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藏起獠牙（三更）

    王后被廢是蜀國近年來最叫人咂舌的大事，百姓們議論紛紛，差點將整個內(nèi)宮的骯臟陰暗都議論出來，幸好，十公主的大婚不日到來，雖然丑事更容易成為人茶前飯后的談資，可喜事到底存著吉祥如意之意，而公主的大婚更讓百姓們愿意粘粘喜氣。

    眼看著到了五月末，宮里最為要緊的事便是鳳念蓉的大婚，淑房殿早就被裝點一新，而孫岑也在極力的cao持此事，畢竟是蜀國第一個出嫁的公主，且蜀王宮也多年沒有這樣的大喜事了，自然是要極盡盛大熱鬧才行，當(dāng)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淑房殿的時候，其他地方難免的就會有些疏忽，而剛剛好，鳳曄就是在等著這些地方的疏忽——

    “公子，霜雪臺那邊松散了很多，膳房那邊都在準(zhǔn)備六月初三的大宴，眼下霜雪臺的飯食被移到了小廚房，平日里只有一個人做飯送飯，雖有侍衛(wèi)巡邏，可盯不住的。”

    說話的是嘉宸殿的老太監(jiān)張喜，除了柳濟，他也算跟在鳳曄身邊時間最久的了。

    鳳曄聽到這話瞇了瞇眸子，眼底閃過兩分猶豫，“有下手的機會嗎？”

    張喜點頭，“有，只要公子一聲令下，必定能一擊即中?！?/br>
    鳳曄眼底的猶豫更深，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可他卻也沒忘記朝夕的叮囑，朝夕要他等一等，雖然他心底已經(jīng)認(rèn)定了段錦衣就是兇手，可朝夕他也是相信的，哪怕他動過一絲絲的懷疑念頭，甚至不喜歡朝夕為段錦衣“開脫”，可是如果他真的動手了，朝夕會生氣的吧？

    鳳曄撐著腮，“除了膳房那邊，霜雪臺外面的守衛(wèi)可森嚴(yán)？”

    老太監(jiān)忙點頭，“守衛(wèi)還是森嚴(yán)的，是御林軍守在外面。”

    鳳曄搖了搖頭，“繼續(xù)盯著吧，再等等，不急在一時。”

    張喜當(dāng)年受過柳良人的恩惠，所以才甘愿留在鳳曄身邊這么多年，雖然位分不高，可卻是在這里最久的侍從，他知道鳳曄的想法，在他心底，也想早日為柳良人報仇，再加上他待柳濟就像待自己的兒子一般，柳濟一死，他的憤懣也可想而知。

    “公子為何還要等？老奴覺得機會已經(jīng)到了?！?/br>
    鳳曄嘆了口氣，“二jiejie說……兇手可能另有其人?！?/br>
    張喜眉頭微皺，然后才語重心長的道，“公子，奴知道搖光公主對您是好意，可是段錦衣罪大惡極死有余辜，春日宴上的火或許就是她放的，不管兇手是不是她，這么多年做下那么多惡事她也該死了，公子，只怕等十公主出嫁之后就再沒這樣的機會了?！?/br>
    鳳念蓉六月初三出嫁，到時結(jié)束聲勢浩大的送嫁之后鳳欽還要大宴群臣，因此這些日子膳房是最忙的，而六月初三之后，膳房就輕松下來，到時候段錦衣的膳食得有兩個人看著，就很難找到機會下手了，張喜有些焦急的看著鳳曄，鳳曄被他的話說動幾分，眉目之間染上焦躁，“可是……二jiejie說了要等一等，說害怕把我自己套進去……”

    “公子放心，這樣的臟事兒哪里能讓公子動手，自然是老奴，到時候哪怕敗露，老奴這條命要不要都無所謂了，只要能為良人報仇雪恨……”

    張喜說的大義凜然，鳳曄卻是搖了搖頭苦笑，張喜是他的人，別說他不會讓張喜就這么白白送了性命，便是張喜到時候全認(rèn)下，別人也會繼續(xù)懷疑到他頭上。

    鳳曄拳頭握緊又分開，分開又握緊，如此來回了不知多少次還是搖了搖頭，“等一下，再等幾日，我答應(yīng)了二jiejie了，總之，咱們不能讓段錦衣就這么了了?！?/br>
    張喜嘆了口氣，“好，那就聽公子的?！?/br>
    鳳曄點點頭，也暗暗松了口氣，“這幾日宮里都在cao心十公主大婚的事，咱們的動作也別太明顯了，免得叫人看出別的端倪來。”

    張喜連聲應(yīng)下，然后又推門出去了，鳳曄站起身來，也走出了嘉宸殿，覃希見他出來連忙跟上，本以為他要去霜雪臺，卻不想鳳曄腳下方向一轉(zhuǎn)卻是往長秋宮的方向而去，宮道之上侍從們來來往往，鳳曄好似隨意的溜達著，目光卻不時的往長秋宮的方向瞟，看來看去又皺著眉頭苦思冥想，仿佛是在想孫岑到底有沒有可能是幕后兇手似的。

    鳳曄本是隨意的轉(zhuǎn)轉(zhuǎn)，可又往前走了幾步卻剛好看到孫岑從長秋宮正門口出來，鳳曄有些做賊心虛，第一反應(yīng)便是轉(zhuǎn)過了身去，奈何前面孫岑已經(jīng)抬眸看到了他。

    于是孫岑笑著輕喚道，“十三公子怎么來了？”

    鳳曄咬了咬牙又轉(zhuǎn)回身來，面上一派天真爛漫之色，“給夫人請安。”

    孫岑身后跟著幾個侍從，她轉(zhuǎn)頭交代了侍從一句什么話，待那侍從應(yīng)聲走開之后孫岑才朝著鳳曄走過來，微微彎身道，“怎么過來了？”

    這里是長秋宮的門口，鳳曄實在是說不出別的理由，于是擰了擰眉有幾分躊躇的道，“十三……十三過來想問問夫人……柳濟的事有別的消息了嗎？”

    孫岑面上閃過訝色，隨即又笑若扶風(fēng)的道，“十三公子怎么想著來問我不去問你父王？”

    鳳曄搖搖頭，“此事事關(guān)重大，十三害怕父王怪罪。”

    孫岑恍然，隨即有些遺憾的道，“也是，不過來問我也是一樣的，不過我的答案可能會讓十三公子失望，因為段王后……不，段良人仍然不承認(rèn)柳濟是她下令殺的。”

    鳳曄早就知道這個消息，聞言還是閃出滿臉的失望。

    孫岑嘆了口氣，“或許，真的如段良人所言柳濟不是她殺的呢？”

    鳳曄微愣，他心底本也存了幾分懷疑孫岑的意思，按道理孫岑不是應(yīng)該說兇手就是段錦衣嗎，卻怎么順著她的話說了？鳳曄有幾分疑惑，“那夫人覺得柳濟是怎么死的？”

    孫岑又嘆一聲，“這可就說不清了，要么是她手底下人擅自動手的，要么便是旁人栽贓嫁禍的，這宮里啊，可不是十三公子想的那么簡單?！闭f著孫岑有些憐惜的看著鳳曄道，“十三公子在春日宴上生過亂子呢，眼下行事可要小心些?！?/br>
    鳳曄看著孫岑，只覺得朝夕對孫岑的懷疑簡直是無稽之談，孫岑若是兇手，會是那般蠢笨的交代出自己的兇手嗎？鳳曄搖了搖頭，顯然孫岑不是兇手！

    “這幾日宮里都在忙十公主的大婚，十三公子不要著急，或許過幾日廷尉府那邊就有其他的消息了，聽聞十三公子在跟著先生修習(xí)，這是好的，前日我還和王上提起，王上對十三公子這般上進也滿意的很。”頓了頓，孫岑又語重心長道，“還有啊，你父王那里，你要多去請安才好，不然讓你父王擔(dān)心呢。”

    這才是鳳曄心中的孫岑，溫和柔婉，是個慈愛親切的長輩。

    “知道了夫人，我會去的?！?/br>
    鳳曄乖覺兩分，語氣都柔順起來，孫岑看著十分滿意，贊賞的點點頭，“好了，你快回去吧，我還要去淑房殿安排些事情，你jiejie要出嫁，你也多去看看她?！?/br>
    鳳曄可不想去看鳳念蓉，于是隨意點點頭沒應(yīng)聲。

    孫岑抬手理了理鳳曄肩頭華服的褶皺，這才帶著一種侍從離開了。

    鳳曄站在原地看著孫岑的背影漸漸走遠，若有所思的對身后的覃希道，“這樣一個人，會是個藏著獠牙的笑面虎嗎？我覺得不會……”

    覃希在后搖了搖頭，“十三公子別忘記公主殿下的話?！?/br>
    鳳曄笑著點頭，卻依舊沒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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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6章 雪中送炭（一更）

    “夫人，真是奇怪，十三公子怎么來問您來了？”

    走過一個拐角離開了鳳曄的視線，玉畫忍不住的咕噥了一句，孫岑從前一直閉門不出，也不過是今年才開始外面走動的頻繁些，要說這宮里孫岑和誰交好，那可真是沒有，這位十三公子更是和孫岑不親近，既然這般，鳳曄有事會來找孫岑？

    鳳曄十分受寵愛，看起來整日里對誰都是一副天真笑意，可實際上這小娃娃卻心思精怪的很，反正玉畫不覺得鳳曄是哪種會來親近孫岑的人。

    孫岑聞言輕笑了一聲，“他只怕不是來問我的，只是剛好走過來被我撞見了。”

    玉畫眨了眨眼，“嗯？這里又不是去崇政殿的路，他來這里做什么？”

    孫岑眼珠兒轉(zhuǎn)了一圈，“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大抵對我這長秋宮存著什么疑問吧?！?/br>
    玉畫蹙眉，“對長秋宮存著疑問？”

    “是啊?！睂O岑興致頗好，“剛才我也說了，段錦衣到現(xiàn)在都沒有承認(rèn)柳濟是她下令殺的，我倒覺得可能真的不是她殺的，既然如此，那十三必定會懷疑別人，自然也可能會懷疑到我這里來，如果不是為了這個，我還真想不出別的?！?/br>
    孫岑并不知道朝夕對鳳曄說過的話，可她還是猜到了這一環(huán)。

    玉畫聞言嗤笑一聲，“這可真是，夫人也太好性兒了，竟然還為段良人開脫，這件事明明白白的就是段良人指使的，不然那徐嬤嬤怎么會一頭撞死，分明是替她的主子擋罪，眼下落了個死無對證，這才讓段良人在那霜雪臺好端端的待……”

    玉畫說著說著沒了邊兒，孫岑轉(zhuǎn)頭掃了她一眼她才趕緊停了。

    吐了吐舌頭，玉畫忙道，“是奴多嘴了?！?/br>
    孫岑正聲道，“雖然是良人，可也是主子的位分，這些話傳出去，旁人還不知我們長秋宮怎么想的呢，無論如何，王上做的決定都是對的。”

    玉畫忙“嗯”了一聲，“奴這嘴您是知道的，嘿嘿?！?/br>
    玉畫性子開朗活潑，一說起話來沒個邊兒，孫岑當(dāng)然知道，她微微頷首，有兩分嘆息的道，“你的性子和你jiejie可真是一個南一個北，全不一樣。”

    玉畫又笑起來，“jiejie性子柔婉沉穩(wěn)，和奴不一樣，不過jiejie和奴有一樣是一樣的，我們都好福氣，在夫人身邊侍候，前日見到j(luò)iejie，瞧著好了不少，多謝夫人的大恩大德?！?/br>
    孫岑搖了搖頭，“你們兩個是跟了我多年的，我照顧你們是應(yīng)該的?！?/br>
    玉畫聽著這話萬分動容，只將孫岑的恩德深深記在了心底。

    二人一路朝著淑房殿而去，遠遠的便看到淑房殿裝點的熱鬧一新，待走的近了，只看到進出的宮人，玉畫又忍不住的道，“這十公主馬上就要出嫁了，這宮里的兄弟姐妹也不常來坐坐，看著倒是熱鬧，卻也是凄涼的很……”

    她聲音壓得極低，孫岑這次倒沒有橫她一眼，只是打量了周遭一圈往里面走去，來往的宮人見她來了忙恭敬的行禮，半點不敢怠慢，孫岑人還未到正屋門口，得了信的鳳念蓉已從里面大步的迎了出來，“夫人來了，快請進……”

    孫岑笑著，任由鳳念蓉拉住她的手，二人相攜入門，孫岑和緩的道，“禮官和你對過那日的流程了？去宗廟那些禮儀都記住了嗎？”

    鳳念蓉頷首，“記住了記住了，夫人放一萬個心?！?/br>
    “你自小便是聰慧的，這些難不住你?！闭f著隨著鳳念蓉坐下，又接過鳳念蓉遞上來的茶，“今日過來除了看看是否都準(zhǔn)備齊備了之外還要給你看看新增改的單子?！?/br>
    說著看了玉畫一眼，玉畫忙遞上去一本小冊子，孫岑又道，“你說的那些我都盡量增添了，你看看，還有哪里需要修改的，有的話就繼續(xù)改，還有這么幾日得抓緊了?！?/br>
    鳳念蓉笑著接過，“夫人親自過目的，自然不會有——”

    話音至一半，鳳念蓉皺了眉，她已經(jīng)翻到了最后，最后幾頁是給隨從媵侍準(zhǔn)備的，鳳念蓉的媵侍之中其他的還好，媵妾只有朱嫣一人，除了朱府為朱嫣準(zhǔn)備的之外，王室也要為朱嫣準(zhǔn)備些東西，鳳念蓉皺眉的便是王室為朱嫣準(zhǔn)備的那一頁……

    朱嫣只是個媵侍而已，竟然不比她差多少。

    “嗯？怎么了？”孫岑放下茶盞，探身看了看鳳念蓉翻到的那一頁，只一眼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隨即失笑道，“這些都是表面上看著好看，其實她的東西全然比不上你的，這單子要交給趙國的禮官看的，不能跌了咱們蜀國的面子。”

    鳳念蓉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她明明一個字都沒有說，可是孫岑卻洞悉了她的想法，而孫岑這么一說，倒顯得她有些小氣了，其實她根本不打算說這一點，只是忽然看到這里皺了皺眉頭而已，面頰微粉，鳳念蓉將這頁翻了過去，“夫人說的在理，夫人放心，這是應(yīng)該的，嫣兒隨我去趙國那么遠的地方，的確該多為她備些嫁儀?！?/br>
    孫岑笑著點頭，“果然還是你最懂事了。”

    鳳念蓉笑意完美無缺，一雙眸子都成了彎彎月牙，因是如此，反倒是掩下了她眼底那些異樣的情緒，她又將冊子大概掃過了一遍，合起來滿是贊嘆的道，“都很好，很合我的心意，這些日子夫人事事親力親為，辛苦夫人了?！?/br>
    孫岑慢飲著茶，聞言嘆息道，“你是王上最疼愛的公主，也是第一個出嫁的公主，自然要盡善盡美才是，再說你是要去趙國做世子夫人的，這但凡有點什么差錯，豈不是讓你也不好做，所以啊，咱們要將這大婚之禮辦的熱熱鬧鬧風(fēng)風(fēng)光光?！?/br>
    鳳念蓉笑容加深，“有夫人安排，自然能一切都好。”

    孫岑有些憐惜的看著鳳念蓉，“只可惜你母親……那日我派人去問了，還是不太好，這女兒出嫁本該是母親親自送親的，可到了那日，怕是只有王上一人送了?！?/br>
    大殷的公主出嫁，不論母親在內(nèi)宮是何位分，到了那日都要親自送女兒上婚車，可是鳳念蓉的母親不是病了，而是瘋了，如此卻怎么都沒法子送親。

    一聽孫岑竟然想著讓自己的生母送親鳳念蓉一口氣頓時卡在了胸口，小臉也一剎那間白了，那是她盡善盡美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婚禮啊，設(shè)想一下如果到時候段美人來送親，她那瘋癲丑陋的樣子必定會讓她的婚禮成為個笑話，鳳念蓉艱難的吞咽了一下，笑意都僵住了，“母親身體欠佳，我大婚前日會去拜別的，這一去趙國，蜀國之內(nèi)還請夫人多多照顧?！?/br>
    孫岑點頭應(yīng)了，“這個你放心，這是自然的?！?/br>
    鳳念蓉呼出口氣，“有夫人在蓉兒就放心了，也不知母親往后能不能好。”

    孫岑笑笑，“你放心吧，還是會派太醫(yī)去盯著的，你母親的病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好了，到時候好了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br>
    想到自己母親的病能好，鳳念蓉并沒有多開心，她扯唇點點頭，轉(zhuǎn)而又說起了別的話題，二人東拉西扯一陣，孫岑不打算多留便提出了告辭。

    送著孫岑出了屋門，鳳念蓉在門口站了片刻才長長的呼出口氣去。

    “紫鳶，霜雪臺那邊都交代過了嗎？”

    這么一問，紫鳶當(dāng)即在后面點頭，“公主殿下放心，交代過了，咱們的東西也送進去了?！闭f著又一頓，“公主不是說眼下宮里是孫夫人掌宮了，怎么還……”

    “你知道什么？誰知道以后段氏會不會起復(fù)？”鳳念蓉轉(zhuǎn)身入了屋內(nèi)，“這個時候可是雪中送炭……”

    第377章 出嫁迷蹤（二更）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六月初三轉(zhuǎn)眼便至，連著幾日朝夕都未入宮，除了讓覃?？粗P曄之外便沒別的吩咐，她既不關(guān)心鳳念蓉的大婚，也暫時未再盯著霜雪臺，只是吩咐墨鴉去準(zhǔn)備了幾樣小禮物，而到了六月初三這一日，她方才帶著這幾樣小禮物入了宮門。

    今日是正禮，朝夕老遠的便看到宮門被布置一新，下了馬車步行入宮，朝夕徑直朝著未央殿的方向而去，她也是王室公主，雖然今日不是她的主角，但是她要跟著送親，朝夕看了看微微上揚的日頭，心知這個點兒鳳念蓉已經(jīng)到了宗廟行祭祀之禮。

    朝夕將幾樣小禮物交給墜兒，“小心點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