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西西弗斯要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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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敬平找到程嘉樹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他躲在一間空無一人的小教室里,魔怔了一般地敲著鍵盤,寫一段刪一段,發(fā)狠地折騰自己。 “吳經(jīng)理在群里說的話你看見了嗎?”劉敬平怒氣沖沖地問。 “看見了?!背碳螛涞鼗貞?yīng),心如止水,面若靜潭。 “他中了什么邪?”劉敬平大發(fā)脾氣,“咱們辛辛苦苦地通宵加班趕出來,他卻突然說,他也覺得加了那個(gè)功能不太好,特么的不要了?。∷缯f??!我日他先人板板……” 他破口大罵著,忽然覺得不對勁兒——程嘉樹一言不發(fā),只是不停地寫著代碼。 “你不生氣嗎?” “生氣?!?/br> “你怎么不罵?” “懶。” 劉敬平這才意識到程嘉樹果真懶懶的,一絲表情也沒有,連說話都沒什么力氣了。 “你怎么了?”劉敬平搖搖他的肩膀,湊到電腦前,“有心事嗎?你居然跟我一樣,在難過的時(shí)候?qū)懘a?唉,這么做完全沒用,我告訴你,想用寫代碼分散注意力不太可能,我試過。所以該哭還是得哭……” “你也曾像我這樣難過嗎?” “當(dāng)然?。 眲⒕雌降哪樕⑽Ⅶ龅?,“說不定比你還難過呢!” “咱倆難過的原因肯定不同,難過的強(qiáng)度沒法比。”程嘉樹停止敲擊鍵盤,雙目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我是因?yàn)榕恕眲⒕雌絿@道,“愛而不得,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br> “我也是因?yàn)榕?!”程嘉樹?cè)過身對著他,“你說,愛而不得,和愛了卻沒有安全感,哪個(gè)更讓人感覺無力?” 劉敬平定定地凝視他片刻,恍然大悟: “原來你和我meimei鬧別扭了啊!她不是世界上最能給你安全感的人嗎?” 程嘉樹低頭活動(dòng)著手指: “可能我太沒出息了,想太多了……” 劉敬平見他將手重新放到鍵盤上,就嚷起來: “喂!你怎么說話說半截?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我才不相信是我meimei的錯(cuò),她愛你愛得那么深,八成是你的問題!” “沒錯(cuò),是我的問題,”程嘉樹一口承認(rèn),“都怪我嘴欠,多說了一句話。” 他把兩個(gè)人吵架的起因經(jīng)過通通講給劉敬平聽,劉敬平聽完,在他的肩上使勁兒一拍,語重心長地說: “你活該呀!” 他見程嘉樹濃眉一揚(yáng),便進(jìn)一步說道: “你完全是自作自受啊!光天化日作大死,說的就是你。我meimei那么堅(jiān)定地愛你,為了你什么都可以舍棄,你特么的一個(gè)勁兒拆臺。愛情是兩個(gè)人的事,你動(dòng)搖了誰來支持她?” 他說得激動(dòng),抓住程嘉樹的衣領(lǐng),把他按在身后的墻上: “信不信我把你這么帥的臉揍開花啊?你特么的又懦弱又矯情,我劉敬平怎么會喜歡你這種人?就算是上天寫好了劇本,設(shè)定了結(jié)局,我特么覺得不合心意也要推翻它!神煩宿命論,太令人絕望了,我偏要挑戰(zhàn)命運(yùn)!你也說過老天都無法把你們分開,現(xiàn)在竟然搬出傻逼才信的星座論了!我問你,你真的相信星座嗎?” “不相信?!背碳螛淙嗡约阂粋?cè)的肩膀,閉上了眼睛。 “你相信宿命嗎?” “不完全相信。” 劉敬平更希望聽到的是“完全不相信”,聽他這樣回答,不由得扣緊了手指。程嘉樹感到肩膀有些疼,卻也沒掙扎。 “你相信一個(gè)人的出生,可以決定他的未來嗎?” “相信?!?/br> 劉敬平猛地在程嘉樹臉上砸了一拳,把他的頭打偏過去,接著怒吼道: “你還是相信星座!我要替靜雪教訓(xùn)你!這么好的女孩,你不信她,居然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我沒有不相信她,”程嘉樹絲毫不反抗,眼里流出nongnong的悲愁,“我只是相信伴隨投胎那一瞬間而來的命中注定……你一出生,就擁有一切;我出生了,什么也沒有……誰來解釋這些呢?如果沒有輪回,你我的生命都從零開始,那么為什么連開端都有云泥之別?不信命嗎?你給我一個(gè)理由不相信!” 劉敬平呆住了,緩緩松開手,愣了一會兒后,他突然將程嘉樹抱住,哽咽著說: “對不起!我是不是把你打疼了?” “其實(shí)你最沒資格教訓(xùn)我,”程嘉樹推開他,在自己的臉上隨便揉了兩下,“但你說代表靜雪打我,就當(dāng)是她打的了。” “不行,你再打回來吧。”劉敬平偏過腦袋,把半邊臉亮給他。 “滾犢子!”程嘉樹苦笑著推他一把,“對了,你怎么和當(dāng)年的王金昊說一樣的話?他也罵我是個(gè)懦夫,還說心愛的人的幸福,要自己努力去實(shí)現(xiàn),如今你又逼我挑戰(zhàn)命運(yùn)……” “我是我,我是劉敬平!誰稀罕和他一樣?” “當(dāng)然不一樣,”程嘉樹撇嘴道,“他不會打我?!?/br> 劉敬平嬉皮笑臉地說: “打是親罵是愛,我跟你更親。” “親個(gè)鬼呀!”程嘉樹哀嘆,“我他媽真倒霉,誰都打我,一個(gè)個(gè)還打得理直氣壯的——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問靜雪當(dāng)初為什么不選擇你,她‘pia’地給我一耳光,扇得賊響……” “臥槽,活該?。 眲⒕雌教饋砗暗?,“打你都是輕的,你褻瀆了我meimei的感情!得,你這話氣著我了,我也想揍你!” 他再次揪住程嘉樹的領(lǐng)子,倏地撞見他眼里深隱的傷痛,就坐下來,摟著他的肩: “小程程,你知道我們?yōu)槭裁创蚰銌幔繉?shí)在是恨鐵不成鋼?。壑钬?zé)之切,你明白嗎?” “你誰呀?”程嘉樹白了他一眼,“臭不要臉的,還擺出兄長的架子來了!” “我本來就是你哥,我比你大!”劉敬平專橫地說。 程嘉樹沒反駁,默然垂下睫毛,很久才開口: “就算我錯(cuò)了,我改就是,打我罵我都行,可她不該輕易地說分手呀!之前鬧矛盾,靜雪也沒對我說過分手,哦,嚇唬我的那次不算。這回她鐵了心要跟我分手,至于嗎?” “我meimei口是心非,”劉敬平勸解道,“她說分手,那絕對是撒嬌,要你哄她呢。女生這種話別往心里去?!?/br> “奇怪,”程嘉樹嘟噥著,“靜雪口口聲聲討厭什么‘出生決定論’,大概是反對宿命論的吧?但她當(dāng)時(shí)說……有件事是命中注定,人不能和命定的緣分抗衡,這才引起話題的。我順著她的話一說,她突然就生氣了。” 講到這兒,他攤開手,抱怨道: “你瞧,她多不講道理!宿命論是她提的,反宿命論也是她提的,她,她這邏輯能自洽嗎?” 劉敬平夸張地驚喊: “不是吧?你跟女生談邏輯?還想講道理?怕是要單身……” 然后,他煞有介事地說: “和女生相處,記住一個(gè)公理:女生只看態(tài)度,態(tài)度對了,邏輯不重要。你擺出至死不渝地愛她這種態(tài)度來,靜雪才不管宿命不宿命的,肯定也沒心思討論這類哲學(xué)問題了?!?/br> 頓了頓,他看著仔細(xì)傾聽的程嘉樹: “靜雪說的什么事是命中注定的?。棵ǖ木壏种甘裁??我沒太聽懂。” 程嘉樹有點(diǎn)心亂,期期艾艾地答道: “這……這個(gè),其實(shí)……這個(gè)不是重點(diǎn),忽略,忽略……” “不能忽略呀!” 程嘉樹瞥了凝神琢磨起來的劉敬平一眼,心煩意亂地敲鍵盤,慌慌張張地逃避著什么。 劉敬平看了一會兒屏幕,開玩笑說: “你在玩啥子?寫多少刪多少,扮演西西弗斯么?” “西什么?”程嘉樹隨口問道,又刪了幾行代碼。 “西西弗斯是希臘神話里的人物,他觸犯了諸神,被罰去推石頭。他把一塊巨石推到山頂,然后那石頭就會滾下來,他就只好再推,周而復(fù)始,無休無止……就像你,寫了又刪,刪了再寫……” 程嘉樹一愣,馬上按亮了手機(jī),打開微信: “就是《西西弗斯的神話》里的西西弗斯嗎?你別告訴靜雪哦。我不懂什么出生決定論,就想問問和靜雪走得近、了解她的朋友,搞清楚她生氣的點(diǎn)在哪兒。問方若璇是不行的,她沒準(zhǔn)會慫恿靜雪再去鵲橋發(fā)帖子……” 劉敬平露出詭異的微笑,程嘉樹用胳膊肘碰碰他,又氣又無奈地說: “發(fā)帖子準(zhǔn)沒好事!說不定會遇到另一個(gè)劉敬平,有一個(gè)就夠煩的了!再來一個(gè),我得瘋!” 然后他把手機(jī)遞過去: “所以我就問楚云姝了。她聽了之后,建議我了解一下靜雪的思想,比如,她喜歡加繆,我最好看看這篇《西西弗斯的神話》……” “這年頭,不多看點(diǎn)書都沒法談戀愛了,”劉敬平笑道,“當(dāng)初為了追云姝,我不僅讀了黑格爾,還讀了尼采啊,海德格爾啊……” “你讀懂了嗎?” “懂……個(gè)屁!”劉敬平沮喪地說,又好奇地問他,“云姝推薦加繆的這篇,你讀了嗎?” “還沒?!?/br> “一起讀吧?” 程嘉樹在電腦上查到了那篇文章,兩個(gè)人讀了一會兒,劉敬平忍不住念出聲來: “荒謬的人說‘是’,但他的努力永不停息。如果有一種個(gè)人的命運(yùn),就不會有更高的命運(yùn),或至少可以說,只有一種被人看作是宿命的和應(yīng)受到蔑視的命運(yùn)。此外,荒謬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那個(gè),你看懂了嗎?” “他爬上山頂所要進(jìn)行的斗爭本身就足以使一個(gè)人心里感到充實(shí)。應(yīng)該認(rèn)為,西西弗斯是幸福的?!背碳螛淠钔曜詈笠痪?,看看劉敬平,“半懂不懂的。” “哎,反正啊,你總要奮斗嘛!”劉敬平瀟灑地一揮手,“你的出生不是你自己選擇的,時(shí)間和地點(diǎn)都由不得你,塞給你什么樣的家庭都是隨機(jī)的呀,給你你就接著吧。你覺得不滿意,可以通過后來的努力去改變,可以主動(dòng)追求幸福,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的渴望有多強(qiáng)烈,你的愛有多深啰!我不相信星座,因?yàn)樗挥晌易约哼x擇,好像我必須按照某種規(guī)定去戀愛,去生活,特么的憑什么呀?如果有上帝,我肯定對他說: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沒活成你想看到的樣子,但是我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想控制我?沒門!” 他恨恨地繼續(xù)說: “我和水瓶座的女生不合適?我偏不信邪!若璇說,命中注定是人們?yōu)榱苏f服自己而假造的言辭。其實(shí)對這種說法我也是選擇性相信的,符合我心意的緣分,我就希望它是命定的,不符合我的意愿了,我就一律看成是歪理邪說,哈哈。老子沒有信仰,開心就好。小程程,我問你一句啊,開個(gè)玩笑,如果算命的說靜雪跟你八字不合,她會克你,你該怎么樣?” “那就讓她克死我好了,”程嘉樹毫不猶豫地說,“沒有她我就不幸福,活著也沒什么意思?!?/br> “這不就行啦?你這種態(tài)度,為什么不讓她知道?” “是啊,”程嘉樹反思著,“一定是我最近太忙,冷落了她,沒有多說些情話……” “愛情不是一次性的,你要隔一段時(shí)間就搞點(diǎn)浪漫,反復(fù)向她證明你愛她?!眲⒕雌窖普T道,“軟件也不是做出來就完事大吉了呀,還得不斷升級呢!” “你說得頭頭是道,怎么沒見你搞定方若璇?” 劉敬平臉色一暗: “她不相信我,不愿意交出她的心。再說,她可能有個(gè)白月光——我打算哪天把那家伙從她心里拖出來……” 程嘉樹看看顯示屏,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我已經(jīng)知道怎么和靜雪說了。現(xiàn)在我突然感覺,我就是西西弗斯,而且……是幸福的。” “西西弗斯,咱們該吃晚飯了!”劉敬平伸伸懶腰。 “走,我請你?!背碳螛潢P(guān)了電腦。 “干嗎要你請?” “我說過,和我加班就請你吃飯。” “可是我剛才打了你,為了賠罪,還是我來吧?!?/br> 程嘉樹忽然覺得委屈,賭氣答應(yīng)了: “行,你請!” 劉敬平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說道: “我特喜歡你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不痛快了就表達(dá)出來,你還是任性一點(diǎn)比較可愛?!?/br> 對方收拾著書包,沒理他。 “你能吃辣的嗎?” 程嘉樹略一思索: “不僅想吃辣的,還有點(diǎn)想喝酒?!?/br> “太棒了!我也想!”劉敬平興奮得不能自已,“五道口有一家火鍋店,味道不錯(cuò)。今晚咱們不醉不歸!” “可是明天還有課……” “那咱倆只好互相監(jiān)督,少喝點(diǎn)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