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伯咧嘴笑，臉上皺紋一條條擠出來，轉(zhuǎn)頭看到了言蕭，問：“你帶來的？”

    關(guān)躍點頭：“嗯，隊友?！?/br>
    “哦，隊友……”路伯喃喃重復(fù)了一句，把肩后背著的布包拿下來，拍打著身上的灰塵。

    言蕭坐著袖手旁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老人剛才那句“隊友”語氣意味深長。

    家里多了兩個人好像對這位老人也沒什么影響，他不多話，走到角落里起爐子點煤球，回頭又從布包里拿東西，一包面粉，七七八八的小袋子，像是作料。

    看起來是準備做飯了。

    他忙他的，沒有留人吃飯的意思。

    關(guān)躍似乎習慣他這態(tài)度了，手搭上門，看一眼言蕭：“我出去看看能不能走了?！?/br>
    言蕭沒搭話，看著他開門出去，從炕上站起來，摸了摸長褲口袋，沒摸到什么，又去摸身上關(guān)躍那件皮衣的口袋，摸到了錢。

    大概是他之前買煙找的零錢，隨手塞在口袋里，里面有兩張一百的。言蕭先借來用了，抽出那兩百，走到路伯身邊，把錢按在爐子旁邊的小桌上。

    路伯蹲在那里看爐火，看到錢仰頭看她：“咋？”

    “我們來的時候踹壞了你的門鎖，又用了你的水，這是報酬?！?/br>
    從進門到現(xiàn)在老人都不熱情，言蕭看得出來，也許是對他們擅闖不滿。

    路伯半點不推辭，伸手把錢拿了過去，往兜里一揣，又抬頭看她，歪著頭瞅到她脖子那里有紗布：“喲，受傷啦？”

    他撐著膝蓋站起來，從布包里拿出個袋子，抓了一把什么出來擱碗里，又從爐子上拎了剛燒沸的水澆上去，瞬間香氣四溢。

    “喏，吃吧?！彼淹胪频窖允捀埃昧税焉鬃舆f過來。

    言蕭拿了勺子坐下來，心想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吃到嘴里才發(fā)現(xiàn)他泡的是炒米，她是真餓了，很快就吃了一半。

    “好久沒見過這樣大的沙塵暴咯，也就去年給你們關(guān)領(lǐng)隊領(lǐng)路的時候遇到過一回，不過那是在戈壁灘啊，哪像現(xiàn)在，平地上都有?！甭凡粥止竟镜睾选?/br>
    言蕭放下勺子：“領(lǐng)路？”

    “是啊，去年他來找墓，請我做向?qū)?，我領(lǐng)他去了那地方，哦，現(xiàn)在那里應(yīng)該就是你們考古隊了唄。”

    難怪關(guān)躍說他對西北哪兒都熟。

    言蕭也是到現(xiàn)在才知道隊里在發(fā)掘的是個古墓，她想了想：“那墓是他一個人找到的？”

    “當然是他一個人找到的，就他一個人來找我的嘛?！?/br>
    言蕭有點意外，他一個人居然能找到古墓？又是一個人組建了這支考古隊，還真是讓人沒想到。

    “關(guān)領(lǐng)隊這個人……”路伯轉(zhuǎn)頭看她，嘿嘿直笑，手一抬，豎了個拇指。

    言蕭不太明白他這是在夸關(guān)躍的什么，這老頭本身給人的感覺也很古怪。

    外面忽然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像有風卷過去，帶著什么砸到了墻上和地上。

    路伯說：“風過去啦，沙去別處了。”

    言蕭推開碗跟他道了聲謝，走到門口，一把拉開門。

    天黑下去了，言蕭瞇著眼睛抬頭看，空氣里還有浮塵，整個天和地都連在一起，模糊里透著混沌的暗黃。

    她把關(guān)躍的皮衣穿在身上，往上一提，領(lǐng)口裹住臉，垂著頭往前走。

    窯洞地勢低，往上走一段才到地面上，后面全是大片的林子，言蕭邊走邊猜想，路伯的本職工作可能是個護林人。

    風小了一些，但落腳的地方到處都是沙子，仍舊會被吹起來往人身上砸。她捂著口鼻一步步走回到之前的路面上，沒看到車，馬路被一層沙子覆蓋，停車的地方有道長長的痕跡。

    言蕭順著那痕跡一直走，終于看到了車，畢竟是輕便的跑車款，在強風面前不算什么，早就被推去了馬路對面，車身歪著，一半還在路面上，另一半陷進路邊的溝壑里，看起來隨時都可能傾翻。

    車身上殘留著很多沙子的痕跡，關(guān)躍站在車后面，低著頭，黑暗里只看得見一個黑漆漆的頭頂。走近了發(fā)現(xiàn)他一手捂著口鼻，一手在車上撥動，沙子成片的滑下去，窸窸窣窣的響。

    言蕭想繞到傾斜的駕駛座那邊看看情況，腳踩進了沙里，一軟就摔下了去，膝蓋磕到塊石子，疼得皺起了眉。

    剛要爬起來，一只手伸過來，抓著她胳膊把她拉起來。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在風里壓著的聲音比往常更低沉：“你不會叫嗎？”

    言蕭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摔倒了都不吭一聲？”關(guān)躍握著她胳膊沒松，把她往旁邊推了推。

    她剛才的位置有點危險，天黑，又有浮塵，很難看清楚，他正準備過來拉車門，要是沒注意到，車門一開就會撞到她頭上。

    言蕭不知道這些。她盯著關(guān)躍拉開車門，低頭進去彎下的腰身，瞇了瞇眼，在車上一靠，收緊下巴，忽然嘴唇一張，叫了一聲：“啊~~~”

    不高不低的一聲，順著風送出去，往車里鉆，像也成了沙，從耳廓邊上拂過去，摩挲出一陣曖昧。

    關(guān)躍從車里出來，站直，身軀在風里像凜凜的一張弓繃緊。

    他的臉朝著言蕭的方向，但是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

    過了很久，他問了一句，冷冷的語調(diào)。

    言蕭抱起胳膊：“不是你讓我叫的嗎？”

    關(guān)躍嘴里發(fā)出一聲冷笑：“我讓你這么叫了？”

    “那該怎么叫，要不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