塊錢怎么花到月末？”

    “啊？你的意思……”

    程嘉樹環(huán)顧四周，見屋里沒有別人，就解釋道：

    “我本來想快點(diǎn)掙一些錢，接這個項(xiàng)目的時候，預(yù)計(jì)四月拿到工資，誰知咱們這個項(xiàng)目太拖拉，可能要拖到五月底，整得我很被動啊！之前我算得好好的，以為能早點(diǎn)發(fā)錢呢，一下子沒控制住，花多了，超出了預(yù)算……剛才我清理了所有的財(cái)產(chǎn)，本月的生活費(fèi)只剩200多塊，還好剛充完飯卡。其實(shí)我也可以預(yù)支下個月的生活費(fèi)，但到了下個月不還得發(fā)愁嗎？我不打算寅吃卯糧，五月的錢不能動，這個月挺過去就好了?！?/br>
    “程哥，你怎么不早告訴我？”江明浩心酸地說，“我借給你吧?！?/br>
    “不用！我馬上就算好該怎么花了，能撐到月底的。說實(shí)話，我每個月的基本生活費(fèi)都不超過五百，余下的錢都用在別的地方了，所以你不必?fù)?dān)心，我不會餓肚子的……”

    “可是，萬一你們班里聚餐呢？萬一有什么應(yīng)酬需要用錢呢？”江明浩轉(zhuǎn)身去找自己的錢包。

    程嘉樹站在原處，為難地說：

    “這……這倒是，我只能盼著別有什么事?！?/br>
    江明浩拿出五百塊錢，塞到他手里：

    “我只帶了這些現(xiàn)金，你等我，我到樓下銀行再取點(diǎn)兒——”

    “不要，夠了！”程嘉樹拉住他，攤開那幾張紙幣，只留下了兩張，“就算有集體活動，二百也夠了，我真的花不了很多，這些你拿回去?！?/br>
    他把錢塞進(jìn)江明浩的手心，將他的手握成拳。江明浩自知拗不過他，就沒有掙脫，傷感地念叨著：

    “程哥，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下個月我就還給你，你別哭哦?！背碳螛湎攵核Γ爸x謝你，二百真的夠用啦……要不，你再借我56塊，湊個整？”

    江明浩果然笑了起來，捶著桌面說：

    “程哥，真有你的……”

    程嘉樹不經(jīng)意間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劉敬平沉著面孔站在他們身后。臉上的笑意還未退去，他輕快地打招呼道：

    “你回來啦？”

    劉敬平?jīng)]理他，走回自己的工位，把手機(jī)粗暴地往桌上一丟。

    “他怎么了？”江明浩用唇語問程嘉樹。

    程嘉樹搖搖頭，聳了聳肩。

    下午，他到走廊里打水時，快步趕來的劉敬平反手將他按在墻上，質(zhì)問道：

    “你為什么寧可跟江明浩借錢也不跟我借錢？”

    程嘉樹感到好笑，淡然回答：

    “誰會跟陌生人借錢？”

    “小程程，我恨你，”劉敬平按著他，死死地掐住他的兩臂，眼含淚花，激動而悲痛地喊道，“我恨你……我恨你！”

    程嘉樹玩世不恭地?fù)P起嘴角：

    “無所謂啦。”

    “你壞透了，你就想折磨我，就想看我難受！”

    “我聽不懂你的話誒！”程嘉樹笑容絢麗地看著劉敬平傷心欲絕的臉，“這是什么表情？好像要英勇就義的一樣。你恨我對吧？我就喜歡看你咬牙切齒又干不掉我的樣子……哈哈，你能把我怎么樣？你咬我??？”

    劉敬平悲憤地瞪了他兩秒鐘，一把摟住他，張嘴就啃上了他的脖頸。

    程嘉樹睜大眼睛，又驚又痛地慘叫出聲：

    “啊——你還真咬啊！松手，不，松口！”

    劉敬平閉上雙眼，把他箍在懷里，咬住他頸項(xiàng)的一側(cè)就不放開。程嘉樹好不容易才推開他，跑回辦公室放下水杯，歪著脖子問江明浩：

    “快幫我看看，咬成什么樣了？”

    江明浩驚恐地替他檢查著：

    “咬的？誰咬的？”

    “劉敬平！”

    “沒破皮，沒出血，不過程哥你快去洗洗吧，消消毒?！苯骱菩毖垲┲鴦傔M(jìn)屋的劉敬平。

    程嘉樹奔去洗手間了，劉敬平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到椅子里，舔了舔嘴唇說：

    “君子動口不動手。”

    程嘉樹清洗完回來，慍怒地問：

    “你……你屬狗的啊？”

    “屬猴的。”劉敬平滿不在乎地答道。

    “劉老弟你真行，還會咬人，你是小孩子啊？”江明浩諷刺他，“程哥要記得去打狂犬疫苗噢！”

    “很明顯嗎？”程嘉樹問謝盈盈借來鏡子，焦急地照著脖子，“今晚我要和女朋友一起吃飯的啊，慘了慘了，千萬不能讓她看見……”

    江明浩壞笑著對劉敬平說：

    “嘖嘖，老弟，你咬他都咬出種草莓的效果了……現(xiàn)在發(fā)紅，過會兒就該變紫了?！?/br>
    “天哪！不活了，”程嘉樹哀嘆，“靜雪要誤會的。劉敬平，都是你惹的禍！到時候你向她解釋！”

    “沒問題?！?/br>
    “不行，我不能讓她知道，看你不懷好意的表情，肯定越描越黑，”程嘉樹舉起手機(jī)，“我就說今天實(shí)驗(yàn)室有事，沒法一塊兒吃飯了……”

    劉敬平奪下他的手機(jī)：

    “用不著，怕什么？我找個東西幫你擋一擋不就行了么？”

    他從包里取出一條精致的暗色絲巾，環(huán)過程嘉樹的脖子，慢慢地為他系好。

    程嘉樹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這條絲巾涼涼的，滑滑的，戴著很舒服，但他還是略帶怨念地咕噥道：

    “會不會顯得有點(diǎn)娘娘腔??？”

    “不，”劉敬平凝神欣賞著他，“你戴上絲巾的樣子真好看?！?/br>
    “你倆夠了，”江明浩笑哈哈地調(diào)侃道，“基情四射啊！”

    “啊呸！”程嘉樹對劉敬平怒目而視，“都怪你！你少這樣瞅我……”

    劉敬平?jīng)]開口，上前一步，靠近他的臉，他嚇得連忙跑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