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我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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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一座煙雨小城,一對兄弟正挽著高高的褲腳站在溪水里,低頭俯身,雙手在水草中翻動。 “弟弟,快看我這次捉到了什么?”年紀稍長一點的哥哥,緊閉的雙手正從水里緩緩提起。 “快讓我看看是什么魚?”弟弟興奮的望著哥哥的手,頭也的向著哥哥的手掌靠了過來。 手掌張開,一只青蛙“嗖”的從里面蹦了出來,把弟弟嚇了一跳,險些跌倒在水里,幸好哥哥一把將弟弟的胳膊拉住。 弟弟甩開哥哥的手,有些惱怒的說道:“你這家伙,就是個混蛋!” 看見弟弟被突然蹦起的青蛙嚇得心有余悸的樣子,哥哥笑的前仰后合,指著弟弟說道:“你還真夠膽小的!” 弟弟被哥哥的譏諷徹底激怒,作勢要撲向哥哥,哥哥身子微微后仰,連忙擺手說道:“剛才我逗你的,你別跟我急,我剛才摸到水底泥里還有個好玩的!” 弟弟停下報復(fù)動作,將信將疑的說道:“是什么?你要再敢耍我,我跟你沒完!” 哥哥低身重新把手伸進水里,緊接著雙手再次緊握著提出水面。 弟弟這次并沒有把頭湊過來,只是用眼睛全神貫注的盯著。 哥哥瞧弟弟這幅摸樣,也不再逗他,隨即張開手掌,一個棱角分明的木頭小人赫然出現(xiàn)在掌中。 弟弟從哥哥手中拿過木頭小人,越觀瞧越喜歡,于是開口道:“哥哥,這個小人給我吧!” 哥哥把手上的水向弟弟一甩,說道:“怎么可能給你,讓你玩玩就行了,你不要貪得無厭!” 還沒等我弄清楚眼前的場景是怎么回事,場景猛然一變,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座溫馨的小木屋。 屋子里燭光閃閃,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大蛋糕上插著七根蠟燭。 在弟弟的閉上眼睛許了愿、一口氣吹滅所有蠟燭之后,哥哥神秘的從褲子口袋里拿出那天在溪邊撈到的那個木頭小人,交到了弟弟手上。 弟弟興奮的叫道:“哥,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哥哥看著弟弟,又望了望團坐在一起的父母,笑而不語。 弟弟拿著木頭小人,仔細端詳了一下,說道:“哥,這小人比以前更光溜了!” “我怕這木頭的棱角扎著你的手,就重新用小刀修了修,你看,我還被刀割破了手指?!备绺缫贿吷斐瞿歉軅氖种?,一邊繼續(xù)說道:“你沒看到這個木頭小人腦門上那個紅色的污跡嗎,就是我的血滴染在了那兒!” 緊接著,場景像是看電影按動了快進鍵,開始飛速的閃過一幕幕鏡頭:兩兄弟夏天還是會去溪邊捉魚,捉回來的魚有的拿來養(yǎng)有的拿來燉湯;冬天坐在木屋里吃著小火鍋,然后睡覺的時候鉆到一個被窩。 兄弟倆一起玩耍,一起學(xué)習(xí),但是每當?shù)苄謨煞謩e拿出自己的學(xué)習(xí)成績單交給父母看,父母總是很滿意的看著哥哥,卻十分嚴厲的訓(xùn)斥著弟弟。這樣的場景一遍又一遍的被重復(fù),但卻不是重復(fù),因為我看到兄弟倆的身高在日益長高。 就在一日放學(xué)后,弟弟被父母再次訓(xùn)斥之后,獨自一人跑到自家的倉庫里,一手攥著哥哥送給自己的木頭小人,呆呆的靠著木柱子坐著,低著頭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語道:“哥哥,為什么你會那么優(yōu)秀?!哥哥,為什么你會那么優(yōu)秀?!……” 許久,弟弟的頭緩緩抬起,淚眼模糊的沖著手里木頭小人嘆道:“如果家里沒有哥哥該多好!如果沒有哥哥,也許父母就不會訓(xùn)斥我了!”說完,弟弟發(fā)現(xiàn)手里的木頭小人的眼角似乎正非常隱晦的微微擴大,嚇得弟弟慌忙揚手將木頭小人狠狠的扔了出去。 舉頭三尺有神明,沒過多久,哥哥竟然真的沒了——詭異的吊死在自家的倉庫里,在哥哥殞命之處,弟弟發(fā)現(xiàn)了那個木頭小人,木頭小人變得有些發(fā)灰,并且似乎在對弟弟笑。 其實兄弟倆的感情很好,只不過是因為學(xué)習(xí)的優(yōu)劣不同,所以才有了一點隔閡,年少無知的弟弟說了年少無知的話,他沒有意識到正因為自己的話,哥哥才會詭異的死去。那日他沒有注意到,在他握著木頭小人說出的話之時,那句“如果家里沒有哥哥該多好”已然成了一句詛咒,那句詛咒傳到木頭小人耳里。 弟弟并沒有再次扔掉詭異的木頭小人,畢竟這是哥哥曾經(jīng)送給自己的禮物,現(xiàn)在哥哥走了,只剩下木頭小人可以懷念哥哥了。 哥哥死后,父母對弟弟的關(guān)注并沒有增加,由于哥哥的死去,父母有些心灰意冷。失子之痛難以抹去,對于之前家里的其樂融融的氣氛,現(xiàn)在蕩然無存。 對于哥哥真正死因毫不知情的弟弟再次對著木頭人偶自言自語道:“失去哥哥,家里都變了,我真的很后悔,但是后悔有什么用,父母難道就沒有后悔的事情嗎?也許他們自己體會過后悔的感覺之后,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對我了!” 詛咒再次成真了。 父母的感情一直很好,可是最近卻是沒有緣由的老是吵架,這一天午飯時間,父母吵得更兇了。 “你別和我吵了,再吵我就去死!”父親拿著一瓶白酒,頹喪的低頭說道。 母親忽的從炕上跳將起來,指著父親的鼻子罵道:“你真的死了不就好了,死了清凈!全給我死了算了!”說完,母親領(lǐng)著小兒子李志良摔門而出,留下父親一人呆坐在餐桌前。 待到母親與李志良再次回到家時,眼前的一幕讓母子兩徹底驚呆了。 父親真的死了,滿屋子都充斥著刺鼻的農(nóng)藥味兒,他喝下了整整一瓶子敵敵畏。 母親是愛父親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對自己深愛的丈夫說那樣的話,沒想到樣一句惡毒的話,竟然成了她對至愛之人的訣別話,令她悔恨一生。 年幼的李志良緊緊握著的的木頭小人,像是忽然動了一下,李志良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小人的眼角再次有著張大的趨勢,一種驚恐的念頭在其心中慢慢升起。 一家四口,現(xiàn)在就只剩李志良與母親相依為命,李志良不敢再對木頭小人說對家人不敬的話了,他害怕自己說的話再次應(yīng)驗,將自己的母親也害死。 許久不和木頭小人說話的李志良,寒假前的一天心血來潮,想到如果自己的學(xué)習(xí)成績好一點母親是不是就可以笑一笑了,于是對著木頭小人說道:“要是我這次考試能考到全班前十名,該多好??!” 結(jié)果是,他真的考了全班的第十名,這對于他這個一直平庸的學(xué)生來說,簡直是做夢都不會想到的。 下一次考試之前,李志良又對木頭小人說道:“我要考全班第一!” 結(jié)果,愿望真的有一次實現(xiàn),他真的考了全班第一! 接下來是第三次考試,但是卻不靈了!木頭小人先前逐漸張開的眼角在慢慢的變小,直至閉合 “我要考第一!”結(jié)果,沒變化! “我要考第三!”結(jié)果,沒變化! “我要考第五!”結(jié)果,沒變化! “我要考第十!”結(jié)果,沒變化! “怎么回事?!”李志良心中著急,想不通這是怎么回事。 直到一天夜里,李志良做了個奇怪的夢,夢境中滿是黑色霧氣,霧氣濃重的讓人分不清方向,就算手指伸到眼前都無法看清。 黑色霧氣中,出現(xiàn)了木頭小人的臉,那張臉由遠及近,逐漸放大的可以罩住一片天地,隨即傳來一個小孩子的聲音:“一條普通人命的靈魂獻祭,只夠?qū)崿F(xiàn)一個愿望!” 這句話一遍一遍的充斥著李志良的耳膜,黑色霧氣也在不停的通過七竅涌進李志良的體內(nèi),憋的他喘不過氣來。 被噩夢驚醒的李志良,發(fā)現(xiàn)自己滲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認,哥哥與父親的死與自己脫不了干事,雖說是無心之語,但是卻釀成大禍。 自己兩次的考試成績,竟然是靠父兄的兩條人命換來的,此刻的李志良覺得自己真的不配再活在這個世界之上。 極度的悔恨與自責,像染著劇毒的鋼釘,一顆顆深深的釘在李志良的靈魂深處。 “是我害了你們!”自殺的念頭升起,李志良絕望的走進家里的倉庫,在哥哥吊死的位置停了下來。 當脖子伸進粗糙冰冷的繩套后,李志良沒有一點猶豫,猛的蹬掉了腳下的凳子。 許久,耳邊傳來母親的聲音:“小良,你這是在干什么!” 李志良微微睜開眼,痛苦的說道:“mama,我有罪,是我詛咒死了哥哥和爸爸!” 母親先是一愣,轉(zhuǎn)而又哭了起來,說道:“別說傻話了,你哥哥和父親都是自殺的!現(xiàn)在你死了,他們也不會活過來!你留下mama一個人怎么活!”母親的話,讓李志良一下子清醒過來,是啊,就算是贖罪,也不能現(xiàn)在死掉,那樣母親也成了自己詛咒的受害者。 之后的李志良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對母親孝敬非常,也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孝子。 但是,李志良心里的愧疚一點都沒有減少過,只求在母親百年之后,終結(jié)自己的生命。 對于那個木頭小人,李志良想過很多辦法將其毀掉或者丟棄,但是都沒能成功,每次木頭小人都會重新回到他的身邊,像一只惡魔一直依附在自己身邊,自己倒像是成了這只惡魔的眼睛,隨時準備著睜開眼吞噬他人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