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節(jié)
侍妾謀害親夫,當絞。這是錢太妃咬牙切齒的話。如當頭棒砸得她清醒過來。錢太妃不會放過她的,還有那個老jian巨猾的孟存,也不會放過她的。 她唯一的救命的稻草,還是舅舅,是蘇家。 一塊熱帕子遞了過來,貼身女史輕輕告訴她:“娘子,蘇大資和岐王殿下來了,請娘子略加梳洗,往外間一見?!?/br> 張蕊珠猛然抬頭,腫成核桃的眼睛陡然睜大,拼命壓制著自己的聲音不發(fā)抖:“我——舅舅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本章借楊相公變法所指王安石變法的相關分析,來自于黃仁宇先生的評論和張五常先生的《佃農(nóng)理論》。借此作為六郎治國的理論。 2、細綱是定了三章收尾。因為部分配角還是需要最后潤色一下,所以還是會超出五六千字左右。希望大家別嫌棄。 第356章 第三百五十六章 “早知今日, 何必當初?” 蘇瞻垂眸看著匍匐在自己膝下嚎啕大哭的張蕊珠, 怒其不爭哀其不幸,長嘆了一聲。 “舅舅!”張蕊珠哭道:“你幫幫蕊珠。我沒有殺五郎, 真的, 他力氣大,掉下床來還叫著我的名字,我沒有殺他——” 蘇瞻閉起眼,她眉目像極了早逝的三姐, 連哭聲也像。 張蕊珠見他不開口,膝行了兩步, 死死抱住了蘇瞻的腿:“舅舅,蕊珠盜了虎符, 是有功勞的對不對?孟大學士說了只要我肯偷出虎符, 就會保我們平安的。舅舅,你去問他——” “功不抵過?!碧K瞻心中酸楚難當, 雙手緊握成拳, 忍著不去攙扶她:“你——先起身吧, 入冬了跪在地上,容易傷了你腹中孩兒?!?/br> “舅舅, 你信我, 我沒有殺五郎。他明明還活著的。”張蕊珠哭叫得凄厲, 卻不敢回頭去看身后的岐王。 蘇瞻緩緩抬起頭,看向一旁自在喝茶的岐王。他先前對自己說的一番話看來別有深意。蕊珠若真的不慎害死了太皇太后,趙棣這般不顧人倫宗法袒護她, 岐王為母報仇趁亂絞殺趙棣,罪名由蕊珠擔了,她死罪難逃,可謂一箭三雕。 岐王和蘇瞻目光相撞,他笑了起來,眼中寒冰卻沒有任何消融的跡象。 “禮部和大理寺問了好幾回,張氏總不肯改口。只可惜人證物證俱在,她所說的,本王和孟仲然還有在場那許多人都未曾聽見也未曾看見?!贬醯哪抗馔对趶埲镏槭菹鞯谋成希骸皬埵险J罪不認罪,已經(jīng)無關緊要。正如她在孟氏女學時推落年僅七歲的圣人落水,有人證在,怎么抵賴也無用。” 張蕊珠只覺得背后被錐子扎著,渾身顫抖起來。岐王又是如何知道的……是孟妧一心要自己死,才讓岐王絞死了五郎嫁禍在她身上! “是孟九要殺我!”張蕊珠仰起連,急切地喊道。 被她尖利的手指甲掐入腿中,蘇瞻眉頭一跳,厲聲道:“住口,不得胡言亂語攀誣圣人。罪加一等不可赦免。” 岐王手段著實厲害,輕巧一句便將自己的嫌疑脫了開來,更把張蕊珠推入死地。孟妧現(xiàn)在是什么身份,蕊珠攀誣她,只會死得更快。 張蕊珠腦中一炸,才醒悟過來自己說錯了話,趕緊哭道:“那就是孟存他要害我。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要借刀殺人!” 岐王笑道:“孟仲然一整夜都和本王在一起,他拿刀逼你絞殺五郎了不成?” 張蕊珠眨了眨淚眼,辯無可辯,只巴住蘇瞻的膝蓋急道:“舅舅,孟存不是梁老夫人親生的,他是阮氏所生,他和阮玉郎狼狽為jian。還有,京城火藥庫爆炸、城防圖泄露都是他所為。他還偷刻了他哥哥的私印和殿前司用印,都是他。舅舅,你快去告訴官家——” 蘇瞻卻問她:“晚詞帶回家來的那些信件,是你交給她的?”這話他卻是要說給岐王聽得,有他在場,算個見證。 張蕊珠一怔,轉(zhuǎn)而眼前一亮。晚詞回了百家巷,還帶了信件?可是她哪里來的什么信件?阮玉郎素來都是派人復述口信,他那么謹慎的人。難道——是舅舅為了救自己特意安排的?無邊黑夜終于出現(xiàn)了一線光,她的心咚咚急跳起來。 “對,舅舅,晚詞手里的信件就是證據(jù)!你看到了嗎?”張蕊珠聲音抖得厲害。 蘇瞻眉頭一皺:“我不曾看到,但寬之把晚詞交給了張子厚。你可記得都是些什么?” “記得!記得!”張蕊珠一口咬定:“是孟存和阮玉郎來往的證據(jù)!”一定是張子厚審理那幾件大案,不然為何要把晚詞和“信件”交給他。 岐王手中的茶盞無聲放在了高幾上。 “阮玉郎和孟存若有通信,為何會在你手里?”岐王的聲音帶著笑意。 自然是阮玉郎特意交給她好讓她拿捏住孟存的,但是——!這話卻說不出口。 張蕊珠咋舌,她已身負殺夫之罪,若再加上勾結阮玉郎的罪名,必死無疑,十個蘇瞻也救不到她。 可她若不認,也是死。張蕊珠絕望地看向蘇瞻,心亂如麻。舅舅給的一線生機竟然也是死路一條么…… 蘇瞻失望地拂開她的手,一步錯,步步錯。想起九娘先前說過張蕊珠的那些話,真是心灰意冷,長嘆一聲,站了起來:“你好生將孩子生下來吧?!?/br> “不——舅舅,舅舅!你信我,五郎真的沒死,真的沒死!”張蕊珠哭倒在地,雙拳不斷捶著冰冷地磚。 一雙黑色銀線云紋四爪團龍朝靴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張蕊珠嚇得一縮,不敢再叫。 “你若腹中沒了孩子,更好?!贬鯗睾偷匦Φ馈?/br> 張蕊珠抱住腹部,拼命縮成一團,搖頭哭道:“不要,不要——” 蘇瞻大步出了長春殿,寒風一吹,將心中的酸楚難受都吹散了一些。廣場上散落著一些枯葉,他踩了上去,脆生生碎成了齏粉。 又被她料中了。這個比張蕊珠所為更令他難受。這世界上,只有兩種人:聰明人和笨人??捎袝r候明明是聰明人,在更聰明的人面前也顯得蠢笨。 他沒法子替三姐保住這尚存的一脈,那腹中的孩子能平安出生,三姐在天之靈應該也會慰藉。 因張蕊珠的話,倒令他逐漸明白了過來,也許不是被孟妧料中,而是盡在她掌握之中。晚詞經(jīng)張子厚的手被送到蕊珠身邊,何以竟獲得了蕊珠的信任?晚詞又為何會聽阿昉的話,似乎是從百家巷晚詞見過孟妧開始的?孟存和岐王又如何得知蕊珠要殺夫?他們當場拿住了蕊珠,趙棣究竟死在誰手上已不重要,可最終得益的人,除了皇帝,還能有誰?眼下再利用蕊珠咬出孟存和阮玉郎的關系,把她自己也送進了謀反從犯之列。甚至利用他來洛陽……蕊珠那一剎那的吃驚,他全看在眼底。 晚詞手中,根本沒有任何所謂的“信件?!?/br> 阿昉在算計他,阿昉把自己這個爹爹算計了進去。他們算準了自己會把這個當成蕊珠的一線生機。看起來是“生機”的死路。