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節(jié)
趙元永沖上前。阮婆婆手中的一根銀釵,正插在喉中,模糊一片的鮮血正沿著燕素的后頸流到她背上。 “姑母,你這是何苦。”阮玉郎閉了閉眼,雙手用力,將阮婆婆幾乎是拎回了床上。 阮婆婆一只手還緊緊握著銀釵,已說不出一個字。玉郎的錯,是她推波助瀾,才會有這生靈涂炭的一日。玉郎的罪,她替他贖。報仇,只是要報仇而已,可是報到后來,為何明明他們才是對的,才是被委屈的被害的,卻成了錯的那一方,還錯得如此離譜,還害了那許多百姓。她的姨母,她的表兄,她的丈夫,郭氏一族,阮氏一族,她為他們報了仇,卻沒有面目去見他們。 阮眉娘怔在當場,手中的幾塊玉佩在地上砸了個粉碎。這個郭氏,向來心氣極高,竟會這么了結了她自己的性命,實在不可思議。她看著被嚇呆的趙元永,一把將他摟入懷中:“別怕,你婆婆,是不愿意連累你們才——” 趙元永拼命搖頭,正要哇地一聲哭出來,卻被阮玉郎一掌劈暈了過去。 阮眉娘顧不得暈過去的趙元永,將他塞入燕素懷里,一把扶住阮玉郎。 阮玉郎面色鐵青,繼而轉為蒼白,終于一口鮮血再也壓不下去,悉數(shù)吐在了阮婆婆胸口。兩人的鮮血交織相融在了一起。 “走。”阮玉郎推開阮眉娘,站起了身:“來人,搬開這張床?!?/br> 他一把將趙元永抱了起來:“燕素,將婆婆背上。我送她回瓏萃閣去。” 燕素斂目垂首:“是,郎君。” 藤床被輕輕挪至一旁,露出了地道入口。 兩個兆王府部曲打扮的漢子,守著地道入口,待最后一個人舉著火把下了地道,忽地跪下磕了三個頭:“郎君萬??蛋?!” 他們迅速將藤床移回原位,把床上濺上了鮮血的被褥被人迅速卷成了一團,蹲下仔細查看地上有無血跡,才退了出去,將幾重院門都上了鎖。 小院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依舊偏僻掩在周圍綠樹從中,毫不引人注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訂閱正版。 第334章 第三百二十四章 兆王府才新漆了一個月的朱漆大門轟然敞開。殿前司禁軍和一眾親衛(wèi)簇擁著趙栩入了大門, 剛轉過影壁, 就見兆王帶著四個隨從匆匆趕了出來,邊走邊扶正頭上的雙腳幞頭。 趙栩含笑停了下來, 身后的宗正寺卿、禮部郎中、大理寺少卿等各部官員也跟著張子厚一同停了下來, 默默看著走近來行禮的兆王。他們剛進東華門就被急召到此,等了不多時突然見到本應在鄭州的皇帝悄聲無息地出現(xiàn)了,都直冒冷汗。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位做了皇帝依然任性, 根本無從揣測。只是不知道人緣頗佳的兆王究竟犯了什么事,要皇帝親臨問罪。 “平身?!壁w栩負手大步只往里走:“皇叔府上的貴客還在么?既是熟人, 何不出來讓吾一會?!?/br> 兆王急急跟上,低聲道:“陛下, 臣府中并未來客?!?/br> 趙栩驟然一停, 轉過身來,桃花眼中厲芒閃過, 唇角卻依然微翹著似笑非笑:“你的孫兒趙神佑, 曾被我請到瑤華宮住過幾天, 也是有緣。既然皇叔已經(jīng)為他請封,召他覲見吧?!?/br> 他衣袂輕揚, 已往外院正廳走去。 張子厚冷眼看著兆王沉聲道:“宣趙神佑覲見。” 兆王低垂的頭一僵, 趕緊跟上。此事阮玉郎和元永從未提起過。自從阮玉郎將趙元永的出身告訴了他, 他便找了一個男童送去洛陽白馬寺寄養(yǎng),充作趙元永,這孩子自然也來了汴京, 但宗正寺的官員卻見過真正的趙元永。想到宗正寺的人前幾日笑瞇瞇地特地上門請元永去宗正寺轉轉,認認親,兆王心中一凜。莫非趙栩早就懷疑上他了…… 宗正寺的一個宗室輕輕碰了碰兆王的胳膊肘,壓低聲音道:“大郎那般俊秀,又和官家有緣,快叫他出來罷?!?/br> 兆王苦笑著點了點頭,他從哪里變得出一個趙元永來。 阮玉郎隱瞞了趙栩認識趙元永一事,又帶走了趙元永,明擺著是要他不得不謀逆。走一步看十步,又狠又毒,自己卻依然上了他的當,孫子也給了,地道也給了,還要搭上性命。 兆王府的正廳擠滿了人,卻鴉雀無聲。禁軍將院子里外都守得如鐵通一般,高似帶著四位帶御器械肅立在趙栩身后,目光如電,阮玉郎絕不會束手就縛,一場血戰(zhàn)不可避免。 趙栩碰也不碰案上的茶幾,靜靜看著兆王。 兆王汗流浹背,天人交戰(zhàn),府中的確藏有三千私兵無數(shù)兵器,還有前些時阮玉郎派人送來的□□,可上首坐著的少年皇帝,豐神俊秀掩不住那赫斯之威。敗這個字不斷在兆王心頭敲啊敲的。 “臣——有罪!”兆王緩緩上前,一撩親王公服,就要跪下去坦承其罪。 忽地地面轟然一震,又連續(xù)幾次劇震,廳中的高案傾倒,茶水xiele一地,門窗不停抖動,梁上灰塵簌簌直掉。 “地動!地動——”有人高呼起來:“護駕——護駕!” 兆王面如死灰,以額覆地。藏著的火藥,被引爆了。他已來不及想自己府中的部曲有多少人是聽令于阮玉郎的。阮玉郎根本不會給他反悔的機會,也絲毫不擔心他會反悔。 趙栩卻神色自若,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兆王:“你私藏了火藥?!?/br> 有幾枝火箭嗖地破空而來,釘在了雕花木窗上,一股石油燃燒的惡臭蔓延開來,火苗迅速席卷了窗棱。兵器相撞聲不絕。 “臣無意謀逆!無奈被阮玉郎以稚孫性命要挾,他鳩占鵲巢——”兆王抬起頭來厲聲高呼:“臣愿戴罪立功,只求陛下留元永一條性命!” “允?!壁w栩毫不猶豫一口應承。 兆王一愣,紅著眼道:“啟稟陛下,阮玉郎已走地道入宮欲挾持太后和陳真人——” “先將各部官員撤至院子中,保護好他們?!壁w栩神色一變,卻先吩咐親衛(wèi)疏散官員。 張子厚一個激靈,急道:“陛下!九娘今日應該會隨梁老夫人入宮謝恩——。” 趙栩的臉色陰沉無比,眼中似有兩團火,只輕輕點了點頭。廳內官員有的已經(jīng)往外擠,有的嘶聲高呼護駕,有的聽到皇帝竟然先顧著他們,激動得三呼萬歲。 “求陛下賜臣一死!”兆王心中蒼涼,他若自盡,罪上加罪。 他父親裝瘋裝了大半輩子,躲過了曹氏的黑手,躲過了猜忌,臨終前說的那句話才是最要緊的:活著,比什么都好。 趙栩垂目看著這個躲在洛陽幾十年的皇叔,昔日的老兆王裝瘋,今日的兆王求死。一脈相承,果然不假 “賜白綾?!壁w栩寒聲道:“地道在何處?” 兆王慘笑出聲,一片混亂中喚來身邊的老仆:“帶陛下去碎玉院——臣謝陛下隆恩?!?/br> 碎玉院,果然不太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