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低伏在岸上的脊背動(dòng)了動(dòng)，抬起頭來。

    黑影道：“別湊的那么近，傷眼。”

    抬手挑了下燈芯，在一旁坐下：“夜半約我來，是有何好事?。俊?/br>
    唐毅將手頭上的東西丟了過去。

    許繼行伸手撈住，展開粗粗一看，滿腦皆是不解：“商業(yè)街？這是何物？這真能成？還規(guī)劃？這般復(fù)雜？你都補(bǔ)全了？”

    “你去找戶部尚書，以及宋太傅問一問，聽聽他二人的看法?！碧埔闫鹕硎嬲沽艘幌陆罟?，有些疲憊道：“或交予太子，讓他定奪?！?/br>
    “好吧?！痹S繼行將東西揣進(jìn)懷里，便四處張望：“同你喝兩杯。許久未同你喝酒了。”

    唐毅道：“你還是早些回去吧，別教人看見，免得自惹麻煩?！?/br>
    許繼行燭火下半明半暗的臉上，露出一絲譏笑，擺手道：“搞什么？偷偷摸摸的。所以我不樂意與你見面，總覺得太過羞恥?！?/br>
    唐毅也不客氣：“那你盡管留著吧。明日再大搖大擺的從正門走出去?！?/br>
    許繼行挑挑眉毛，換了話頭：“對(duì)了。先前害你被陛下一通責(zé)罵的那位小先生，查清是什么來頭了嗎？”

    唐毅斟酌片刻，道：“他不是個(gè)壞人。你手上的東西，就是他寫的?！?/br>
    “既然他不是個(gè)怪人，那就同你一樣，是個(gè)笨人咯?！痹S繼行笑著拍拍手道，“國師自然沒空與他計(jì)較，那長安縣令卻是閑的荒。初來乍到就敢得罪京中權(quán)貴，猜猜他還能自在多久？”

    唐毅捏著手指道：“金吾衛(wèi)的人近來尤為囂張。難道也要改姓張了嗎？”

    “放心吧，我盯著，造不了次?！痹S繼行憤而拍桌，“只是陛下一日還肖想著長生不老，這京城就不知道有多少張姓家奴?！?/br>
    唐毅看了他一眼。

    國師再一手遮天又如何？那也是遮不過他父親的。

    官拜正一品太保，身兼驃騎大將軍。

    許繼行拍拍胸口的奏疏道：“你若無異議，我便將功勞，送與太子了?！?/br>
    唐毅點(diǎn)頭：“去吧?！?/br>
    便趁著夜半，又悄然離去。

    宋問與人打下了賭，她倒是氣定神閑，李洵等人卻皆是憂心忡忡。

    整日湊在一起，替她商討對(duì)策。

    “先生不會(huì)，真是玩笑吧？”

    “或是權(quán)宜之計(jì)，安民之策？實(shí)則真是騙人的？”

    “那可就糟了！”

    孟為拍桌道：“你們幾人，先前不還說相信先生嗎？”

    梁仲彥：“我是相信先生的為人。但先生若真是無奈之舉，也指不定呢？”

    趙恒“先生既然夸下?？?，那必然是有所考量的，哪需要我們擔(dān)心？”

    眾生沉默片刻，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gè)念頭。

    這個(gè)念頭實(shí)在是太罪惡了。

    還是有人忍不住說了出來。

    “若先生原本就是想請(qǐng)辭的，故而借此機(jī)會(huì)……”

    尾音消散，眾生繼續(xù)沉默。

    雖然這是一個(gè)讓人悲傷的猜測，但不得不說，它是相當(dāng)有可能的。

    尤其是和西瓜苗事件的可能性對(duì)比起來。

    感覺像是遭到了無言的羞辱和抗議。

    諸生捧著自己破碎的心黯然傷神。

    誤會(huì)。

    這里面必有天大的誤會(huì)！

    宋問正甩著手晃進(jìn)來，在門口大喊道：“李洵李洵！有空沒有？今日陪我去個(gè)地方！”

    李洵起身。

    孟為揪住了他的衣袖：“李洵，你要說服先生！”

    諸生凄凄呼喊：“李兄！”

    李洵：“……我盡量。”

    宋問馬車停在書院院前。

    出了學(xué)堂，便悄悄問道：“你們方才在嘀咕些什么？”

    李洵道：“他們覺得先生，去意已決?！?/br>
    “哈哈。想太多了！”宋問笑道，“有時(shí)候人說的是真話，卻沒有人相信。人做的是好事，也沒有人相信。”

    李洵：“那是世道錯(cu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