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微沉聲道：“我適才看過，他不在里面。”

    玄英咬牙道：“可是師兄他殺了趙擎，趙冰蛾這般毒婦怎么會……”

    楚惜微瞇了瞇眼，如果自己對玄素身份揣測是真，那么他留在趙冰蛾手里反而不妨事，怕的是趙冰蛾會因為自己身份特殊又深陷危局，不敢把玄素留在身邊，叫其離了眼線，那才容易讓有心人抓住馬腳，生出變故。

    關(guān)心則亂，不外如是。

    “凡事沒到最后關(guān)頭，就別先妄下定論?！背⑺砷_手，狀似無意地退后幾步，有人從他身后走過，悄然留下一句話：“趙冰蛾向南邊山道與蕭艷骨會合，隨性之人未見玄素道長?！?/br>
    說話的是百鬼門混跡在人群中的樁子，楚惜微得了情報，眉頭微不可及地一皺，負在背后的右手飛快掐了個指訣，樁子得了命令又消失在混亂人群中。

    出了演武場這樣預(yù)料之外的事情，百鬼門與趙冰蛾的合作顯然是破裂了，好在楚惜微從一開始就沒全然信過她，現(xiàn)在變換部署加緊收網(wǎng)還來得及，只是落日崖那邊情況不明，張自傲也沒派人傳回消息，叫他總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十年刀口舔血，楚惜微雖不至于剛愎自用，卻也的確相信自己的直覺。眼見現(xiàn)在無相寺危局初解，葬魂宮欲借武林大會挑起各派自相殘殺的陰謀被打斷，按理說是該松口氣的時候，可楚惜微總是靜不下心。

    身邊有人靠近，楚惜微不動聲色側(cè)了側(cè)身避過對方一抓，只見是薛蟬衣向他走來，見“葉浮生”手背有傷口滲血，忙去托他的手想取藥包扎，卻不料被躲了開去。

    楚惜微看了看手背上那道血痕，是適才跟趙冰蛾雙刀交戰(zhàn)時不慎留下，只切開表皮并無大礙，便也沒在意。他盯著薛蟬衣，腦子里就想起葉浮生先前在露華院外跟她交談的場景，人皮面具擋去神色，心里就跟打翻了醋壇子，一股股地冒酸氣。

    然而哪怕楚惜微已經(jīng)在心中腌了幾壇子酸菜，臉上還是掛起了葉浮生的輕佻笑意：“薛姑娘找我有事？”

    薛蟬衣已從玄曉口中得到了謝離情況，略放了心，便也有心思跟他開玩笑：“看你想得這般入神，莫非是在思人？”

    這話帶了些許女兒家的試探，已經(jīng)算是難得的淺顯流露，跟在她身后的謝璋輕咳一聲，忍不住拿長輩的眼神去打量這位在薛蟬衣姐弟口中多次出現(xiàn)的“葉公子”，卻沒想到“葉浮生”兩眼一彎，勾起嘴角笑著應(yīng)了：“是啊，念佳人，思如狂?！?/br>
    薛蟬衣：“……”

    謝璋：“……”

    薛蟬衣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她記憶里的葉浮生還是孑然一身的飄萍男子，之前私下跟謝離打聽，也沒聽說他身邊有紅顏知己，怎么這一下就有了可思之人？

    她到底是性子爽利大氣的江湖兒女，哪怕聽了這話有些不痛快，卻也不會去刺人，只是不大相信，也不大甘心，狐疑地看了他一會兒，奈何楚惜微現(xiàn)在頂著一張厚實的二皮臉，叫她什么端倪也瞧不出來。

    她是個坦蕩的姑娘，做不來旁敲側(cè)擊，便直白道：“我之前在古陽城見到你的時候，雖然不曉得你的來歷，但也沒見著你身邊有什么不離不棄的人?！?/br>
    “我認識他很多年了，中間有過不歡而散，現(xiàn)在又重歸于好了，說起來也是大幸。”楚惜微的聲音很輕，精巧的人皮面具能讓他自然地露出表情，嘴角一勾，眉眼一彎，怎么看都是劫后重生般的高興模樣。

    薛蟬衣想起自己在古陽城外初見葉浮生的時候，彼時男子手持油紙傘立于雨幕之下，眉眼風(fēng)流笑意輕挑，于第一眼就讓她留心在意，更不用說后來發(fā)生的那些事情，撥動了年少慕艾之思。

    但她不傻，能看出葉浮生無心旖旎，也能看出這個狀似快活的男人眼角滄桑，仿佛整個人已經(jīng)被掏空內(nèi)里，只剩下一個唬人的殼子猶斗風(fēng)霜。

    現(xiàn)在她看著“葉浮生”，只覺得幾月不見，這個男人身上多了活氣，在說起這句話的時候更是連眼角眉梢都掛了溫柔，并不是敷衍她的假話。

    有人能使枯木逢春，可惜那個人并不是她。

    薛蟬衣有些失落，但也忍不住為他高興，忽然想起一茬，問道：“我記得你說過‘倘若有一天死到臨頭，也要魂化輕風(fēng)飛越千里，給人托一個夢去’……你現(xiàn)在所思念的，是這個人嗎？”

    聞言，楚惜微卻怔住了。

    ——顧瀟，你口口聲聲說十年之后把命給我，可是人間生死無常，你以為自己是閻王爺能定禍福，說了話就一定能算數(shù)嗎？你做朝廷的走狗，指不定哪一天就死了，尸骨遺落在何處也不知道，我又該去哪里找你討仇？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做鬼也要托夢去找你，此生不還你一命，來世不入輪回，只是阿堯……你可別怕鬼啊。

    楚惜微的鼻子驀地一酸。

    他小時候是個哭包，現(xiàn)在卻早就被世事磋磨出一身鋼筋鐵骨，然而聽到這句話，還是忍不住心頭洶涌的復(fù)雜感情。

    十年前匆匆離別時的一句話，他以為是戲言早被忘卻，那人卻記了三千多個日夜，到如今不曾輕放。

    薛蟬衣看到他眼眶突然一紅，頓時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沒什么……”楚惜微回神，快速收斂自己的情緒，微微一笑，聲音有些嘶啞，目光卻柔了下來，喃喃道，“我只是，突然好想見他。”

    薛蟬衣聽到他這么說，面無表情地把自己心中剛生出的那把慕艾之思掐了個斬草除根，拉上謝璋準(zhǔn)備去幫忙巡查寺內(nèi)別處的情況，順帶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卻不料正好聽到不遠處傳來喧嘩聲，有幾個人跌跌撞撞地闖過來，嘴里叫嚷的聲音在此時被人聲淹沒，聽不真切。

    羅梓亭眼尖，當(dāng)即叫道：“眾人讓開，是恒明師父他們！”

    來者的確是剛才前往落日崖查看情況的恒明等人，只是他們?nèi)r三十余，回來卻只剩半數(shù)，恒明背上還有一名滿身血污的黑衣人，楚惜微抬眼看去，頓時一驚——那是他派給張自傲帶往落日崖支援“魔蝎”的百鬼門人。

    他沖混在人群里的幾個屬下使了眼色，自己跟著色空等人疾步上前。恒明等人一路殺回來，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好幾個人到了此處都已經(jīng)站不穩(wěn)，橫七豎八地摔在地上。

    恒明把背上傷者放置在地，玄英略通歧黃之術(shù)，趕緊俯下身去探看，從大腿上找到一支深入血rou的箭頭，傷口已經(jīng)發(fā)黑，人也陷入昏迷，面部發(fā)青，情況十分危險。

    楚惜微皺著眉問道：“人可有救？”

    玄英嘆了口氣：“箭上有毒，貧道才疏學(xué)淺，恐怕……”

    楚惜微雙手緊握成拳，空看不見，也從周遭動靜里察覺到緊張氣氛，沉聲問道：“恒明，出了什么事情？”

    “我、我們也不知道，趕去落日崖不到半路就見到此人被幾名葬魂宮殺手追趕，急忙上前搭救，結(jié)果、結(jié)果……”恒明眼中流露出驚恐神色，牛高馬大的漢子竟是半晌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適才咄咄逼人、此時安靜如雞的恒遠皺了皺眉，他快速回想了自己所知的情報，只知道步雪遙在那邊布置了火油陷阱，但是端衡等人已經(jīng)前往處理，就算消不了大患，也能打亂部署使毒計不成，現(xiàn)在看來莫非還有遺漏？

    他不禁寒下臉色，問道：“恒明師兄，事關(guān)重大，你可要想清楚再說明白?！?/br>
    恒明定了定神，這才說完下半句話：“我們一行三十六人，對付那幾個葬魂宮殺手不在話下，只是眼看勝局將定，竟然從落日崖方向追來了……一隊兵馬！”

    “兵馬？！”

    此言一出，滿座俱驚，眾人紛紛圍攏過來，曲謹沉下臉問道：“朝廷兵馬為何會到此處？你可認得是西南邊軍，還是……”

    “都不是……”恒明將心一橫，目光掃過眾人，一字一頓地說，“這隊兵馬，應(yīng)不是大楚所有，貧僧瞧著他們面目輪廓頗深，又是皮衣輕甲像……關(guān)外異族的打扮。”

    說到此處，他忍不住落下淚來：“那些家伙，簡直不是人……用飛箭射向我們，好幾個同道猝不及防死于箭下，還被他們的戰(zhàn)馬踩踏，一個個提著刀斧，殺人不眨眼……”

    楚惜微瞳孔一縮，卻有人突然抓起恒遠的衣襟，厲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恒遠臉色已經(jīng)大變，他臥底了這么久，完全沒聽說關(guān)于這支異族兵馬的事情，眼下終于流露出無措。

    色空一手輕拂蕩開那人的手：“稍安勿躁，且聽恒明把話說完?！?/br>
    玄曉問道：“既然如此，你們是怎樣逃回來的？那支兵馬，現(xiàn)在又至何處？”

    不待恒明回答，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那支兵馬被我的人用陣困在林中，但是能困一時不能解一世之危，各位需得要早做準(zhǔn)備?！?/br>
    這聲音應(yīng)出自女子之口，輕柔含媚，仿佛在人耳邊低語，可是他們放眼望去，才在西邊院墻上看到一男一女兩道人影。

    恒明適時道：“正當(dāng)我等將死于亂箭之下，林中又殺出一隊人馬與之纏斗起來，領(lǐng)頭的是洞冥谷‘鬼醫(yī)’和這位女施主?！?/br>
    楚惜微瞇了瞇眼，哪怕隔了這么遠，他也感覺到有目光如實質(zhì)般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把他整個人剝皮拆骨看個真切，的確無禮至極。

    他冷哼一聲，身邊人都未曾聽清，墻頭上的女子卻覺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開，胸口內(nèi)息一滯，腳下動了動，被身邊人伸手扶住。

    “早說過我家主子脾氣不好，你卻偏要挑釁?！睂O憫風(fēng)嘆了口氣，“他這個人，心眼兒可小了?！?/br>
    盈袖不動聲色地踩了他一腳，隨即反手一拽對方胳膊，腳下一蹬，身如柳絮憑風(fēng)起，放眼十丈許的距離不過兩個起落便到了眾人面前，穩(wěn)穩(wěn)在楚惜微身前落定。

    她看著那張熟悉的臉皮，目光直直對上那雙深邃的眼，曼聲道：“奴家盈袖，忝為明燭賭坊之主，受百鬼門主楚惜微之托，來此相助各位英豪?！?/br>
    第153章 退路

    盈袖何人，滿座少有人知，然而“明燭賭坊”與“百鬼門”兩個詞一出口，眾人卻俱是一驚。

    此番葬魂宮謀算武林大會，若非百鬼門提前做下部署，恐怕各派門人死傷將更加可怕。武林黑白兩道對于中都百鬼門的存在，大多時候諱莫如深，既不能與之對立，又不能與之交好，雙方長期保持著微妙的關(guān)系，能一時合作，也能轉(zhuǎn)眼反目。

    至于明燭賭坊，雖然名聲并不遠揚，但是武林中該知道的人卻無一不曉。它與百鬼門同為中立門派的代表，但是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前者以賭局做成情報買賣，后者則更重暗榜交易，涇渭分明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沒人會想到這兩大灰色勢力竟有合作之日。

    心思敏感的人在這一刻暗自盤算起來，先前在山林中與楚惜微發(fā)生齟齬的羅姓文士忽然開口：“說起來，這次葬魂宮布置如此隱秘，百鬼門是如何發(fā)現(xiàn)他們的詭計？明燭賭坊向來只做賭桌生意，怎么這一次竟要親上戰(zhàn)場，還來得如此之巧？”

    對這兩個問題有疑慮的人不是沒有，只是攝于情勢沒人敢問，眼下有了出頭鳥，人群中頓時響起議論聲，幾乎要將適才同仇敵愾的氣氛打回原形。

    “爹！”羅梓亭皺著眉開口勸阻，“大敵當(dāng)前，不是說這些的時候?！?/br>
    “羅公子此言差矣，現(xiàn)在大敵將至，若是不先把內(nèi)里的牛鬼蛇神都揪出來，我等豈不是還要防著背后的刀子？”不知是誰陰陽怪氣地接口道，下一刻就被一記石子狠狠打了臉，吐出兩顆帶血的牙。

    “堂堂男兒，敢說就得敢當(dāng)，有本事編排是非，怎無本是站出來說話？”楚惜微拍去手上幾粒塵，嘴角彎彎，笑容卻沒達到眼底。

    他出了手，就像冷水倒進滾油鍋，頃刻炸開了油星子，羅姓文士將羅梓亭推開，道：“你到底是何人？適才在林中就見你維護百鬼門那幫藏頭露尾之輩，現(xiàn)在竟敢出手傷人，當(dāng)真是不把群雄放在眼里嗎？”

    盈袖的眼睛微不可及地一瞇。

    華月山莊乃武林白道大派之一，成立于高祖時期，世代家訓(xùn)皆急公好義、與人為善，家學(xué)文武并重，歷任家主雖無登堂拜相之才，也無振臂高呼之能，卻都文武雙全、眼界開闊，甚至還拿下了南地皇商的肥差，在江湖中混的如魚得水?？上У搅诉@一代，家主羅擎山文武雖不弱，卻已經(jīng)滿心利欲，眼中所見已趨狹隘。

    “能殺敵制勝方稱為‘雄’，羅家主又以什么資格自稱英豪？”楚惜微冷冷一笑，“在下葉浮生，不過一江湖人，要向羅家主好生請教?！?/br>
    羅擎山將脖子一挺，負手而立：“自然是以華月山莊的資格?！?/br>
    “你非創(chuàng)立者，亦非發(fā)揚者，不過投了好胎坐享祖蔭，有何榮耀可言？”盈袖掩口輕笑，一雙勾魂眼眨了眨，染上媚色，卻平白多出高傲的諷刺，“當(dāng)然，若羅家主有辦法在一個時辰內(nèi)將華月山莊人手悉數(shù)召集過來，護眾人度此難關(guān)，的確是‘俠之大者自成英雄’，奴家必斟酒賠罪不敢輕慢。哎呀，小女子直言快語不懂世故，羅家主可要大人有大量。”

    她話音未落，人群里又傳出幾聲壓抑的噴笑，羅擎山的臉頓時變作了鐵青色，若非被羅梓亭死死按住，恐怕就要忍不住動手了。

    楚惜微暗自搖頭，羅擎山此人氣性小眼界低，不過一個跳梁小丑空負了華月山莊數(shù)十年基業(yè)，倒是他那獨子羅梓亭尚有可觀之處，好生歷練倒不至于后繼無人。

    只不過盈袖這番話雖然痛快，卻也的確得罪人，楚惜微可不相信明燭賭坊的主人會在這個關(guān)頭逞一時之快，更何況他自己人在此處，對方能跟孫憫風(fēng)聯(lián)袂而來，又口稱受“百鬼門主楚惜微”之托，他就算是拿后腦勺想也猜得出盈袖是葉浮生替他找來的新合作者。

    正因如此，他心中才猝然生出不妙之感。

    伽藍城與問禪山之間雖無百里之遙，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要消息互通并不簡單。他們兩人頂替彼此分頭辦事之時，就已經(jīng)將各自部署都悉數(shù)安排，葉浮生應(yīng)該不知道無相寺內(nèi)變故連連甚至出現(xiàn)異族兵馬，自然也就不會冒著暴露行蹤的危險給他送援手過來。

    扣除掉中途奔波的時間，除非葉浮生得到了可靠情報，確定這邊會有變故，否則盈袖等人絕對趕不上這緊要關(guān)頭。

    可是他送來了孫憫風(fēng)和盈袖他們，自己卻不見蹤影，說明伽藍城內(nèi)也并不安穩(wěn)，甚至……葉浮生已經(jīng)抓住了暗流尾巴，卻牽扯出底下勾連的猛獸，為免一頭栽進去，才要急于將他認為的可用者送到此處。

    點滴線索在楚惜微腦中慢慢串聯(lián)，可惜他人在問禪山，情報來往也因接連巨變而幾近斷絕，現(xiàn)在唯一能獲取消息的就只有盈袖和孫憫風(fēng)。

    然而有盈袖在，孫憫風(fēng)的耳目難免會受其遮蔽，所知道的東西恐怕也是盈袖想讓他知道的。

    想到這里，他抬頭正好迎上盈袖的目光，那眼神中有流露得恰到好處的敵意，也有打量與試探。

    她的咄咄逼人，不是為了做眾矢之的，而是在等楚惜微出言相幫，既考量他的手段，也為了將兩者在這眾勢之下綁在一條船上。

    眼見羅擎山推開羅梓亭，一記折扇打向盈袖面門，楚惜微也生出厭煩不愿再糾纏下去，抬手一刀連鞘而出，不僅擋下他這招，還順勢反轉(zhuǎn)拍中羅擎山手臂，叫其臂骨一疼，折扇險些落了地。

    “羅家主嫉惡如仇，但還請先按捺氣性，留著廝殺敵手才是?！背⒄驹谟浜蛯O憫風(fēng)面前，面對眾人卻收斂了適才盛氣凌人之態(tài)，“百鬼門也好，明燭賭坊也罷，做的都是暗榜情報生意，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足為奇，何況眾人所見便知寺內(nèi)暗樁甚多，倘若提前走漏消息必會招致更大變數(shù)，情急之下只好化明為暗，待牽一發(fā)時方動全身，想必各位從近日事變已窺出此舉無差，自然也能體會事急從權(quán)?！?/br>
    頓了頓，楚惜微將目光一掃，又道：“眼下大敵將至，眾人雖是武功高強，到底rou骨凡胎難敵千軍萬馬，若我等有所陰謀，大可隔岸觀火待功成身退，沒必要跟大家一同困在此處，諸般利弊相信各位自有權(quán)衡，現(xiàn)在還請暫放齟齬，想想如何對敵才是?！?/br>
    他一招敗退羅擎山立了威，卻留對方三分薄面并不將事情做絕，說話合情合理，態(tài)度不卑不亢，眾人思及他帶人協(xié)助回援，又跟趙冰蛾做過一場，刀鋒相對生死交錯，的確不是做戲能干出來的。

    孫憫風(fēng)臉上帶笑，懶洋洋地站在楚惜微身后，半點也沒有擔(dān)憂懼怕，盈袖看了他一眼，又看著這個“葉浮生”的背影，在這一刻有些恍惚，下一瞬又回神定心。

    然而他說服了大半人，羅擎山也被羅梓亭按住忍下這口氣，卻還有刺頭不肯放過，高聲叫道：“你說的都是百鬼門跟明燭賭坊的立場？可你自己又是什么人，跟百鬼門什么關(guān)系，又憑什么代表他們做決……”

    楚惜微一個眼神瞥了過去，并不凌厲，被他看到的人卻背脊一寒，頓時噤了聲。

    孫憫風(fēng)適時開口道：“就憑這位葉公子是我們楚門主生死之交，莫說眼下受托做個決定，就算做主也是可以的?！?/br>
    白道眾人少有認識葉浮生，卻無人不認識孫憫風(fēng)，他的存在是百鬼門打在明面上的一張招牌，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也許有水分，卻很有分量。

    盈袖也從楚惜微身后走到他旁側(cè)來，冷下眉目，道：“我等是來跟諸位共渡難關(guān)，不是要一起等死?，F(xiàn)在那隊異族兵馬被我的人困在西邊山林中，但他們?nèi)硕鄤荼娪謽O擅作戰(zhàn)，想必擋不了太久，我們已經(jīng)在口舌上浪費太多時間，若是各位還想繼續(xù)掰扯，我等便不奉陪了?！?/br>
    色空剛才不開口，是因為群情激奮，冒然出聲只會引起反作用，干脆放手讓楚惜微等人剖白震懾，現(xiàn)在就該他控場之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